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3)
己怕是要成為洛家上下的罪人了。
洛雲溪的疑惑沒多久,只聽那藍衣宮人開口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湘臨侯洛樊勾結外敵,叛國求榮,今被查實,朕甚憤恨,着令剝其軍候之銜,即刻處斬,念其家人孤小,死罪暫免,發配充軍,欽此。”
洛雲溪癱倒在地,眼看着洛樊瞪大了眼睛,然後跪地磕頭,一直喊着冤枉。他叩首叩的狠,頭一下下的磕在地上,發出砰砰的聲響,只幾下,就出了血。
李如芬本來就被人扶着強撐着跪在地上,此刻更是一下子癱倒在地,蜷縮着身子,咳了幾聲,就口吐鮮血,她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無奈又伸出自己沾染了鮮血的手去夠洛樊,卻在半路垂了下去,再也動不了了。
洛雲溪從沒想過,李如芬會是在這種情況下死去,那沾染着鮮血的手在洛雲溪的眼裏一直放大,如鲠在喉。洛雲溪突然想起,那許久都不曾做過的夢。
漫天的大火,痛苦的叫喊聲,還有火中伸出的那一只手,焦炭的顏色,再不是如平日裏那般的白璧無暇。
洛樊見李如芬死去,眼睛愈發的瞪大,他撲到那藍衣宮人的腳邊,哭喊着。
“皇上明鑒,我洛樊對華國忠心耿耿,怎會叛國,實在是冤枉啊。”
那藍衣宮人甩了甩腿,将洛樊踢到一邊,不理他,只招呼了身邊的侍衛。
“來,将湘臨侯府給我抄了。”
湘臨侯府衆人聽到聖旨,又看到李如芬的慘狀,一個個的癱軟在地,竟生不出一絲反抗之心,而那些賓客,本想趁着湘臨侯招婿來巴結洛樊的,此刻更是膽戰心驚,生怕皇上一個不高興,将他們也抄了家,跑的比兔子都快。
那藍衣宮人,好似也識得人,将那些賓客都放了出去,獨獨抓了湘臨侯府的,連仆從也不曾放過。
洛雲溪趁亂走到洛樊身邊,想将他扶起,洛樊堪堪站起來,不想腿腳發軟,一個踉跄,又坐在了地上,将洛雲溪也拽的倒了。
“雲溪,皇上要亡我洛家,你去找雲萱幫你,能走多遠走多遠。”
大廈傾塌,一瞬間的事,洛樊這些年以來,位高權重,可能做了些中飽私囊的事,但叛國這麽大的罪,卻是萬萬擔不起的。
此時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君要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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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皇上若想處死一個臣子,有的是辦法,洛樊瞬間蒼老了臉,看着不遠處剛剛死透了的李如芬,輕輕的笑了一聲。
“雲溪,我今生對你母親不起,如今只能去地下請她原諒了。”
洛雲溪直覺不好,想要攔住洛樊,但她力氣不大,被洛樊一袖子甩到一邊,然後眼睜睜的看着洛樊一頭撞向了大堂裏的柱子。
今日本來應該是個大喜的日子,卻經如此變故,十五年前,洛雲溪看着母親掩埋在大火之中,十五年後,她又看着父親撞死在她的婚宴之上。
“這是我的命罷。”
洛雲溪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她想哭,卻沒有眼淚,只剩下滿目的血花在大堂裏飛舞着,有洛樊的,有李如芬的,或者還有些別的什麽人的,混合在一起,讓人分不出來。
可洛雲溪知道,從此以後,她不僅沒了娘,連爹也沒有了,她突然想起明非前幾日的話,可會後悔,她現在後悔了,可後悔了又能怎樣?誰能還她一個活生生的爹?
