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眼神當中停了手,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個兒洗得發了白的衣裳。
而李紹林和喬玉春就沒那麽好受了,李紹林倒好點兒,作為一個男人挨了打也不過是悶哼了幾聲,只不過臉上卻叫朱氏撓了好幾下,有些傷口已經滲血。
喬玉春挨了朱氏一腳,正踢在她的腿肚子上,此時只覺得腿肚子一陣兒抽抽,此時整個人是爬都爬不起來了。
大家夥兒見朱氏動手都十分吃驚,可一想若是這事兒出在自己身上,只怕他們下的手還要狠一點!這兩個人,當真是禮義廉恥都不要了!
可這些話他們是不敢說的,更有些人盯着村長的臉色看,李村長可就李紹林這麽一個兒子,此時又被朱氏撓成這副模樣,只怕是心中惱怒。
李村長見朱氏竟然真的動了手,心中不是不氣,但這事的确是他們理虧,也只能認了。
李氏父子心中想的都是小不忍則亂大謀,李紹林更是覺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将來他有的是機會整治一個家中沒有男人依靠的寡婦。但喬玉春可就不同了……
她自小就被侯氏寵着,盡管底下還有個弟弟,但侯氏也并沒有重男輕女對她不好,至于這打罵也是從來都沒有的,此時被朱氏踢了一腳,她早已經是火冒三丈。
“朱氏!你竟然敢踢我!等我阿爹回來我定要讓我阿爹好好教訓你!你女兒自己沒本事,紹林哥才會喜歡我,你們不好好反省自己反而還敢怪我?”喬玉春坐在地上大叫,她的頭發淩亂,此時看起來像個潑婦,“就算沒有我,紹林哥也是瞧不上你女兒的!你知不知道朱氏!你這個死了男人的寡婦!你……”
“啪”的一聲打斷了喬玉春的謾罵,只見喬曼曼站在喬玉春跟前,她的面色很冷,這跟平時總是帶着一抹和善笑意的她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
剛剛就是她對着喬玉春扇了一巴掌,衆人嘩然,這喬老二家的女兒還真有幾分膽氣……
喬曼曼冷眼看着一臉不可置信的喬玉春,她一開始沒想過要動手,可架不住喬玉春嘴臭欠揍,所以她也不介意出手教訓。
“你!”喬玉春捂着臉看着喬曼曼,臉上火辣辣的感受讓她明白過來,自己真的被喬曼曼打了!
從前都是自己教訓喬曼曼,可今天自己卻被她打了!喬玉春眼睛都紅了,她想要爬起來去還回這巴掌卻根本就爬不起來。她只能瞪着喬曼曼叫罵:“喬曼曼!你這個賤蹄子竟然敢打我!你活膩了是不是!我要把你從我家趕出去!你這個賤人!賤人!”
“不用你說,我跟我阿娘早就想搬出去住了。還有,請不要把專門形容你的名詞加到我身上。”喬曼曼說的幹淨利落,面向衆人說道,“趁着今日都在,也請大家夥兒做個見證。這麽些年來我們母女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想必大家都看在眼中,我大伯一家說是收留我們,實則不過是将我們當做不要錢的傭人!”
“尤其是我阿娘……她每天總有忙不完的活,而侯氏卻從來都不用幹活,什麽事情嘴巴一動吩咐我阿娘去做就行。這幾年下來,我阿娘竟被蹉跎成了這般模樣……從前是我性子軟弱不知反抗,如今又出了這事兒,我是萬萬不會再回那所謂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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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喬曼曼,今兒個便要分家,從今往後我跟我阿娘兩個人過日子,是死是活都跟喬家大房沒關系!”
這幾句話铿锵有力,說的是不卑不亢。也如同一塊石子兒落入湖中,激起一片漣漪。
9.分家
昨晚所說的分家一事因為喬家大房只有喬玉春一人在場,故而留到今日再論,過幾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喬遠根也來了信說今天回家,等過了中秋再回顧府。
按理說也不應該在中秋這天分家,原本是個舉家團圓的好日子,何苦要分家呢?
