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領帶
雖然蘇蘊像個沒事人一樣,默不作聲地吃了大半碗櫻桃，但是心裏還是有些在意，又不願意深想,最後謊稱有些困，便去床上窩着。
結果一不小心就睡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醒了？醒得還真是時候。”餐桌上有個電火鍋,咕嚕熬着排骨底湯，林照見把今天買的一些食材處理妥當,擺放在盤子裏，“我剛想去叫你，先喝點兒湯吧,也有米飯。”
“嗯。我先漱口。”
“明天黎老爺子出院,”吃飯時他十分平靜地說,“剛才聯系了一下,黎叔叔他們會去接老爺子，明晚我們過去吃頓阖府家宴就好，我爺爺奶奶也會去。”
“行。”
“那你明天白天有什麽計劃？”
“沒啥計劃。”蘇蘊搖搖頭,然後問，“你有嗎？”
“明天上午我要去公司開個股東總結會。”林照見說。
蘇蘊奇怪地看他一眼。
他解釋：“我爸會在線上參加，我媽的股權轉讓給了我，所以我得出席。”
“哦。”蘇蘊回道，“那我待在家裏,或者出去逛街也成。”
“要不然，約上那個坑你的同桌去逛街買新衣服？”他愉悅笑着,“小孩子過年怎麽能沒有新衣服穿？”
蘇蘊想起自己小時候,媽媽也說過類似的話,于是抿唇：“也對，我待會兒約一下徐羽彤。”
睡前熄了燈正刷着手機的時候，林照見的腳步聲湊近，借着走廊的光，在門口無語道：“你要是玩手機，就別熄燈，傷眼睛。”
“是下午睡太飽了，這會兒睡不着，所以才玩手機。”
Advertisement
他亮了一盞柔和的床頭燈，又環顧四周，發現她小挎包放在櫃子上，便走過去說道：“這張卡放你包裏了，密碼是門鎖的密碼，明天你想買什麽就自己買，我可能下午兩三點才能回來。”
蘇蘊傻了眼，坐了起來：“不用，我有錢。”
“知道你不缺錢——”他的尾音有些長，“但拉扯你長大我也有份，現在在我這兒住着，怎麽能花其他人的錢？”
蘇蘊：“……”
“這是什麽邏輯啊，那我也不能花你的錢吧。”
“你還跟我講客氣了？什麽毛病？”
“是受之有愧嘛，而且我也不會花多少，過年的新衣服預算一千差不多了。”
她本來也不是花錢大手大腳的人，在國外也喜歡逛平民品牌，偶爾有兩身大牌壓場子足矣。
“收着。”說着這兩個字的時候，林照見的聲線偏冷，仿佛夾雜了一絲命令。
“出了年去實習有錢防身，我也放心一些。”
蘇蘊：“……”
“你要是不收，我——”他的唇線抿直，步步靠近床頭位置，彎腰俯下身，逐漸迫向蘇蘊的臉龐。
蘇蘊不由自主往後縮，看着不斷貼近的這張臉，結巴着：“你、你會怎麽樣？”
“我會扒了你的皮，連同上回的皮一起扒。”他咬着牙，一點兒也不像開玩笑。
“！”
上回，是指12月那次，還是高考那次？
蘇蘊感覺這一秒的他，認真到駭人，只好猥瑣地茍着、讓步，“好嘛，那我先收着。”
反正只是收着，又不會真花他的錢。
她确實不缺錢，除了學費，黎裕民每個月都會吩咐秘書孟天奇給她打一筆五位數的生活費，她又不會亂花，每個月的節餘都存下來，于是現在也有一筆小巨款。
以及，她以為他給的是信用卡，結果早上起來一看，是一張儲蓄卡。
不由訝然，居然這麽實在的嗎？
翌日跟徐羽彤去逛街，除了買自己的衣服，蘇蘊還買了一條星空藍圖案的領帶，打算送給林照見。
徐羽彤調侃：“都送領帶了，看來關系進展神速啊。”
“不是，你想多了。”蘇蘊說道，“主要是覺得他穿西裝打領帶的時候多一些。”
而且西裝秀真的帥瞎人眼。
今天早上他出門的時候，便是一身正裝，白色襯衫+深色馬甲+西裝外套，系了暗灰色的領帶，配了一枚赭色領帶夾，出門時還套着相應的黑色大衣，身姿筆挺，儒雅中透着一股不羁。
整個人跟CG畫上畫的一樣，比做伴郎時的裝扮更多了一層霸總範兒，看得蘇蘊雞皮疙瘩都快出來了。
這就是28歲熟男的魅力？