這許多年,她為何不曾與他親近,為何不能跟他好好說句話。到了這個時候,卻來後悔,又有何用。
洛雲溪有些癫狂,她來到了洛樊的身邊,輕輕的抱起他。用手一下一下的擦着洛樊臉上的血跡。
然後,她不經意的一擡頭,這一擡頭,卻讓她再一次看見了終其一生都無法忘懷的事情。
不知什麽人,拿出了一把刀,一下子捅在了楚離的胸口。那一刀進去,又出來,反複幾下。然後,楚離倒下了,一動也不動。他最後看着的方向,是洛雲溪,他的臉上還挂着那一縷輕佻的笑,如同他們的初見。
他穿着大紅色的喜服,跟鮮血一個顏色,洛雲溪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她只知道,楚離走了,這世上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了。
“啊……”
洛雲溪仰頭喊了一聲,原來,元空大師說的是真的,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嫁人,她會克夫克子,連父母都克死了,一輩子都要孤絕無依。
作者有話要說: 餃子回來了~~~
快來咬一口~~~
☆、入宮
洛雲溪是清冷慣了的,她可以面不改色的流掉李如芬的孩子,也可以十五年來對洛樊的示好視而不見,但她終究還是在乎的,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她愛的人,竟在這一刻,全部崩塌。
洛雲溪将洛樊的臉擦幹淨,又順了順他的頭發,然後将他身體慢慢放下,她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朝着楚離的方向走去,那本是谪仙般的人,如今卻被折了羽翼,躺倒在地上,胸前的鮮血順着大紅色的喜服,流淌了滿地。
洛雲溪雙腿發軟,走着走着就栽倒在地,周圍的人,狂奔着的,哭喊着的,還有些要逃跑的家仆,被那無情冰冷的武器貫穿胸膛時的悲戚絕望。沒有人能顧及到這個昔日高高在上的帝都第一美人,湘臨侯的嫡長女。不是沒有人垂涎洛雲溪的美麗,但想到那克夫克子的命數,再看看洛家現在的慘狀,即便再美的容顏,也讓人望而卻步。
洛雲溪強撐着地,慢慢的站起身來,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楚離的身旁,那平日裏秀麗的容顏,此刻透着慘白,毫無生機。
洛雲溪伸出顫抖着的手,輕輕的觸摸楚離的臉龐,那裏還殘留淡淡的溫熱,卻再也不會對她露出溫暖的笑意了。
洛雲溪一下一下的摸着面前人的臉,順着他的眉眼,一直到他的嘴唇,洛雲溪的目光順着他的臉往下看去,她要将眼前這個人好好的記着,他的臂膀,明明是那麽有力,此刻卻無法再擁自己入懷,還有他的胸懷,本是那麽寬廣,擁有着無限的抱負。
然後洛雲溪看到了楚離的腰間藏了一件白色的東西,洛雲溪的眼頓住了,她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麽東西,她與楚離的初見,皆因于此。
洛雲溪輕輕的将那支白玉梅花簪抽出,本以為丢了的東西,原來就在這裏,可她卻沒有失而複得的喜悅。
洛雲溪剛剛将白玉梅花簪收好,就感覺腦後一下重擊,一陣眩暈之後,她便躺倒在地,什麽也不知道了。
洛雲溪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她迷茫的睜開眼,好似做了一場噩夢,夢裏巨大的湘臨侯府,轟然傾塌,繁榮不再,還有那個如桃花般美好的人,就這樣消失了。
“大小姐,你可算醒了?”
洛雲溪擡起眼眸,本是目無焦距的眼神再看見眼前人的一瞬又收緊,她想起了什麽,摸了摸腰間,發現那支梅花簪還在,又松了口氣。
“綠瑤,這是哪裏?”
“這裏是皇宮。”
洛雲溪有些意外,她這才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談不上多華貴,卻也與她從前的閨房不相上下了,如果是皇宮,應該是一處小偏殿吧。只是,她現在怎麽說也應該是地牢,又怎會身處皇宮,她滿臉疑問的看着綠瑤。
“怎麽回事?”
綠瑤本來想說什麽,但看見洛雲溪的神态,張着的嘴閉上了,她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道出事實。
“大小姐,三天前,也就是您大婚那日……”說到這裏,綠瑤頓了下,小心觀察了洛雲溪的臉色,見其沒什麽變化,方才繼續說,“你也知道,當時侯府內很亂,那些侍衛見到逃跑的丫環小厮就殺,我當時躲在一旁,誰知道,就被人一棍子敲暈了,再醒來的時候,就跟你一起在這裏了。”
“那你可知道皇上為什麽要抄我洛家,又是誰将你我帶到這裏的?”
