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未婚妻”◎
說完珍藏在心中好多年的珠玑琅玕之語,蘇蘊鼻子泛酸,眼眶一熱,心中溢滿難以言明的委屈。
原來,主動說出這樣的話,要耗費這樣大的力氣,并且心中如此的艱辛酸澀。
如果得不到好的回應,那簡直是滅頂之災。
當初的林照見,一定就是這樣,被她的沉默傷到了,才一直沒有找她吧。
斜陽的光色打在他的側臉,高高的鼻梁陰影投在了另一側,他的面部表情一時滞住,眼睛裏眸色深深。
蘇蘊斂了斂眼神,努力克制着沒有讓眼淚掉出來。但是心頭實在覺得難受與委屈,頭不由自主垂了垂。
下一秒,男人擰起眉心,長長的手臂包圍過來,結實有力的胸膛将她抵靠。
蘇蘊被林照見圈在了懷裏。
他的一只手搭在她腰際,另一只手掌着她的後腦勺,按着她往懷裏悶。
男人身上的青檀香味鋪天蓋地,籠罩四周,蘇蘊一瞬間腦子停止動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了,他在擁抱她。
耳畔傳來低沉的話語:“這麽委屈……”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兩個字,蘇蘊就感覺自己的委屈翻了倍,翻了好幾倍,吸了吸鼻子,在他胸前拱了拱。
“以後,天天都讓你見到我,好不好?”他摸着她的頭發,順了順毛。
蘇蘊抽了抽。
“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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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哭。”
溢出眼角的兩滴淺淚,早就已經被衣服擦幹了。
蘇蘊離開了他的懷抱,睜着眼睛擡頭瞧了瞧他。
林照見微嘆一聲,伸手捧住了她的臉,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唇角淺淡地勾了勾。
“還說沒哭,睫毛都濕得粘連在了一起。”
“……”
總覺得他心底好像藏了千言萬語,但是說出來的,又不是藏着的那些。
這種微妙感,相處久了,總是能一下就察覺出來。
蘇蘊不禁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那樣回答外公的話啊?剛才看起來都不高興。”
他輕聲呵着,“傻瓜,我怎麽會不高興……高興得都要……面癱了。”
蘇蘊:“……”
煩死了,不由揮起手掌拍打在他胸前。
“可不可以認真一些!”
“認真一些?”他眸色沉沉地看過來,“認真地說,比我計劃的提前了好多。”
“什麽?”
“記得我4月說過,會等你五百天。你還有四百多天的時間,可以慢慢考慮,不用着急。”
蘇蘊:“……”
“這樣的話,我這個人,我的家庭,還有你的事業和方向,你有充足的時間了解與考慮,我們可以慢慢來。”
這人認真起來,就是這樣的姿态。
雖然他說的有一定道理,符合他理智成熟的一貫做法,可蘇蘊聽得有些郁悶,“那不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嘛……”
“是啊,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他沉了一口氣,忽地看向了蘇蘊,展了個舒适的笑,“還滿意嗎?我還可以更認真一些。”
蘇蘊感覺有些詭異,仿佛下一秒即将掰扯出更理智清醒的話語,那多沒意思。正好這個時候,有個聲音傳過來——
“你們倆怎麽站在這兒?”
沈香梅的聲音傳過來,打破了詭異的氛圍,也讓面對面站着的兩個人愣了愣。
蘇蘊看着沈香梅走過來,叫了聲:“外婆。”
“中午就聽你外公說你回京了,快進去呀。”
“好,這就進去。”
蘇蘊走在最後邊,看着前面颀長的身影,沒來由地嘆了一口氣。
在心裏說服自己,也許他是擔心異地戀比較艱難,才想等她回京後才開始吧。
她有一些同學也是異地戀,确實有一些困難,需要擁抱的時候,只能抱空氣,即便天天視頻,也無事無補。
也或者他還有別的顧慮。
比如,他的家庭。
比如,他媽媽?
想到這個答案,蘇蘊忽又回想起當初歸還游戲機時,在林爺爺家遇到他媽媽崔青竹的事。
當時,住家阿姨來開門,朝蘇蘊使了個眼色,說道:“照見的媽媽過來了,正吵着呢。”
吵架?為什麽?
悄悄走上前瞟了一眼客廳,只見崔青竹十分暴躁地站起了身,“這件事,你們二老不用管了,照見是我兒子,他相親、戀愛、結婚、生子,當然要聽我的!”
林爺爺涵養極好地說:“我們也不是要管,只是他才24歲,有的事情也該緩緩,看看把孩子逼成什麽樣了?”
