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世(14)
楚九把于小溪的鞋子脫下來放到一邊,坐在床邊道:“真是皇上讓你殺裴文熙的?”
“就是他不說,人也是要殺的。”于小溪閉着眼道,“你是偷跑出來的?”
“我和韓冰都交接好了才來的。”楚九皺眉道,“他真是你爹?”
“天曉得呢,前福王見天地在外面打仗,家裏女人爬個牆很正常。”于小溪笑道,“爹又不嫌多,反正我除了我老爹,哪個都不認。他最好和姓裴的同歸于盡了,我也算替老爹報仇了。”
楚九眉頭一跳,忍着怒氣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若真是你爹,你就這樣诓他去送死?”
于小溪終于睜開眼瞧了瞧楚九,好笑道:“他毒死了我老爹唉,老乞丐察覺了去查,也被他順勢滅了口,兩條無辜的人命交代在他手裏,你還替他不平了?”
楚九嘆了口氣,道:“我不曉得,我沒有爹,只有師父。我有時也想,哪天說不定會碰到我爹娘,也不曉得他們是怎樣的人。”
“我爹多,分你一個,你可以認前福王當爹,那可是個鞠躬盡瘁死後而已的忠臣,多适合你呀!”于小溪打趣道,被自己逗得咯咯直樂。
楚九忍不住也笑了,俯下身壓着他道:“你個沒心沒肺的小東西。”
于小溪忙道:“別亂摸,明兒還要趕路呢。等回了營,讓你摸個夠。”
楚九臉一紅,騰地直起身,雙手無措地背在身後,結巴道:“誰亂摸了,明明是你在摸我。”
于小溪擡腳在楚九身上踩來踩去,道:“我哪摸你了,摸你哪了?就知道欺負我!”
楚九扯過被子把于小溪包成個筒,往床裏面一放,躺在一旁道:“九哥趕了兩天路,困得很,不鬧了。”
于小溪這才老實了,靠着楚九眯了過去。
天亮後,他們收拾好不多的行李,往城門走去。路上楚九有些心不在焉,于小溪見了,道:“貓有貓路,狗有狗路,你就讓他自己折騰去。他慣會做這些事,沒我們摻和還安全呢。”
“我擔心他被發現,畢竟連你都能察覺到他的氣息了。”
于小溪氣道:“我怎麽了?我的功夫在江湖裏也是一等一的好麽!守備府那些垃圾能和我比?”
楚九摟着他的肩膀晃了晃,笑道:“你若是一等一,我算什麽?誇自己誇得沒邊了,也不知道羞。”
于小溪斜了他一眼:“我知不知道羞,你最清楚了,裝什麽呀!”
楚九咳了一聲:“好了,大白天的,還在街上,你收斂些。”
“做賊心虛。”于小溪笑罵了句,見到路邊的早點攤子,走過去坐下了,沖老板娘道,“什麽快上什麽,三人份的。”
老板娘利索地端了兩盤麻餅和三碗粥來,啓浩把帶着的醬菜拿出來,要了個小碟子裝了,放到于小溪跟前。
于小溪吃得正歡,冷不丁瞥到一旁桌子上坐着的人一直盯着他對面的楚九看。那人身材瘦小,帶着鬥笠,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不過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這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她偷偷摸摸地看看楚九背上的劍,又看看楚九的臉,一臉的拿不準的猶豫。
楚九壓低了聲音,不動聲色道:“別管她,吃你的飯。”
于小溪揶揄道:“別是你之前闖蕩江湖惹下的什麽風流債吧?”
楚九無奈道:“你九哥碰見你之前,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認得寒光的人也有幾個。”
“江湖裏更新換代那麽快,你幾年沒出現了,還有人記得你,看來是真愛了。”于小溪笑道,讓啓浩又買了幾個麻餅放在包裏,留着路上吃。
他們三人吃過早飯,繼續向城門走去,那個姑娘就這麽偷偷跟在後面,就這麽猶猶豫豫地跟着出了城。
“唉,她是不是有什麽冤屈,想要找楚俠士替她做主?你行俠仗義的機會來了哦,說不定人還會以身相許呢!”于小溪笑嘻嘻道,眼裏已經升起了一絲不耐煩來。
楚九擔心他心情不爽又亂開殺戒,只得轉過身道:“姑娘究竟有何事,一直跟着我們?”