綠瑤沒點頭也沒搖頭,看着洛雲溪,欲言又止。
“說。”
洛雲溪知道事情不會簡單,只是經此大變,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綠瑤深呼了一口氣,好似下定了什麽決心。
“我比你醒的早,事情也都打聽清楚了,皇上之所以抄了侯府,是因為一個人。”
洛雲溪的心漏了一拍,她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事,好似那答案就在嘴邊,卻無論如何,也不想說出口,她聽見自己顫抖着聲音問綠瑤。
“誰?”
“楚離”
洛雲溪閉上了眼睛,明明想到了,卻還是自欺欺人的騙自己,第一次,第二次,以及以後的每一次相遇,看似不經意,卻都充滿了預謀。
“他是誰?”
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可綠瑤卻聽懂了,她停頓了許久。
“黎國攝政王。”
綠瑤的聲音輕不可聞,可洛雲溪聽的清清楚楚,她自嘲的笑了笑,果然如此,那樣一個驚才絕豔的人,又怎會是普通人,怪不得聖旨上說的是叛國。只是,以楚離的能耐,又怎會讓自己暴露身份,還丢了性命?
洛雲溪突然想起了什麽,定定的看着綠瑤,在那種情況下,能從湘臨侯府中帶出人,那這個人的身份。
“誰把我們帶出來的?”
“太子殿下。”
“呵呵”
洛雲溪突然笑了,原來那一日,明非問自己,可會後悔,竟懷有如此深意,他怎麽也沒能想到,明非會這樣抄了洛家,而害了湘臨侯府的人,竟是自己。
洛雲溪以為,她知道這世界充滿這惡意,每個人做的事都帶着自己的目的,可誰能想到,這世界,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不堪。
千方百計接近自己的楚離,一直要娶自己的明非,甚至是一直想要擺脫明非的自己,每一個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或者不可告人如楚離,或者不擇手段如明非。
洛雲溪感覺自己很累,累到沒有心思再去揣度別人的心思,她不想知道明非為什麽要把自己帶出來,也不想知道楚離為什麽要進入湘臨侯府,左右是一個已經死去了的人。
想到這裏,洛雲溪感覺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她輕呼了一口氣,将那疼痛忽略過去,看着綠瑤,滿面的笑容。
綠瑤看着洛雲溪,只感覺那笑容難看至極,就如同,這許多年來,她一直所見,她以為洛雲溪終于可以放下過去,卻不想這一切,都如鏡花水月,真真假假,看不清,摸不透。
“你知道小銘在哪裏吧?想辦法告訴他,永遠都不要回來。”
綠瑤沒說話,她不敢告訴洛雲溪,洛銘已經回來了,就藏在帝都的某個角落,伺機而動,曾經的那個只知道吃的小子,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大小姐,我不會離開的。”
綠瑤輕輕的擁住洛雲溪,她知道她的脆弱,也知道她已經傷痕累累的心,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你們都不可能離開。”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二人擡起了頭,面前的男子,一如初見那日,一襲青衫,英氣俊朗,卻讓人沒辦法忽略那眉間的陰郁。
“是你做的。”
是肯定句,洛雲溪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這不卑不亢的情緒,讓明非笑了笑。
“雲溪既然已經确定了,又來問我做什麽?”
明非沒有否認,伸出手擡起了洛雲溪的下巴,看着那傾國傾城的面容,突地笑了。
“雲溪,可有後悔?”
洛雲溪卻是後悔了,可是她不能說,說了就等于是投降,她沒有說話,只是倔強的看着他。
明非饒有興趣的看着洛雲溪,拇指在那殷紅的唇上,來回撫摸着,觸感如想象一般美好。
“洛雲溪,我想要的東西,還沒有什麽得不到的。”
明非說完,哈哈一笑,拂袖而去。
接下來的日子,洛雲溪一步也沒能踏出這個院子,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爹爹下葬了沒有,與世隔絕了一般。吃穿用度每日都有人送來,品相俱是極佳的,洛雲溪大小姐當慣了,什麽好的東西沒見過,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一笑了之。
明非隔兩日來看洛雲溪一次,喝喝茶,聊聊天,雖然談不上愉快,卻也談不上多不愉快,洛雲溪以為她一定是恨明非的,可實際上她們相處的很平靜,沒有歇斯底裏,也沒有霸王硬上弓。
明非的安分守禮,有點出乎洛雲溪的意料,不過這也是她所樂見的。
一天又一天,日子好似就這樣平靜的過去,可其中的暗潮洶湧,誰能夠看得到?
