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他父親是搞政治工作的,家裏有很多內參書,也就是所謂的“僅供內部閱讀”的書。
這類書經常是作為“反面教材”供批判用的,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皮書”,以“黃皮書”、“灰皮書”、“白皮書”、“藍皮書”等形式出版的一大批“蘇修”文學以及一部分西方文學。
按內容性質的不同,黃色書皮一般為文藝作品,灰色則為政治書。
沈譽的父親對這類書看管的比較嚴,但他還是偷偷看了不少,不光是他,楊民他們都私下偷偷傳閱過。越是禁忌的東西,大家越是對它好奇,而且在他們的這個年紀,還特別喜歡分享。
沈譽最喜歡的兩本書是塞林格的《麥田裏的守望者》和凱魯亞克的《在路上》,像他們這種大院裏成長的幹部子弟,對軍隊的保密工作的理解是非常深刻的,因此雖然看過了很多內參書,卻從來沒有大肆宣揚和聲張過。
75、
顧冉東陪着申娜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頓午飯,又神情恍惚地度過了一個下午,最後決定吃過晚飯找蔣瑩出來當面談一談。
雖然他們住在同一個大院裏,他卻很少到文工團那一帶,今晚單獨去找她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
顧冉東托文工團傳達室值班的士兵把蔣瑩喊了出來,兩人見了面,都有些不自然。
“出去走一走吧?”他提議道。
蔣瑩輕輕點了點頭,兩人出了文工團的大門,沿着外面的圍牆慢慢地走着。此時正是黃昏時分,大片大片的晚霞堆積在西邊的天空,天氣依舊炎熱,卻比白天時好很多了。
兩人都不是那種話密的人,走出了很遠,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你今天路上看見我,為什麽不理我呢?”過了許久,顧冉東終于問了一句。
蔣瑩的嘴角噙着一抹淺淺的笑意,不吭聲。
顧冉東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回答,又問:“那場阿爾巴X亞的芭蕾舞演出,你去看了嗎?”
她點了點頭。
“覺得好看嗎?”
“還行吧。”
“聽說他們的現代舞,還是咱們這邊的專家去教的,我對這些其實不太懂……”
蔣瑩抿着嘴偷偷樂,顧冉東看她臉上的笑意盎然,不由心情也舒暢了許多,又問了她一遍:“你今天在路上看見我,為什麽不理我呢?”
蔣瑩沒有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低聲反問道:“阿爾巴X亞的那場演出 ,你一共拿到了幾張票?”
顧冉東才放輕松的一根弦立刻又繃緊了,臉也慢慢有點紅了。
天邊的晚霞漸漸由绛紅色轉為紫紅,又由紫紅轉為紫藍,慢慢紫藍變成為一種藍靛,與滿天的深藍色融為一體。
他掩飾尴尬地咳嗽了一聲,道:“一共拿到了兩張。”
“另一張你給了誰了?”蔣瑩依舊聲音低低地問。
“我誰也沒給,自個留着了——”
“那你為什麽沒去看呢?”蔣瑩停住了腳步,不解地望着他。
“我……”顧冉東不知道該怎麽說,過了一會兒,道:“我怕我去了,被別人看到了你和我在一起,對你影響不好。”
蔣瑩沒有吭聲,繼續往前走。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
“其實……剛開始我也擔心被人看到了不太好,”過了一會兒,蔣瑩輕輕地道:“可是後來我又想了想,要是總在意別人去怎麽看自己,那樣就活得太累了。”
顧冉東猶豫了一下,道:“其實,上次在楊民家,我覺得和你聊得很好……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這個人嘴笨,以前也沒怎麽和女兵打過交道……”
蔣瑩笑了笑道:“沒有啊,我感覺你無論說話還是表達都很好啊!”
“那是和你在一起時,我去醫院看病都淨找的是男大夫……”
蔣瑩笑了起來。
顧冉東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特沒勁兒?”
“沒有,真的。我不喜歡那種油腔滑調的人,再說咱倆是老鄉,有什麽就說什麽好了,沒必要故意整得像組織談話一樣。”
“是,我和你說話時特放松,就感覺好像認識了你很久了一樣。”
“我也有這種感覺。”
“真的?”
“嗯。”
顧冉東的心裏像綻放了一朵花似的,卻不知道該怎麽去表達。
兩人又默默地走了一陣兒,蔣瑩道:“我們明天還要早起坐車,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還要收拾東西,等我們演出回來,再找你玩吧!”