“緩什麽?我給他介紹門當戶對的女孩子有什麽不好?讓他随便找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的,你們樂意?他天天跟我作對,怕是你們也沒少拱火。”
“我覺得他25歲之前談戀愛,27歲當爸爸挺好的,非要像我這樣,30多才生他?”
蘇蘊本來就為了親外公的事情難過,當時有被吓到。她還是頭一回看到崔青竹,之前只知道她對兒子有掌控欲,卻從未聽說過他媽媽性格脾氣是這樣,完全不像個穩重理智的科研人……
不過,人是真的漂亮有氣質……所以林爸爸小她兩三歲,也要追求她吧。
想到這兒,蘇蘊緩了緩,如果是顧慮到他媽媽,那确實需要一些時間了解。
努力擠了個笑,走進黎家。
林家奶奶也過來了,餐桌上已經陸續擺放了菜肴。黎裕民看着兩個年輕人,笑容依然樂呵呵,“談得怎麽樣了啊?”
蘇蘊:“……”
不由自主看向林照見,發覺他的表情莫名,在他即将開口時,蘇蘊主動說道:“我剛才的話只說了一半,還有後面那句‘可以考慮考慮’沒說完。”
黎裕民:“應該的,找對象總得考慮清楚,再考驗考驗不是。”
林照見微微吃驚,好像根本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不過須臾,他揚起眉笑了笑,回道:“也對,畢竟我這人,雖然完美,但雞蛋裏挑骨頭,總能挑出瑕疵。”
面不改色心不跳,居然這般張揚。蘇蘊對某個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是怎麽做到如此臭不要臉的境界的?
真行。
林豐年也說:“蘇蘊吶,照見還是有很多毛病的,這段時間,你就好好考驗考驗,不要怕,挑出毛病了,他才好改正過來。”
都談成這樣了,她還能說什麽?
蘇蘊主動回應:“嗯,我會慎重考慮的。”
“哎這就對了。”黎裕民和林豐年對二人的回答都挺滿意的,畢竟這種事,還是需要一些時間醞釀,
只有兩個女性長輩一頭霧水。
孫香梅疑惑問道:“這是在談親事?”
黎裕民:“差不多,兩個孩子都大了,內部消化不是正好?他們不好意思,就由我們來提,這不是挺般配的麽?”
“哦,那是挺般配。”
林家奶奶高興地認同着:“我就說我今天的精神格外好,原來是有喜事。”
“……”
蘇蘊借着去洗手間,離開了一會兒,沒有再聊下去。
吃晚飯時,大家似乎都挺高興,但蘇蘊卻感覺這件事好像被自己搞砸了……本來自己當時不要那樣回答,打個馬虎眼兒,他們還能繼續暧昧着,現在一說,明目張膽地在老人眼皮子底下,連暧昧都沒法暧昧了,也不大好意思住在他那兒。
于是說:“外公,那我是不是得搬回來。”
黎裕民點點頭:“嗯也對,這樣的話,是得搬回來住,等你們正式在一起了住一塊兒更合适。”
林照見:“……”
七點多,蘇蘊坐林照見的車子回去,看着車窗外百思不得其解。
無比郁悶,好像事情被自己搞得越來越砸。怎麽好好的氛圍,會弄成現在這樣了呢,感覺空氣都變了。
林照見也察覺到了這點,開着開着,突然悶聲:“真要搬回去?”
“外公都發話了。”
“我怎麽覺得,我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蘇蘊低低道:“……是我砸了自己的腳。”
他的面色有些沉,把車靠邊停了下來。
蘇蘊:“怎麽停了?”
他撇頭看過來,表情很是奇怪,“生氣了?”
蘇蘊呆住,“沒有啊。”
“懲罰我?”
“啊?”蘇蘊有些茫然不解,“啥?”
他奇奇怪怪地看着她,沒說話,蘇蘊感覺心中發毛,只好嗫嚅,“我沒聽懂你的意思,為什麽懲罰你……”
怎麽就懲罰你了……
“……”他咬咬牙,“行,沒懲罰我。”
蘇蘊怎麽覺得是他在生氣?兩個人本來就怪怪的,現在更奇怪了……
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緩解緩解時,徐羽彤發來語音通話。
“姐妹,今晚有空麽,出來浪啊!齊日天那丫的也在!今晚要是不聚,明天他就滾蛋了。”
原本約好明天聚的,可是現在蘇蘊也煩着,于是說:“好啊,你們在哪兒?”
林照見:“……”
趕到酒吧,燈紅酒綠的卡座中,徐羽彤吆喝:“喲林教授也來了!”
蘇蘊看了看,疑惑道:“怎麽就你一人?”
“???還沒到呢,一個個懶驢上磨屎尿多。”
“人多嗎?”