“大小姐,今日的午膳到了。”
魚貫而入的一群侍女将大大小小的菜盤子擺了滿桌,明非待洛雲溪可以稱的上是極好,這一天三頓的膳食,皆是照着他東宮太子的身份擺的,洛雲溪每頓皆吃上幾口,她可不會去做什麽絕食之類的傻事,別說如今除了沒有自由,其它也沒什麽委屈的。就算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好死也不如賴活着。
今日的菜很豐盛,綠瑤給洛雲溪夾了些,自己也用了些,她跟洛雲溪一向沒那麽多的規矩,宮中人雖然看不慣,也不敢說什麽,綠瑤二人更是懶得理他們。
洛雲溪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今日不知怎地越發的沒胃口,勉強吃了兩口,只感覺胃中一陣洶湧,慌忙跑出門,直接嘔了出去。
這一下,差點将洛雲溪的膽都嘔了出去,她又嘔了幾下,卻是吐不出什麽來了,只是感覺惡心,胃中有什麽上湧。
匆忙趕出來的綠瑤遞給她一杯水,洛雲溪簌了口,又喝了兩口,剛感覺舒服些,那剛喝下去的水,卻又嘔了出來。
綠瑤皺着眉頭,輕輕拍着洛雲溪的背。
“大小姐這是怎麽了,可是着了寒?”
洛雲溪很少生病,不知道人着寒該是什麽樣,但自己如今除了惡心,卻沒有別的症狀,不像着了寒,倒像是……
☆、身孕
洛雲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算了算日子,更是心驚,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竟未曾注意,自己的月信已兩個月未曾來了。
洛雲溪一時不知自己該驚還是該喜,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與楚離那春風一度,竟然懷了他的孩子,只是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如今楚離已死,自己也再不是什麽風光無限的大小姐,而是階下之囚,可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也許是楚離唯一的孩子了。
洛雲溪扶了扶自己的肚子,又将一直藏在腰間的白玉梅花簪拿了出來,反反複複的把玩着,她知道楚離騙了她,害的她家破人亡,她該恨他的,可想到那一日,楚離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那冰冷的身軀,将洛雲溪的心也凍了起來,她怎麽恨,又怎麽能去恨一個已經死去了的人?
洛雲溪的眼有些紅了,迎着風,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她看着漫天飛舞的落葉,心理下了個決定,無論如何,她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孩子。
楚離是黎國攝政王,他的遺腹子,自然不能落在華國的手裏,洛雲溪深知這個道理,小心翼翼的瞞着,除了綠瑤,再沒人知道。
只是害喜的反應越來越劇烈,食不下咽,明非來過幾次,恰巧有一次被他見到洛雲溪嘔吐。明非不解,要傳禦醫。洛雲溪哪裏敢讓他真的傳了禦醫,推說自己着了寒,過幾日就好了,不要看禦醫。
明非只當她怕藥苦,笑了幾聲,再不勉強。只是這害喜終究不是着涼,哪能一兩日便好了的。洛雲溪生怕瞞不住,索性閉門不出,明非再來,也攔了不讓進屋。
洛雲溪不出門,也不讓人進來,很多時候更被反應折磨的是食不下咽,每日裏只讓綠瑤弄些愛吃的東西,勉強咽下幾口,算是維持。
就這樣過了将近一個月,雖然吃食的不好,卻沒耽誤肚子的漲勢,眼看着肚子一點點長大,雖然現在還不明顯,可以推說自己胖了,若是再過些日子,怕是就再也瞞不住了,何況,一直把明非攔在門外,日子久了總會被懷疑的。
“大小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還是想辦法逃走吧?”