蘇蘊在心中嘀咕，要不你把西裝焊死在身上得了。
逛街回來時，他已經在家。
因室內開了暖氣，溫度有些高，他只穿着襯衫和馬甲。
閑聊幾句後，蘇蘊把領帶盒子遞給他，說道：“這是我順便給你買的新年禮物。”
他有些意外，“挺有良心啊，還給我買新年禮物。”
接過盒子，順手打開，林照見十分肯定地說，“唔，這領帶花色有品味。”
蘇蘊笑回：“是挺有品味的。”
他瞄了她一下，“會系領帶麽？”
蘇蘊點頭，“在英國學過，但系得不好。”
他姿态懶散地說：“我不介意你拿我練手。”
蘇蘊訝住，“現在就要系啊？”
“不試一下怎麽知道它能不能襯出我的豐神俊朗、英姿勃發？”
蘇蘊忍不住說：“我有沒有說過，你還挺自戀的？”
“別亂用詞，這叫實事求是。”
說話間，他已經把早上出門系的領帶取了下來，又把新領帶遞給蘇蘊，揚了揚眉，“練練手？”
蘇蘊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給他系領帶的場景，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麽快就實現。
她遲滞一秒，接過了領帶，站在他跟前，開始練手。
一米八五的個子，比一米六六的她高了将近一個頭，為了配合，他把身子往下壓了壓。
蘇蘊擡着手，在他胸前打領帶結，眼睛根本不敢看他的臉，只認真專注地注視着領口處。
目光偶爾往上擡半寸，便看見他分明突起的喉結，上下滑動。
讓人的嗓子眼兒莫名發幹……蘇蘊只好摒着呼吸，按着記憶系領帶。
總算，大功告成。
他垂着頭，看了看領帶，欣慰般笑道：“标準的溫莎結……看不出來，還挺專業。”
“那時候覺得有趣，報了個禮儀課，在課上學的。”
“會幾種？”
“就兩三種。”
“行，”他輕飄飄地說，“以後再試其他打法。”
“……”
因為系上了新領帶，他也懶得再換舊的，催道：“你收拾一下吧，等下就過去吃飯。”
黎家的阖府家宴還算熱鬧，黎裕民有兩個兒子，五個孫輩，最小的一個才兩歲。請林家爺爺奶奶是因為兩家關系好，又離得近，平時生病都會互相照應。
蘇蘊和林照見過去時，黎家的小孫輩正在宅子裏打鬧。
跟黎家其他人的關系都是表面和諧，蘇蘊禮貌地打招呼，如實回答一些問話，其他時間都黏着林照見。
他去哪兒，她也跟去哪兒，避免單獨跟黎家人相處，産生諸多尴尬和麻煩。
林照見大約看出了端倪，後來找借口回爺爺家取東西，蘇蘊也跟在他身後。
走在路上時，他有些忍不住笑，“真新鮮，我感覺自己是帶了個社恐小孩來走親戚。”
“你怎麽說也在黎家長住過半年，上次過來和張姨聊天也很親切，怎麽這會兒還不自在了？”他若有所思地補充，“唔，生疏的程度還有些大。”
蘇蘊悶聲道：“跟其他人沒這樣親切嘛。”
“還是說……”她也想耍個小脾氣，“你不想我跟着你。”
“……”
林照見停下了步子，側轉半個身子瞅她，用開玩笑的語氣回：“我倒是想把你揣兜裏，你讓揣嗎？”
這個回答，跟徐羽彤形容的一樣，蘇蘊怔愣地擡眸看他。
随即說道：“那我畢竟不是拇指姑娘。”
“你要是想鑽我兜裏，我大不了縫個麻袋這麽大的兜。”他懶洋洋說着，往前走。
蘇蘊在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微微沉了沉。
她就知道，相處久了，那種平衡必然會被打破。明明已經那麽大了，只要他在，她就會不知不覺做回那個被照顧得妥妥帖帖的十六歲小姑娘，同時再做一次十六歲時憧憬一個人的懵懂的夢。
飯桌上，林家奶奶說：“轉眼小蘊都這麽大了，長成了标致大姑娘。”
沈香梅：“那可不，這些孩子都長得快。晴兒也念大學了，懂事了不少。我還記得幾年前，蘇蘊剛高考完，他們幾個在屋子裏吵得不可開交，蘇蘊還離家出走，大晚上十一二點才回來。”
黎晴皺眉不已：“奶奶，那不都是年紀小嘛，提這些多沒勁兒。”