李村長跟喬曼曼說這話的時候,喬曼曼的一記眼神看過來,帶着幾分淩冽,倒是讓李村長自動轉了話頭:“若是你當真急着要分家,也是可行的……”
他當然知道自個兒兒子是喬家分家的源頭,此時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祠堂裏,喬曼曼緊緊拉着朱氏長滿了繭子的手,她知道朱氏還是有些擔憂的,怕她們沒有男人依靠不行,怕若是遇上了什麽事兒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阿娘,你別害怕,一切有我。”喬曼曼湊到朱氏耳邊寬慰她,說完後又看向面前穿着一身長衫的男人。
這是喬曼曼穿越之後第一次見到喬遠根,他雖然不過在顧家做個管後廚的,但在莊前村人面前卻是高人一等的。此時他就迎着喬曼曼的目光,開口說道:“曼曼,你非要分家不可?”
“當初你爹死的時候,我答應過他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們母女,所以不論如何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分家,就是怕你們娘倆在外頭給人欺負了去。”
喬遠根說話的時候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就跟他說出的話一樣,沒有幾句是真心的,都是場面話罷了。
不知道為何,喬曼曼對于這個跟她有着血緣關系的大伯一點親近的感覺都沒有,甚至有幾分厭惡。
聽了喬遠根的話,喬曼曼不由笑出了聲:“大伯說笑了,我跟阿娘在家中過的是什麽日子,想必不用再轉述給大伯了吧?如今喬玉春又做出與我未婚夫婿茍且的事情,難道大伯你覺得我還應該在那所謂的家中忍氣吞聲?你是不是還想等将來他們成親的時候,我還大度的去祝他們二人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喬曼曼并不喜歡李紹林,若真讓她祝他們二人白頭偕老,早生貴子也不是不可以。但她知道此時若要分家,就得往這痛處戳,否則他們這些不要臉的人還覺得要求分家是她喬曼曼無理取鬧,而不是他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呢!
果然,一聽這話喬遠根的面上挂不住了,他轉過身劈頭蓋臉的就給了站在他身後的喬玉春一巴掌,喝道:“孽女!還不快向你堂妹請罪!”
喬玉春原還因為喬遠根回來了而得意,覺着有人給她撐腰,她可以給喬曼曼好看了,誰知道喬遠根卻給了她一巴掌。
臉上的痛讓她不得不相信這是現實,喬遠根的力氣可比喬曼曼大多了,這一巴掌直接讓喬玉春的臉腫成了饅頭。她的眼淚刷的一下便落了下來:“阿爹……你為什麽打我……”
侯氏也被喬遠根這一巴掌吓得蒙住了,她怎麽也沒想過丈夫回來了,挨打的還是她的女兒。
她睡覺向來很沉,所以昨晚的鬧劇她并沒有參與,也是喬玉春回家之後她才得知喬玉春竟然被喬曼曼母女給打了!
聽了這話的侯氏恨不得立馬就去打回來,可是昨夜朱氏母女并沒有回來,所以她不得不等到今天讓喬遠根替喬玉春好好教訓喬曼曼。可這哪裏是教訓喬曼曼,這分明是要剜她的肉啊!她可憐的女兒臉都被打腫了!
心中雖然氣憤,可侯氏卻不敢多說半句,畢竟家中掙錢的是喬遠根,喬遠根就是他們喬家的天。
“為什麽打你?你做了這種不要臉的事情還問我為什麽打你?你的心中還有沒有禮義廉恥,綱常倫理?你妹妹的未婚夫婿你也去搶?”喬遠根的眼神沒有波瀾,因為他根本就不在意喬玉春是不是搶了喬曼曼的未婚夫婿,他如今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面子罷了。
如果他不出手教訓喬玉春,就顯得他這個做大伯的太偏心了,他不願意被人背後恥笑,所以才做了今天這場戲。
“我跟紹林哥是真心相愛的……我……”喬玉春欲哭無淚,她将這一切都算在了喬曼曼的頭上,想着今後要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但喬遠根讓她道歉她又不敢不從,只好咬着牙對着喬曼曼說道:“對不起,曼曼,我不應該跟紹林哥這樣,可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強扭的瓜不甜,就算你們在一起了也不會幸福的。”
喬曼曼覺得好笑,怎麽他們喬家人都這麽愛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嗎?明明是自己的過錯,卻說的那麽偉大,到頭來還成了她喬曼曼不成人之美。