洛雲溪心裏一動,想了想,卻沒有什麽辦法,她現在本是階下之囚,這皇宮,哪裏是自己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想要逃走,談何容易。”
洛雲溪話雖這樣說,可這心思一旦起來了,想要放下就難了。況且她每日裏無所事事,心裏想的念的,竟都是這樣一件事。
“綠瑤,明非若是再來,便見一見吧。”
明非來的時候,天氣已經很冷了,前幾日還飄着的落葉的樹,已經變得光禿禿的了,洛雲溪突然想起侯府內的桃樹,不知是否也如這皇宮般,寂靜蕭索。
“你終于讓我進門了。”明非依然是那身打扮,在秋風下,襯着英氣威武,“這是前些日子打獵得來的白狐,我讓人做了件大氅,拿來給你過冬,省得你總是招惹風寒。”
洛雲溪道了謝,收下了大氅,明非仔細瞧了瞧她,笑着道:“你這些日子總是攔着我進來,我以為你怎麽了,不想竟是因為胖了,不敢見我嗎?放心,我不會嫌棄你。”
洛雲溪的心髒漏了一拍,然後極速的跳動着,好似就要蹦到了嗓子眼,但是她面上不敢顯露,只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将準備了許久的話,在心理重複了一遍,仔細瞧着明非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開口。
“洛家現在如何了?”
其實洛雲溪早都想問了,但是她一直沒敢問出口,她有很多的問題,湘臨侯府,洛家現在究竟變得如何?父親下葬了沒有?她洛家那百多口人,又安置在何處?還有……還有楚離,既是黎國的攝政王,是不是也送回了黎國?
可是她又不敢讓自己知道,她知道了能如何,還能不能安心的住在這皇宮裏,可她終究不能如同一只鴕鳥般,将自己埋的深深的,以為看不見,聽不見,這些事情就好似都沒有發生過。
“雲溪……”
明非眯了眯眼睛,頓了良久,只說了這兩個字,再沒有開口。
“呵呵,我連這個也不能知道嗎?我想去拜祭一下我爹也不行嗎?”
洛雲溪有些激動,聲音也有些顫抖,綠瑤一直站在她身後,此刻用雙手穩住了她的肩膀。她畢竟是有了身孕的人,不能太過激動。
明非見洛雲溪此刻形狀,輕輕嘆了口氣,一手握住她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一時心生憐惜。
“洛樊的事是宣武将軍夫人一手操辦的,應該是葬了,是哪裏,我也不知道,你若想去祭拜,過些時日,我來安排吧。”
洛雲溪心中了然,自己這個嫡長與洛銘那個長子都不在,這洛家的事,都是雲萱來操辦的,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我見你日日一人,倒是孤寂,明日讓良绨來與你說說話,也好解解悶。”
洛雲溪奇怪的看着明非,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又納了妃,但這與自己沒關系,倒是不知道洛雲傾現在如何了,洛家倒了,不知可有連累到她。
洛雲溪心中想着,卻沒說出口,只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雖然她不想見這良绨,但自己總是不見人,怕會引起懷疑。
明非見洛雲溪情緒穩定了,方才告辭離開。洛雲溪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大小姐,你想出宮?”
“是,只有出宮,才能想辦法離開。”
“大小姐,可想好了?”
洛雲溪點了點頭,又轉過頭看着身後的綠瑤。
“綠瑤,委屈你了,這些年,一直跟着我。”
綠瑤搖搖頭,她知道洛雲溪心裏想的是什麽,可是她不委屈,她還記得自己答應孟君婉的事,就算沒有,自己與洛雲溪從小一起長大,那份感情,是什麽也比不了的。
綠瑤看着洛雲溪的人生,從悲到喜,又從喜到悲,好似這世間所有的殘酷都壓在了這一人的身上,綠瑤無力去改變,可她的願望,一定要實現。她想要逃離這裏,那麽,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幫她。
“明非答應我去祭拜父親,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第二天洛雲溪早早就起了床,收拾停當,等着明非口中的良绨,太子良绨是太子的妃子,就算自己還是湘臨侯的嫡長女見了也是要行禮的,何況自己現在還是罪臣之女,身份地位差別明顯,自該準備了周全,掃榻相迎。
只是洛雲溪怎樣也沒想到,所謂的太子良绨,竟然就是洛雲傾,原來洛家倒塌之後,洛雲傾的太子妃也被貶為良绨,洛雲傾剛遭逢父母大喪,自己好好的正妻又突然變成了妾,心情自然不會爽利,何況她本來唾手可得的母儀天下的位子,如今卻遙不可及。
“大姐可好?”
