第8章
安坐在包廂的傅瑩暫且還不知道,就在她決心去找姜黎的時候,二十年後的世界忽然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2030年的這一天,正好還是周教授的助理董向晴和大學同學聚會的日子。巨變發生的時候,她正和許久不見的朋友手挽手走在中心商業街上,聊着曾經的和最近的一些八卦。
因而對她而言,改變最為顯著的便是她們之間的話題。不過當事人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除此之外,就是街邊放映着各類廣告和訪談的寬大電子屏。時不時有各類明星閃過,吸引感興趣的行人駐足觀看。
董向晴就是其中之一。
“是顧虹哎!”
當顧虹端坐在沙發椅上的模樣出現在大屏幕中時,董向晴不禁激動地抓緊朋友的手,兩眼放光地擡起頭。
朋友見狀不禁揶揄她:“一個周卓遠,一個顧虹,你就是因為這兩個罪魁禍首,三十八歲了還不結婚。”
“三十八算什麽?四十八歲了我都不結婚。”董向晴信誓旦旦。
這正是顧虹一直致力于向全世界女性宣傳的婚姻觀。且在她二十年來的不懈努力和更多人的言傳身教下,如今輿論再也不像曾經那樣有意無意地以必須結婚來壓迫女性。
尤其是像董向晴這樣投入科研的單身女性,十分受人敬重。因而早年也被親戚念叨過不少的董向晴對顧虹格外感激。
屏幕上的顧虹已經頭發花白,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講起話來神采奕奕、有條有理,光是看着、聽着,就讓人心生好感。
顧虹講了一個董向晴很熟悉的故事。
曾經有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女大學生,受不了父母親戚的催婚,索性挑了個看得順眼、條件也不錯的相親男,就這麽結婚了。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确實相敬如賓,日子過得還算順遂。誰料女兒誕生之後,男方父母的态度瞬間變得冷淡,甚至偶有虐待的情況。雙方又都因工作繁忙無力照顧女兒,最後妻子不得不辭職在家帶孩子。
愈發緊張的經濟條件、養育孩子的艱辛和男方家庭所帶來的壓力成為了夫妻矛盾的導/火/索,永無休止的争吵變成了家庭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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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妻子實在忍耐不了,終于決定離婚:她一個人帶女兒是辛苦了點,卻比讓女兒在公婆的欺侮鄙夷中長大要強得多。
然而多年下來,丈夫對妻子并不是全無感情,只是礙于父母的養育之恩,不敢偏幫。可因此長期積累的負面情緒并沒有促使他做出正确的選擇,反而是在得知妻子企圖離婚後,他變得既不甘辛辛苦苦賺錢養家到最後所有付出付諸東流,又憤怒于口口聲聲說要愛他一輩子的妻子的背叛。
再加上父母的數落撺掇,他竟生起了一個極端的念頭。
于是他先給女兒喂下農藥,再以和妻子簽離婚協議為借口,将妻子騙到飯店包廂內,實則在包裏揣了把刀準備和妻子同歸于盡。
也許在他看來,兩人在地底做一對恩愛夫妻遠比經歷現實中的茶米油鹽醬醋茶要完美得多。因而那瞬間,丈夫又一次鬼迷心竅般怒目圓瞪地亮出刀大力向妻子捅去。
生死之間,手無縛雞之力的妻子同樣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推開丈夫尖叫着往門外沖去。
不幸的是,丈夫又迅速拽住妻子的頭發,用力地将她扯了回來。妻子奮力掙紮也無濟于事,心中熊熊燃燒的最後一點希望不由慢慢消逝。
幸運的是,終究還是有好心人聽到了動靜,甚至在警察還沒來得及趕到的時候,叫上飯店的工作人員一同撞開門,驚險地攔住了行兇中的丈夫。
妻子得以幸免于難後,終于幡然悔悟。
故事的主人公,曾經的妻子顧虹每每談起這段往事都無限感慨:“如果我當初再多考察考察,而不是急于嫁人的話,我們兩個根本不至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我在發覺問題的時候第一時間選擇離婚,我的女兒也不會受盡屈辱,最後連一絲曙光都沒看見就離開了這個世界。當然,我無法将責任全部推到社會輿論上,以此掩蓋我的軟弱,但我仍希望能将我的信念傳遞給更多的人:在結婚的時候,不要将婚姻看得太輕率;結了婚之後,不要将婚姻看得太沉重。”
“二十年前您最初站出來說這番話時,很多人都嗤之以鼻。有覺得您嘩衆取寵的,也有覺得您太天真,實際根本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撼動C國輿論的。”顧虹對面的主持人面帶笑容問,“究竟是什麽讓您堅持了二十年?”
“确實有很多人不明白,我已經脫離了苦海,為什麽還要把餘生耗費在無法給我帶來利益的事情上面,”顧虹展顏一笑,仿佛是想起了什麽,說得非常溫柔,“我也不明白,當年那個孩子為什麽要沖出來救我,用她還有着無限可能性的生命換來我的茍延殘喘。但後來我想通了。”
鏡頭慢慢拉遠,顧虹的話也慢慢變得缥缈,化作一行大大的白字打在屏幕上:“我們要做的不是弄明白為什麽,而是将美好的東西傳遞下去。”
片刻之後,字跡和顧虹都消失在屏幕上,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宣傳。
董向晴卻仍意猶未盡地盯着,直到身邊的朋友拉了她一把:“哎,你看那個人……”董向晴順着她的指引看過去,是一個穿着樸素的女人,捧着一大串冰糖葫蘆正在叫賣。她笑起來眼角的魚尾紋非常明顯,但自有一種風韻猶存的氣質,非常吸引人。
董向晴看着總覺得有些眼熟,只是怎麽也想不起是誰。還是朋友提醒她:“姜黎啊!當年傅瑩舍身救你女神的時候,她就站在旁邊看着。後來被人抖出來,網友集體把她黑出娛樂圈,這事鬧得沸沸揚揚的,難道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記得,就是一下沒認出來。”董向晴多看了幾眼,确實覺得非常相像,忍不住唏噓,“別說當時亂成一團,是個什麽情況連顧虹自己都說不清楚……就因為沒有豁出命救顧虹?誰的命還不是命似的!”