罷了,只要他們同意分家,她懶得在這兒趁口舌之快。
“別,堂姐,你的道歉我可受不起。”喬曼曼搖頭,“不過我非常認同你說的強扭的瓜不甜這句話,所以我不會再糾纏于這件事情,但今天我一定要分家。”
喬遠根十分滿意喬玉春的話,仿佛這樣一說就能掩蓋喬玉春搶堂妹未婚夫婿的事實。
對于分家他也是認可的,這麽多年還留着朱氏母女,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圖個好名聲,如今出了這事喬曼曼提出要分家,他也不欲再留着她們。
但場面話還是要說的,喬遠根嘆了口氣,似乎是沒了辦法才同意喬曼曼的請求:“唉……你這個孩子呀,從小到大都是這麽個性子,認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跟你阿爹一個模子……罷了罷了,若是你當真決定了,那就分了吧。只不過就算你們二房分出去了,咱們永遠都是一家人,将來若是有什麽困難的,回來找大伯,大伯能幫絕對不會有二話。”
這種場面話喬曼曼若是信了那就是個大傻子!她想也不想飛快說道:“不用了,有句話大伯你說的很對,我跟我爹很像,他不會輕易求人,我也是!不論今後我們過得怎麽樣,都跟你們家沒關系。”
“你這孩子……”喬遠根想起他那個弟弟,心中帶了幾分厭惡。他強壓下不快,對着村長說道,“村長,就聽曼曼的,分家。也請在座的各位都做個見證,從今往後我們喬家大房就跟二房分了。”
祠堂裏間坐着的都是村子裏有頭有臉,說得上話的人,別的村民則在外頭站着看熱鬧。見事情終于回到原點說起了分家的事情,大家紛紛點頭,表示願意做個見證。
喬遠根如今能賺錢了,大家自然而然就将喬家地一切都看做是喬遠根一個人掙的。既然喬曼曼想要分家,那就是淨身出戶,至于喬遠根想給她們些什麽就全憑良心了。
可他們卻忘了,當初喬遠鵬還在世時,喬家的那些家業都是喬遠鵬掙下來的!
“既然是分家,那就要好好分一分。”喬曼曼怎麽會不知道喬遠根的想法,想讓她淨身出戶?門都沒有,“當初我阿爹在世時,家中有五畝良田,還有村口的果林裏的果樹也是我阿爹種的。我也不說別的,五畝地就算做咱們每人一畝,大伯家三個人分三畝,我跟阿娘一共兩畝,果樹既然都是我阿爹種的,自然就都歸我們……”
語畢稍頓,喬曼曼看着喬遠根問道:“大伯,你沒意見吧?”
原本喬遠根是想讓朱氏母女淨身出戶,然後他再裝模作樣的給她們點銀錢好掙個名聲,誰知道喬曼曼竟然跟他掰扯這些。
其實這五畝良田其中有三畝都是喬遠鵬當初花錢買來的,如今喬曼曼拿走兩畝并不過分,但喬遠根早就将這些看做是他的私有財産,現在要分出去兩畝還真有些舍不得,畢竟這些田都是上好的良田。
但不舍也得舍,喬遠根硬着頭皮答應:“我怎麽會有意見?這都是應該的。”
李村長見他們兩家意見一致,便拟了字據叫二人摁上手印。
喬曼曼雖然在此地大字不識,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晾村長也不敢搞鬼,故而也摁上了手印。跟喬遠根二人一人一份字據,又留了一份在村長身上,這家就算是分好了。
喬曼曼将字據收好,卻并沒有離去的意思,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下,看着喬遠根說道:“大伯,既然家已經分好了,那咱們也得說說當初我阿爹被人打死的那件事情吧?”
10.喬遠鵬的死因
這句話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測,原本就不算安靜的祠堂喧鬧聲變得更大,大家的心中都滿是疑惑,喬老二的死難道還有什麽內幕不成?
當初喬遠根和喬遠鵬哥倆兒一起去了清河縣找活計,喬遠鵬說城裏有認識的人,或許能幫他們哥倆兒找個好活計。
可是最後找到好活計去顧家上工的人是喬遠根,而喬遠鵬回來的卻是一具沒了溫度,冰冷的屍體。
剛開始喬遠根說是喬遠鵬在城裏不學好,勾搭了有夫之婦被人丈夫尋仇而打死的。來的人有十來個,哪怕喬遠鵬會些拳腳功夫也雙拳難敵四手,最後被活生生地打死。
朱氏抱着丈夫的屍首哭的死去活來,雙眼都快要瞎了。聽了喬遠根的話卻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她的丈夫她知道,莫說是勾搭人家有夫之婦,哪怕對方是個黃花大閨女兒,喬遠鵬都不會多瞧上一眼。
後來從城裏回來的喬遠根又改了說辭,說那群人是認錯了人,誤把喬遠鵬當做了那個人才将他打死的。
這個消息雖然殘酷,倒也讓朱氏接受了。她沒有再哭再鬧,而是下定了決心要為喬遠鵬守一輩子的寡,将喬曼曼養大成人。
當時喬曼曼也不過八歲,是個剛懂些事的娃娃。如今她又舊事重提,難道是知道了些什麽?