？？？
林照見凝了凝神，犀利的目光投向蘇蘊。
蘇蘊根本不敢擡眼回看林照見，幹幹地笑了笑，再埋頭吃飯。
吃着吃着，卻突然感覺一道暖流……
就郁悶，什麽時候不好，偏偏這個時候來……
飯後，蘇蘊默默拿着自己的包，去了一趟洗手間。
真無語，還好有備無患。
……
回去的路上，林照見問她：“高考完的那幾天，黎晴他們還跟你吵架了？”
蘇蘊低聲說：“是吵過……”
見她似乎有難言之隐，林照見擰眉：“可是，你離家出走，還那麽晚才回家，怎麽我不知道？我的記憶裏，并沒有這些事。”
說到這兒，他的眉頭擰得更厲害了一些。
蘇蘊望了他一眼，“是你剛好去出差那天發生的事，我沒有跟你說過。”
那會兒他要去外地學校出差，蘇蘊又恰好過兩天就回家等出分結果，填報志願。
“……”
他忽然減低了車速，很快靠邊停下了車。
蘇蘊有些不解，“怎麽停下來了？”
他撇頭看着情緒不對的姑娘，說話的聲音有些低：“你們因為什麽而吵架？”
蘇蘊回望向表情有些嚴峻的男人，一秒沉默下來。
她不想提太多那些事，吵架的原因現在更不想提。
可是，這些原因，又确實導致她沒選擇回北京上大學，切切實實地讓他失望過。
那幾天，心靈打擊都集中在一起爆發，她也很錯亂。
她吸了吸鼻子，呵了一聲，故作輕松地說：“就為了些瑣碎事情吵呗。”
林照見看過來的目光十分銳利，像是要把她看穿，靜默一秒後，他一針見血地問：“這也是你不想回北京的原因，或者原因之一？”
蘇蘊猛然一驚，擡眼看他，唇線抿緊了一些。
好似有說不出口的委屈和無奈。
他真的太洞見人心了，總是一語道破事情本質。
只是，親外公坐過15年的牢，她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被黎晴告知，還被說是心機綠茶寄生蟲的事……如果能輕松地說出口，她早就說出來了，何必藏在心中，讓他誤會……
那個時候她不過18歲，正是敏感、自尊心強的年紀……
雖然重逢之後，他一次也沒有提過她失約來北京上大學的事，待她一如從前，像是已經放下，不再追究。
但每每回想起當初他說“抑或是……你不想見到我”的語氣，蘇蘊就知道，自己不僅讓他失望過，還傷過他。
冷峻的男人卻從心裏沉出了一口氣，忽然扯了個笑，說了句蘇蘊沒聽懂的話：“這樣就好。”
“什麽？？？”
“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你如果不想提，那咱就別想別提了。”他沉頓片刻，好像解開了一個心結，輕松笑了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蘇蘊有些一知半解，只是看他神情如此篤定，感覺天塌下來，她也一定會平安無虞，于是點了點頭。
“我以後，會告訴你的。”她的聲音裏透露出一絲堅定的氣息。
不想現在說，總覺得時機還沒到，氛圍和心情也不好。
她會找個合适的時機，跟他坦明這些事情的。
告訴他，她才不是因為不想見到他才沒填北京的大學。
林照見凝滞半秒，側頭看向低垂着頭的人，回了個舒服的笑，伸手過來，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小狗狗怎麽可以垂頭喪氣呢？小尾巴搖起來。”他像個幼兒園老師一樣哄人。
“等你哪天想說了，再說給我聽。”
……
作者有話說：
某教授：只要不是不想見到我，就萬事好說。。。
小小劇透一下，小狗狗的親外公坐牢的事當然有隐情，所以黎老爺子待她那麽好……以及促使她沒有來北京的原因，還有別的……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眼鏡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