“可不是,也就是一幫人站着說話不腰疼呗,顧虹親自幫她說話都沒用。”朋友小聲說,“何況姜黎這個人确實挺邪乎,克了親生父母,克了養父母,又克了傅瑩。就算姜黎是無辜的,可傅瑩的哥哥是傅嘉平啊,你說人捧在手心好好的一個妹妹,和姜黎出去吃頓飯,回來就死了,他能不遷怒嗎?”
“……你真的不怕我殺死你?”姜黎自忖是面對着好幾個面試官仍能面不改色的人,卻不知怎麽被傅瑩看得分外不自在。以至于在她的理智告訴她別得罪有錢人家大小姐的時候,她還是這樣問了傅瑩。
傅瑩笑了笑:“不怕。”
姜黎抿起嘴,試圖用玩笑話掩蓋她複雜的心緒:“這麽自信?”
傅瑩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但接下來的話,她猶豫了會兒,才說出口:“我……不怕死。”
姜黎愣了愣。她不明白,傅瑩不應該說她相信姜黎不會殺她所以不怕嗎?這個人怎麽一點都不按套路出牌!
“很奇怪嗎,”目睹姜黎神色的傅瑩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時常會有這樣的想法。大家都在拼命地活着,我卻想很想死。總覺得死亡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忽略她說的內容,她在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舒展,愉悅中帶了點兒羞怯,滿滿的都是動人的少女氣息。
“如果不是哥哥,我可能早就死了。”
但她說的內容,偏偏又實打實地如此駭人。
姜黎放在椅子邊緣的手慢慢收緊。這讓她不至于控制不住地跳起來。
“所以如果真的被你殺死了,我反而應該感激你才是。畢竟這樣的死法……會讓我覺得沒那麽對不起哥哥。”
她彎起嘴角,沖姜黎笑得天真爛漫。
姜黎卻不知怎麽想起了母親自殺前,也曾笑得這般歡暢淋漓。
姜黎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不奪門而出,盡管她擠出來的笑容因此變得有些難看:“那你……現在找我……是想要我殺了你?”
“哎?沒有沒有,我沒這個意思,你別誤會。”傅瑩慌張地擺擺手,依然笑得甜甜的,“我想你也不會這麽做,殺了我對你已經沒好處了。畢竟我哥哥現在還活着,我不可能越過他把傅氏的財産留給你。”
姜黎:“……”她也沒那個膽子敢當着傅嘉平的面謀奪傅氏好不好?
她內心正腹诽着,卻聽傅瑩繼續天真地說:“但你要是願意和我一起維護世界和平的話,我可以直接把我的那份留給你。你也犯不着殺我了。”
姜黎:“……”
姜黎猛地一頓。
過了會兒,她才微沉着臉,盯着傅瑩鄭重地說:“傅小姐,錢這種東西,對您來說來得太過容易,所以您也太不當一回事。可對于我們來說,只有靠自己雙手辛苦賺來的,才是錢。您這樣直接給予的,不叫錢,叫施舍,也叫羞辱……”
傅瑩“啊”了一聲。她還真沒想會刺激到姜黎的自尊心,頓時後悔得臉都紅了,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如果我耽誤了你打工時間的話,給你補償是……”
但傅瑩的話還沒說完,姜黎的聲音已經铿锵有力地打斷了她:“所以,請盡情羞辱我吧,拜托您了!!!”
“……理所當然的。”傅瑩的話有點卡殼。她呆呆地看着姜黎站起來之後莫名顯得頂天立地的身影,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姜黎你……原來很希望被人羞辱??”
這一臉信仰破滅的悲痛表情是怎麽回事?
“咳咳咳。”原來傅瑩不是在跟她玩梗?誰能想到随口把世界和平挂在嘴邊的傅小姐居然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姜黎略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喃喃道,“在守護世界和平前,容我先上個廁所冷靜冷靜……”
一邊說,她一邊拉開了包廂的門。
正是這時,從外面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音量不算大,卻正好清晰地落入兩人耳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真是忙昏頭了,幹脆就在這裏集中回複一下問得多的評論吧。
很多小天使問男主為什麽在團隊會被怼成那樣
-怼……是因為愛啊,日常黑男主而已嘛
很多小天使問這文虐不虐
-不虐啊,女主經不起虐,一虐就直接死了
很多小天使覺得女主作
-不作不會死,本文又名Dumb ways to die。
還有關于傻白甜為什麽會得抑郁症
-因為抑郁症的成因是多方面的,心理因素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但是得了抑郁症後會不自覺的心情低落,伴随各種負面情緒……
……
我真的不是來報複社會的。我在很努力往歡脫的方向寫!
不過講真,看小說就是圖個樂子,不需要太過糾結。我寫得很開心,也希望你們看得開心。如果因此感到不開心,真的沒必要太勉強自己,氣壞了不值得。出門左轉,晉江小說千千萬,總有一篇适合你。
再說了,這篇不合口味不喜歡,有緣我們日後還是會江湖再見的嘛=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