相較于這些吃瓜群衆,喬遠根才是最擔驚受怕的人。當年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連侯氏都沒有說過。喬曼曼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阿爹?曼曼……那件事情我不是說的很清楚嗎?你阿爹是別人認錯人了誤傷而死的,難道都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相信嗎?”喬遠根眼皮子跳了跳,卻還在強壓着鎮定。
喬曼曼覺得奇怪,喬遠根的反應太過于失常了,他看似鎮定實則驚慌。若是心中沒鬼,又何至于驚慌呢?
喬遠鵬死的時候她還小,對那件事情很懵懂,只知道自己今後再沒有阿爹了,還有朱氏那張滿是眼淚的臉成了她八歲那年最深的記憶。
她會舊事重提不過是知道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都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這個道理。既然沒聽說過肇事行兇的伏法,那當年這事肯定是私了了。
朱氏不懂得那些,當年的喬曼曼更不會懂,可是如今的喬曼曼卻是知道的,如果私了的話,行兇者肯定付了一大筆銀錢才将這件事壓了下去,可她們母女兩在侯氏的爪牙下舉步維艱,就連喬遠鵬辦後事的銀錢都是朱氏掏錢辦的,更遑論當初那筆私了的銀錢了。
不是她覺得一點小錢就能買了喬遠鵬的命,只不過如今年月久遠,她又不知道行兇者是誰,只能今後慢慢将這件事查清楚。而如今要緊的是要将那次銀錢拿到手,可不能白白進了喬遠根的口袋!
喬曼曼看出了事情并不簡單,但知道問喬遠根也是白問,索性只提錢的事情。她雙手一攤對着喬遠根說道:“大伯,當初你說我爹是因為那夥人認錯了人才将我阿爹誤、傷、致、死,那麽他們想息事寧人的話肯定賠償了很大一筆錢吧?”
頓了頓,喬曼曼盯着喬遠根繼續說道:“可是這麽多年以來,你從來沒将那筆錢給過我阿娘,如今咱們都分家了,你還不準備拿出來嗎?”
別人看沒看清楚喬曼曼不知道,但她卻是瞧見了因為自己這話喬遠根眼中閃過的一抹輕松。她更加堅定了這其中有貓膩的想法,否則以喬遠根這個德行,怎麽會在喬曼曼提出要拿錢之後還覺得輕松?
當年的真相究竟如何,她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不讓喬遠鵬白白枉死!
“你說的是這回事啊,這補償金自然是有的。當初我也想那個害死你阿爹命的人去給他償命,但一想這人死了也不能複生,還不如拿些銀錢比較實際,将來等你成親的時候也好拿來給你添嫁妝。”喬遠根說道。
“不過如今既然分家了,這錢應該還給你阿娘才是。”喬遠根朝一旁的侯氏努努嘴,“還不快回去把那銀錢給取來,整整有二十兩呢。”
侯氏一愣,她怎麽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收到過一筆二十兩的補償金?這些年來她所存下來的銀錢都是喬遠根每個月給她的工錢呀。
但是喬遠根這樣說了,她卻是不敢說一個不字,只得回家拿去了。
在侯氏回家拿銀錢的這個當口,看熱鬧的人都在議論着這二十兩銀子究竟值不值得。
有人說這可是二十兩雪花紋銀啊,可以讓他們一大家子兒好吃好喝的用上兩三年呢。也有人說不值得,畢竟喬遠鵬不是在家中等着養活的老叟,他原本就是個能幹的,要是他還活着指不定能賺回來多少個二十兩呢。
但這些都是些空話,人死不能複生,不論有沒有這二十兩銀子喬遠鵬都回不來了。
侯氏拿來了銀子,用一張花布包着的。因為都是些碎銀子,所以有一大包整整兩斤,都被喬遠根交到了喬曼曼的手上。
“你可拿好了。”喬遠根看着喬曼曼說道,他的意思是這回可兩清了。
喬曼曼想沖他翻個白眼,但想着這麽多人看着也就作罷,朝他擠出一個笑容道了聲謝,便牽着朱氏的手離開了祠堂。
整個經過朱氏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母女二人離開了祠堂,往落腳處走去的時候,朱氏才恍然如夢中醒轉一般問道:“曼曼,咱們真跟大房分家了?這銀子真是咱們的?”