“好,我送你回去。”
76、
回去的路上,蔣瑩對顧冉東道:“我們團好像要排新劇目了。”
“什麽劇目?”
“聽說好像是《草原兒女》。”
“現在角色定了嗎?”
“還沒呢!”
顧冉東扭過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覺得你挺适合演斯琴的……”
“斯琴是主演,我們舞蹈隊有那麽多舞蹈演員呢!”
顧冉東對她有非同一般的自信:“話雖然這麽說,可是你也并不比別人差啊——”
蔣瑩咬了咬嘴唇,道:“我當然會去努力争取這個角色——不過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吧。”
顧冉東又問:“你們這次出去演出,大概要去多久?”
“一二十天吧,差不多7月20號左右能回來。”
他想了想,到底是不善言辭,只好無甚新意地道:“在外面注意安全。”
“嗯。”
顧冉東一直把蔣瑩送到了文工團的大門口,兩人分開時都有些意猶未盡。
回到了宿舍,蔣瑩的眼睛裏面亮晶晶的,人也神采奕奕,林雪娴對她開玩笑道:“你見誰了?這麽興奮?”
蔣瑩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左右,然後悄悄附在她的耳旁,用微乎其微的聲音道:“……顧冉東。”
林雪娴的心裏一沉,臉上卻不得不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他找你有事?”
“沒事,就和我一起随便走了走,說了會兒話。”
“是不是因為你今天白天時沒理人家,讓人家心裏犯嘀咕了?”
蔣瑩含笑凝望着她不說話。
“早點收拾收拾睡覺吧,明天一大早就得集合呢!”林雪娴垂下了眼簾。
戴玉青坐在自己的小馬紮上,把她兩人的表情和竊竊私語的樣子全看在眼裏,嘴角露出一個不屑的冷笑——團裏的女兵們一個個對高幹子弟趨之若鹜,令她産生了一種獨特的優越感,只有她從來不屑于這些高幹子弟!
她的心目中有一位真正的軍人的樣子,并且随着時間的堆積、累加,她對她勾勒出的那個軍人的形象越來越癡迷,越來越執着。
第二天早上淩晨五點鐘不到,文工團的團員們已經根據之前分好的隊伍,分別乘坐不同的客車前往基層部隊了。每個演出分隊的方向是不同的,客車後面的卡車裏裝着演出服裝、道具和樂器等。
林雪娴她們宿舍的幾個舞蹈兵和隔壁宿舍的童唯、駱小月等人被分在了同一演出小隊,一直往北行駛,進入了草原——這裏駐紮着他們軍區裝備最為先進的裝甲部隊。
這輛客車的前面坐的大都是團裏的業務骨幹:男高音、女高音等演唱家和一些樂器演奏家,越往後面坐的越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學員小兵。
上車後大家都随着車輛的颠簸搖搖晃晃地接着睡覺,一直到天光大亮、日光開始變得刺眼時一個個才懵懂着醒來,車窗外面已經是草原了,氣溫卻比B市要低了一些。
學員們叽叽喳喳地開始交頭接耳,前面的老兵們卻見怪不怪,依舊閉目養神。
童唯昨晚睡得晚,醒來後一臉不耐煩地對隔着一個過道的駱小月道:“不是說咱們到了秋天才下部隊演出嗎?!這麽熱的天氣讓咱們出來,真不知道團裏的領導安得是什麽好心。”
坐在她後面的鄭佳佳聽了她發的牢騷,笑嘻嘻地道:“有個首長說了,咱們文工團現在都是小姐兵,團裏的領導聽了還不得趕緊作出姿态,讓咱們出去受點苦。”
77、
童唯拿出一張報紙蓋在車窗玻璃上,用來抵擋住從外面射進來的炙熱陽光,嘴中依舊不停地發着牢騷:“申娜她們的那個演出隊就比咱們的待遇好,她們去北戴河的幹休所演出,還能到海邊玩。”
“對啊,她們還專門借了相機,要在海邊照相。”又有一個學員兵插嘴道。
“我還沒見過海呢!”
“海你都沒見過啊!真是!”
……
坐在戴玉青旁邊的龐蓉道:“咱們來草原也不錯啊——”
“草原有什麽可看的,我看回頭上廁所都是問題。”駱小月道。
……
戴玉青對這一切置若罔聞,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語不發地凝望着車窗外面的風景。
童唯看到了她臉上的笑容,陰陽怪氣地朝她道:“戴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