那姑娘吓了一跳,下意識想轉身逃跑,不知想到什麽,咬咬牙向前走了幾步,忐忑道:“你,你是阿九嗎?”
楚九愣了下,道:“你是?”
“我,我是沁芳,鐵匠鋪馮奇的女兒,你,你還記得我嗎?”
楚九道:“記得,寒光便是令父所鑄。你,你不是嫁人了嗎?我記得,那是個西北的客商?”
馮沁芳眼圈一紅,哽咽道:“嫁什麽人,就是個騙子,他在老家已經娶妻了,騙我過去當姨娘的。我一生氣,就跑出來了。想回家,又不敢回,我爹一直嫌我是個賠錢貨。”
“那你打算怎麽辦呢?”楚九問道。
“給她點錢,打發她走。”于小溪不耐煩道。
馮沁芳聞言,哭道:“別,阿九,救我一命吧!我不小心招惹了百香樓的人,他們要抓我去當娼女呢!”
百香樓是江湖裏一個名聲很不好的門派,說白了就是個全國連鎖的妓院,分舵都開到關外幾座最繁華的城池裏了。他們專愛抓些無所依靠的女子到樓裏,像馮沁芳這般有些姿色、娘家夫家都回不了的人,是他們最喜歡的貨色。
楚九一驚,道:“怎麽回事?”
馮沁芳支吾了下,道:“我,我也是被騙的。江郎說要娶我回家做正頭娘子的,哪曉得他家就是個暗地裏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新婚才幾天,他就逼我接客,我不肯,打傷了客人,逃了出來。他們就一直追我到這,要抓我回去給那客人出氣呢!”
啓浩吹了聲口哨,不一會烈焰就帶着兩匹馬溜達了過來。于小溪與啓浩上了馬,招呼也不打,就這麽走了。
大将軍在楚九身邊轉來轉去,奇怪他怎麽還在這磨叽。
馮沁芳見了,哀求道:“阿九,你好好心,帶我走吧!我給你當牛做馬,只要給我個安身之所就好。
楚九便點點頭,與馮沁芳回城內租了輛馬車給她坐了,自己騎着大将軍在旁邊跟着。
路上,楚九問了問馮沁芳這幾年的情況,馮沁芳只是哭,不停地罵那個姓王的客商和姓江的騙子。
楚九聽了幾句,大致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不獨百香樓,許多妓院娼館都養些慣會說甜言蜜語的小白臉,專門哄騙那些涉世不深的年輕姑娘。這些姑娘以為遇到了良人,騙進來後小白臉謊說自己欠了人債,哭天搶地地求親婚妻子賣身還債,不然他小命就要沒了。
很多人不得已就認命了,馮沁芳一是之前就被騙過一次,已經積攢了許多不甘和怒氣,二是曾跟着楚九的師娘學過幾個月拳腳功夫,仗着這才能趁亂跑出來。結果沒想到她傷的那個人是百香樓一個挺重要的大客戶,百香樓臉上挂不住,才這樣不計人力物力千裏迢迢地一路追到了玉門關,非要把人抓回去給客戶一個交代。
“那人的名字你知道嗎?長相有什麽特征嗎?”楚九問道。
馮沁芳在車簾後面抽抽噎噎地回答道:“不知道,他帶着面具,我,我也不敢看他,就顧着逃了。他來攔我,我,我就不小心把他踢到了。”
過了一會楚九才意識到馮沁芳的踢到是指踢到哪了,他某處一涼,明白為什麽百香樓非要抓她回去賠罪了。
楚九安慰了她幾句,道:“我如今在軍營裏,女人不能進軍營。我會把你安置在城裏,那裏有幾個院子,住的都是将士們的女眷。
馮沁芳弱弱道:“我可以女扮男裝進軍營裏啊,你就當我是你的小厮。”
“不行,會被看出來。院子裏外都有我的人,很安全,百香樓的人不敢進去。”楚九淡淡道。
馮沁芳聽出他語氣裏的不容置疑,只好閉了嘴,默默地繼續抹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