洛雲傾顯然知道洛雲溪就在皇宮大內的事情,見了洛雲溪也沒什麽激情澎湃的感覺,不鹹不淡的問了聲好。
洛雲溪沒想到能再見到家人,面上忍不住高興,可想象洛家如今的境況,那點點欣喜又變為愁緒。
“有什麽好不好的,階下之囚罷了。”
洛雲傾看了看房中擺設,比自己殿中的不知好上幾倍,面上揚起不屑,輕呵了一聲。
“若這天下的階下之囚都如大姐這般富貴,怕是那牢獄之中早已擠滿了人罷。”
洛雲溪顯然沒想到洛雲傾竟這般說話,一時沒了言語,倒是綠瑤,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洛雲溪阻了。
“大姐如今過得很是快活啊,太子金屋藏嬌,滿東宮的人都知道了,只是不想這女嬌娥竟是個罪臣之女。大姐如今心安理得的享受這般待遇,不知可想過九泉之下的爹爹。”
“我……”
洛雲溪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洛雲傾打斷。
“我洛家遭此大變,爹娘慘死,臨終之時,兒子不能在身邊送終,甚至連座墓碑都沒有,而自己的大女兒從出事之後面都沒露,帝都皆傳,洛雲溪克死爹娘,如今躲在角落裏不敢露面,我還不信,如今看來,事實比那傳言還不堪。”
“雲傾……”
洛雲溪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洛雲溪,你執意嫁與楚離,壞了命數,害我洛家家破人亡,還有什麽想說的?”
洛雲溪想說不是那樣的,可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也許真的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要嫁人,要與那命數抗争,才害的洛家如此,也害得楚離身死。
原來這一切,不怪那心懷叵測的楚離,也不怪明非,都是因為自己那所謂的命數。
“洛雲溪,我見你在這殿中竟是養尊處優慣了,家中遭此大變,你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難過,反而圓潤了許多,真真是心寬,我雖是你妹妹,卻也見不得你這般沒心沒肺,言語有些冒犯,今後,你好自為之罷。”
洛雲傾來的快,去的也快,做了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卻将洛雲溪數落的體無完膚,若是換了別的時候,洛雲溪怎麽也是能頂回去的,如今,卻不知該說什麽,洛雲傾的話,句句戳着她的心,沒有一句說的不對。
洛雲溪只能受着,因為,這是她犯了的錯。
作者有話要說: 餃子實在是忙,更新時間可能随意了點,實在對不住各位小天使,我會盡量再盡量的更新,一定會完結的~~~
☆、用心
自那日以後洛雲傾日日來這裏,只是絕口不提洛家之事,洛雲溪也樂的如此,在這深宮大院,她不能出門,自己的妹妹能夠經常來,兩個人常常聊天解悶,自是極好的。
明非也常常回來,不過他來的時候,洛雲傾定是離開的,而洛雲傾來的時候,明非就離開,不知是不是商量好的,有默契的緊。
偶爾二人也會有迎頭碰見的時候,看起來卻沒有什麽夫妻的樣子,洛雲傾行了禮,明非點個頭,應付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洛雲溪對二人的反常不解,只是問誰誰也不說,她不好再打探了深了,只得作罷,日子一天天的過,出宮祭拜父親的事依然沒有消息,眼看着洛雲溪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來,很難再瞞的住了。
“大小姐,咱們得盡快出宮了。”
綠瑤的話裏透着焦急,洛雲溪又何嘗不急,只是明非這些日子絕口不提出宮的事,洛雲溪提了一次後,怕引起懷疑也不敢提,如今卻是再拖不得了。
洛雲溪本打算等明非以來就提出宮的事,可沒曾想明非來的卻不那麽勤了,從前是隔一兩日就來,如今卻隔了整整七日都未曾來了,洛雲溪雖心中焦急,也沒什麽好辦法,讓綠瑤出門去打聽消息,可沒打聽到什麽不說,還受了些傷。
綠瑤是被洛雲傾送回來的,滿身的鞭子痕跡,看着可怖。
“發生了什麽事?”
洛雲溪看着綠瑤的傷,連忙将她扶進房間,焦急的問向洛雲傾。
“大姐,這皇宮不比咱們家裏,特別是東宮皆知,太子在這殿中藏了個美人,日日寵着。”洛雲傾頓了頓,看着洛雲溪的容顏,這些日子又圓潤了些,“宮裏争風吃醋的女人太多,猜忌也多,平日裏見不得你,但凡得了機會能夠羞辱你,必是不會放過的。”
洛雲溪啞然,她自然知道宮中如此,只是自己并非明非的妻妾,綠瑤也只是一介丫環,沒想到也能被波及的到,是自己思慮不周了,反而害了綠瑤。
“多謝雲傾今日幫忙,否則綠瑤的命怕是要交代了。”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謝,只是大姐今後更要小心才是。”
洛雲溪點了點頭。
送走了洛雲傾不久,明非便來了,還帶着些風塵。
“聽說綠瑤被打了?”