喬曼曼知道朱氏這些年來被欺壓怕了,此時翻了身可以自己做主之後還有些不敢相信,笑着說道:“阿娘,真的,這些都是真的。這二十兩銀子不過是咱們家的一個開始,等将來我會掙二百兩,二千兩,二萬兩……”
說到最後,朱氏伸手捂住了喬曼曼準備繼續說下去的嘴巴,眼中閃着充滿了希望的光亮,心滿意足地點着頭說道:“夠了夠了,夠多了……”
因為不想再跟大房的人繼續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所以喬曼曼并沒有要求分房子。不過如今的房子是喬家後來才重新建的,在此之前還有一座舊房子,雖然破舊了一些,倒也算寬敞,昨夜她們母女便是去了那裏過的夜。
房間昨夜裏随便清掃過一次,今天還得再仔仔細細,裏裏外外的重新打掃一遍。
因為常年沒有人居住,房梁上結了許多蜘蛛網,窗戶紙也破了,還好朱氏會糊窗紙,兩個人一忙活下來就停不了手,直到了傍晚十分才将屋子打掃,修繕好。
朱氏因為常在地裏農作,有時會顧不上吃飯,所以也更耐得住餓。倒是喬曼曼因為沒有吃午飯,又幹了一下午的活有些餓了,肚子“咕嚕嚕”的叫了幾聲,她立馬難為情的捂住了肚子。
“哎喲,瞧我這記性,都這個時候了,曼曼你肯定餓了吧?”朱氏說着将手洗幹淨,準備生火像昨天晚上那樣烤幾個地瓜吃。
喬曼曼忙拉住她說道:“阿娘,咱們有錢了,不用再吃地瓜了,走,今兒張屠戶那兒才殺了豬,咱們買點肉吃去。”
朱氏有些舍不得錢,她雖然也不喜喬遠根,但覺得他有句話說的不錯,這二十兩銀子是留給喬曼曼将來做嫁妝的。如今李紹林毀了婚約,将來要給喬曼曼說親就更加難了,只能多給些嫁妝才能給她物色個好點的人家。
但是女兒想吃肉朱氏卻不可能不答應,她點了點頭笑着答:“好嘞!”
母女二人就這樣出了門朝張屠戶家走去,張屠戶家離她們如今住的地方不太遠,走個一刻鐘就到。
走到半路上,喬曼曼的步子突然一停,她看着這周圍,怎麽覺得這兒有點兒熟悉呢?不止熟悉,她還好像在這兒落了個什麽東西?
“怎麽了?”朱氏見喬曼曼站着不走了,奇怪地問道。
喬曼曼轉過身子朝右邊的茅草堆一看,她想起來了!
她把阿呆給落在這兒了!
11.找到阿呆了
找到阿呆的時候,他正一個人坐在草堆上拿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圈圈。
他噘着嘴的樣子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可愛,喬曼曼在心中罵了自己一聲,她這都是什麽神仙記性啊,已經兩次把他忘記了。
“阿呆……”喬曼曼叫了他一聲,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啞然。說自己的事情太多了才把他忘記了?他是個人又不是個東西,讓他一個人在這兒坐了一夜,實在是令人過意不去。
阿呆已經餓的狠了,他現在覺得不管看什麽都覺得是吃的,就連眼前的喬曼曼都不那麽真切了,更像是一只等待着他品味的白斬雞。
咳……若是叫喬曼曼知道阿呆竟将她比作白斬雞,定當将自己內心的愧疚感一掃而空,估摸着還得賞他一個暴栗。
你才是白斬雞呢,你全家都是白斬雞!