“不多,都是認識的高中同學,齊日天被他爸叫去南方鍛煉,明天就走了。”
蘇蘊覺得要是林照見在,大家肯定放不開,于是對他說:“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不會喝酒的,就喝點兒果汁。”
徐羽彤則在發語音:“齊日天,丫的趕緊滾過來,蘇大美人都到了,你個主角磨蹭個什麽勁兒?!”
林照見瞥了一眼,看了一下時間,“行,兩小時後我來接你。”
徐羽彤調侃:“教授哥哥,兩小時也太短了吧!”
蘇蘊感覺他剛才在車上就有些愠色,趕緊說:“兩小時夠了。”
兩小時後。
今晚徐羽彤和蘇蘊兩個人都挺沉郁煩悶,于是你一杯我一杯喝下肚,這會兒結伴攙扶踉踉跄跄在外邊走了走,吹吹風。
走回來時,林照見在酒吧外面蹙眉不已地盯着她,吓得蘇蘊一怔。
她之前答應過不喝酒的。
他眉心擰起,聲音盡量溫和地說:“過來。”
當時他去卡座,發現人不在,只冷冷地問:“人呢?”
齊昊對這個不速之客有些不爽,便回:“哥們兒,您找誰?”
他再次發問:“去洗手間還是哪了?”
他的氣場太強,同坐的夥伴推測出他就是來接蘇蘊的人,于是說蘇蘊和徐羽彤去外面吹風了。
齊昊覺得不對勁,遂跟在了他身後,走出來恰好遇到今晚這兩個情緒不大對的姑娘。
此刻,齊昊又問:“不是,哥們兒,您究竟找誰?”
林照見淡淡地說:“當然是找我的——”随後看向蘇蘊,莫名勾了個笑,懶散道,“未婚妻。”
“未婚妻?”齊昊不解了,沒聽說有誰訂過婚的。
“!”
蘇蘊卻吓得心驚肉跳。
未未未、未婚妻?
是她喝得太醉?還是這場薄醉發生在夢中?這個稱呼也太跳躍了。
徐羽彤喝得多一些,笑道:“姐妹,行啊,剛才怎麽不說你訂婚了?”
蘇蘊:“我也不知道我訂婚了!”
“沒來得及訂。”林照見淡淡地扯了一下唇,繼續散漫不堪,“未婚妻麽,還沒過門的那種。”
未婚妻?沒過門的妻子?蘇蘊簡直吓傻了,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旁圍觀的徐羽彤和齊昊也傻了,這他媽是要見證一場驚天的表白啊?
但是,他們并沒有看到什麽表白和求婚,只是看到一個清隽矜貴的男人,先前尋人時仿佛長了一身傲骨,一個眼神也能殺死人,此刻這個傲氣的男人終于低下了高傲的頭,輕輕拉過了女孩的手。
看似漫不經心,卻極其地朝她溫柔笑了笑,“時間到了,未婚妻,該跟我回家了。”
蘇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他牽着離開的,手心傳來一些微微濕潤的觸感,似是涼,又似是暖。
走了一段路,蘇蘊頭暈乎乎的,借着酒勁兒發問:“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他停下腳步瞅她。
“我怎麽就成了你未婚妻了?”她呆呆地問。
他直直看向臉頰微紅,呆怔發愣的人,抿了抿唇,喉結緩緩地上下滑動。
繼而發出一聲自嘲般的笑。
一晚上,他都沒有琢磨明白這姑娘究竟什麽意思,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是不是故意用搬離來懲罰他,因為他先前的回應讓她不滿意,或者他說錯話了惹到她了……總之氣氛一下子詭異起來。
左思右想,都不明白。
又十分無力、空寂、悵惘。
這種感覺,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簡單地說?”他咽了一下,聲音無奈不已,像是敗下陣來,低低地道,“我怕了。”
“什麽?”蘇蘊迷糊地晃了晃,“你能不能說點兒我能聽得懂的?”
“還不明白麽?”他走過去,攬過了她的腰背,将她納入懷中。
“別搬走,也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考驗……很傷感情……也很傷我。”他說話時十分平靜,平靜之餘,透出幾分哀傷,仿佛真的受到了傷害。
蘇蘊呆了呆,明白了。這件事,本來也是她弄砸的,現在搞得兩個人都別扭死了。
“哦,是挺傷感情的,那我不搬就是了。”
可能外公覺得不妥,但是她可以說要照顧貓什麽的。
“……”他重重地沉出一口氣,“還有句話,你要不要聽?”
“什麽話?”
“你要不要收了我,做你的未婚夫?”
“……”
作者有話說:
嗯,未婚夫,答應了就很狗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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