這宮裏的消息,可以傳的快,也可以傳不出去,全看人有沒有心,綠瑤剛被打,明非便知道了,可見是用了心的。
洛雲溪心裏明白,面上卻不顯,只說了句沒大礙,又道了謝,做足了禮數,想了想,又将出宮祭拜的事提了提。
“雲溪你知道,洛樊是叛國重罪,按禮要判誅滅九族的”
雲溪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的心思轉了又轉,莫非這明非救了自己來邀功的?只是這明非不說還好,一說反而讓她想起了洛家敗落的罪魁禍首,只是如今自己寄人籬下,想活下去只能忍着,洛雲溪想了想沒答話,只等着明非的下文。
“楚離來華國,不是孤身一人,如今帝都裏還有黎國暗線沒查出來,外面到處都是官兵,你一出宮,立刻就會被抓住的。”
明非說的很有道理,可洛雲溪不是傻子,他明非是東宮太子,當日既然能在那種境況下,将自己帶離湘臨侯府,如今讓自己出宮不被官兵抓住,本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卻如此推脫,莫不是清楚了自己的意圖。
“太子殿下,洛家出事以來,我就在這東宮之中避世不出,不曾祭拜,于情于理皆說不過去,雖我與我爹一向不怎麽親近,可他畢竟是生我養我的爹,我若知道有今天,當初怎麽也不會……”
洛雲溪本意是想讓明非幫她出宮,可說着說着,竟想起了許多,這些年自己對洛樊的親近視而不見,甚至是有意躲閃,洛樊對自己的縱容,最後,是事發前的幾天,自己與洛樊的那一次談話,沒成想,成了訣別。
“雲溪……”
明非張了張嘴,想了想又頓住,沒說出什麽。
“太子殿下,我求你,讓我去看看可好?”
洛雲溪拽住了明非的衣袖,想了想,又跪了下去。
以明非的身份,洛雲溪跪地叩拜都是正常的,可她一向驕傲,不是萬不得已,怎會低頭。
明非看着洛雲溪此番姿态,終是不忍,點了點頭。
“再過兩日,我便帶你出宮。”
兩日的時間洛雲溪怎麽也是等得的,雖然她不想在這皇宮中多呆片刻,但明非能作此承諾,已是不易。
第二日,外面飄起了雪,洛雲傾穿的有些單薄,進屋就連打了幾個噴嚏,拿了絹帕擦了擦,一屁股坐在桌旁。
“大姐這屋子裏可是暖和。”
洛雲溪将手中的湯婆子放在洛雲傾手中,又給她倒了杯熱茶。
“快暖暖身子罷。”
“大姐不忙,我前日在別處喝了些姜茶,覺着不錯,在這大冷天裏,特別适合,今日特意熬了些,送與你嘗嘗。”
洛雲傾說着,便差丫環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壺放下,每人倒了一杯。
洛雲傾連忙喝了口,然後重重的吐了口氣。
“大姐快嘗嘗,可暖和。”
洛雲溪見洛雲傾如此喜歡這茶,笑了笑,喝了一杯,覺着好似有一股熱流湧入肺腑,着實是不錯,又多喝了幾杯。
“我說的沒錯吧。”
洛雲傾自顧自的說着,想了想,又問道。
“大姐,可想出宮去祭拜爹爹。”
洛雲溪不知洛雲傾怎地知道此事,想着也許是明非與其說的,也不在多想,只答道:“洛家傾覆之時,我便被帶離,一直未曾去爹爹墓前請罪,如今也該去的。”
“你确實該去的,不過就是不知爹爹可會原諒你。”洛雲傾慘然一笑,又道,“說來我這些日子也不曾去祭拜爹爹,畢竟是叛國的大罪,若想祭拜,也只能私下裏偷偷的,害怕被人發現,如今大姐要去,可記得帶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