阿呆站起身來,将手中的木棍丢掉朝喬曼曼撲過去,緊接着一口就咬在了喬曼曼的食指上,下嘴快準狠,根本就讓人來不及防備。
“啊——”緊接着便傳來喬曼曼的一聲驚呼,她只覺得手上一痛,接着就發現自己的手指又被阿呆給咬了!
可恨的是始作俑者還一臉享受的模樣,氣的她擡腳又給了阿呆腿肚子一腳,終于将手指抽了出來。
為什麽說又?因為他們第一次相遇就是阿呆啃着喬曼曼的手指,喬曼曼給了阿呆一腳,如今又重來一遭。
喬曼曼徹底打消了心中對阿呆的愧疚,欲哭無淚地吹着手指問他:“你為什麽咬我的手指!”
“好吃……”阿呆擡眼看着喬曼曼,“雞肉,好吃……”
喬曼曼氣的再一次跺腳:“你才是雞!”
朱氏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吓得整個人都愣了,剛開始看到這個渾身褴褛的男人去咬喬曼曼手指的時候她想去打他,但見喬曼曼好像跟他認識的樣子,又不知道該不該動手。
此時見喬曼曼抽回了手指,二人又拉開了一些距離,朱氏趕緊将喬曼曼拉到自個兒身後,虎視眈眈地看着阿呆,冷着聲音問:“你是誰?你不是莊前村的人,你想做什麽?你別胡來,我要是大叫一聲保準有人來拉着你去村長。”
鄉下的人對官府沒有多大的概念,在他們的印象裏只要不是死人的大事,都是叫村長來協調的,所以朱氏才會說要把阿呆拉去見村長。
喬曼曼看朱氏分明害怕,拉着自己的手都在發抖,卻又護着自己的模樣有些感動。一聽朱氏說要叫人,又有些急了,連忙出來打圓場,又将她是如何認識阿呆的原委說了一遍。
聽說了阿呆并非有意咬喬曼曼,而是因為他的智力有些缺陷不懂這些才會有所冒犯。而昨晚喬曼曼為了不讓阿呆到處亂跑闖出禍端,便讓他在這兒等她,原本準備從破廟回來就來接他,可去老房子的路并不經過這裏,沒想到就這麽把他給忘了……
朱氏是個心腸軟的,尤其得知阿呆連自己家在哪裏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更是心疼他,這才一會兒淚水就落滿衫了。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今後就跟着咱們一塊兒過吧,他這樣的要是出去了免不得要被人欺負了去。不過就是多一副筷子的事情,雖然是個缺了智的,但好歹是個男人,別人瞧見了今後也不敢打雁門的主意了。”
可謂一舉兩得。
喬曼曼嘟着嘴想說阿呆才不會被人欺負呢,他身手不凡連趙鐵牛都不是他的對手,哪裏那麽容易被人欺負。
阿呆如今這個模樣還不能輕易出去見人,為了讓他名正言順的在家中住下來,還得給他編個身世。
編瞎話容易,就說阿呆是朱氏娘家的某個遠方親戚的兒子就成了,主要是阿呆不能說漏了嘴。再一瞧阿呆只知道吃的模樣,也不是個輕易跟別人說多話的性子,母女兩放心了許多。
到後來朱氏一個人去買肉,喬曼曼帶着阿呆先回了家。
依着朱氏的吩咐去找了一套當年喬遠鵬穿過的舊衣裳讓阿呆換上,喬曼曼便在外等候。
可一刻鐘都過去了,阿呆還沒有出來。喬曼曼有些着急,他不會出什麽事情吧?她在放在徘徊了好幾次,又催了阿呆幾聲,可每次他都是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喬曼曼等的急了,直接推門而入。
男子的身材十分的健碩,雖然因為連續挨餓瘦了一些,但依稀可以看出曾經的他練就了一副好體格。那套舊衣裳耷拉在他的身上,被穿的亂七八糟,而阿呆見喬曼曼進來了也沒有臉紅,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所謂的男女大防。
他有些懊惱,委屈地道:“穿不好。”
喬曼曼嘆了口氣,她雖然不是古代人,但以前卻是個古風愛好者,常會買一些改良的漢服當做日常服飾穿,所以不論是穿衣還是梳妝,喬曼曼都是手到擒來。
可阿呆倒好,一個地地道道的古代人竟然不會穿衣裳,若是說出去當真是要令人笑掉大牙。
念他腦子不太清醒,喬曼曼嘆了口氣并沒有跟他計較,而是親自上手教他如何穿衣裳。
“你得像這樣……不對不對,不是的,你這樣就弄反了知道嗎?看我,像我這樣……”喬曼曼說話的同時手中動作并未停止,“對對對,就是這樣,然後将這兩根繩子綁起來,再穿外套就行了。”
好在褲子阿呆還是會穿的,要不然就算喬曼曼是來自未來風氣開放的現代,也不可能跑過去給一個全果的男人穿衣服……
穿好衣服之後朱氏已經回來了,她先是燒了一壺熱水給阿呆洗頭,再去準備今晚的飯菜。
她買了一斤五花肉,一斤豬肺和兩斤豬油,豬油便宜的很,兩文錢就買了兩斤。
将前天去山上找來的枞菌用清水洗上三四遍,摘成一瓣一瓣的放在竹籃子裏等着把水晾幹。塊頭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小了吃不出枞菌的鮮味,大了則不太入味也不好吃。
枞菌清理好了再去洗肉,用鐵夾子在火裏面燒一會兒再拿出來,然後放在豬皮上燙一下,豬毛就全都沒有了。這樣清理過的豬皮炒起來也特別的香,只不過待會兒要把上面黑黑的東西給洗幹淨。
豬肺最難清理,豬肺便宜但卻髒,一定要洗幹淨了再做成夫妻肺片,放幾顆辣椒下去炒出辣味兒,就着吃可以吃上好幾碗米飯。
至于豬油是用來做豬油渣的,将豬油切成兩只手指頭大小的塊頭,再放進鍋子裏炸的兩面金黃,豬油炸的越久炸出來的油越多,這些油可以用來炒菜,将來也就省了買油的錢。
夫妻肺片,枞菌炒肉,豬油渣炒白菜葉最後做,又打了一個番茄湯,這桌菜也就算做好了。
朱氏一邊清理着鍋子一邊朝外頭看過去,好家夥,喬曼曼正在給阿呆洗頭呢。
阿呆坐在用竹子做的矮凳上,正低着頭老老實實地等着喬曼曼給他洗頭。喬曼曼當然不是自願的!可是架不住阿呆他不會自己洗頭!
喬曼曼被打敗了,她越發的肯定阿呆的身世不簡單,興許是哪家的貴公子。她一邊給阿呆洗頭,一邊想着等阿呆的家人找上門來,她一定要多要一些好處,要不然真對不起自己像個丫鬟一樣給他穿衣服洗頭。
洗好了之後喬曼曼丢給阿呆一張帕子讓他自己擦幹,阿呆這回老實了,再沒有說自己不會。
他兩只手一起拿着帕子賣力的擦着,偶爾偷眼去看在廚房裏忙活着的朱氏,他已經聞到了香味,知道是朱氏已經把飯菜做好了。
咕嚕嚕……
肚子好餓啊。
不同于阿呆的漫不經心,喬曼曼正在偷眼瞧着阿呆,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是被阿呆的美貌給吸引的。
男子剛毅的臉龐因為一些孩子的表情而顯得柔和,頗有一絲謙謙公子,溫潤如玉的意思。他的嘴巴緊緊抿着,看起來又莫名有幾分高冷……
不同于先前他頭發亂糟糟時的邋遢,盡管有一雙足以勾魂奪魄的眼睛,卻也只能算是雲山霧繞,叫人看得出他是好看的,卻又不清楚他究竟長得有多好看。
但是如今衣裳一換,頭發洗幹淨将那整張臉都露了出來,才給人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呀,原來他長成這樣……這樣好看……
又好像……他原本就應該這樣好看。是啊,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原本就該這樣好看。
如果,他不是個傻子就好了。喬曼曼在心裏偷偷想着。
朱氏走了出來,剛準備叫他們去吃飯,還想着待會兒要偷摸提醒一下喬曼曼。阿呆雖然是個傻小子,但他們畢竟男女有別,下次再不要做給他洗頭這樣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只怕對她的名聲不好,将來嫁人也不容易。
可剛推開門,視線對上了阿呆的那張臉,朱氏就把自己原本想要說的忘了個幹幹淨淨,只呆呆地說道:“怎的像年畫裏走出來的人似的……”
12.脆柿
朱氏對于阿呆的評價讓喬曼曼表示贊同,總覺得自己用“貌似潘安,猶如谪仙”來形容他也太過蒼白,畢竟他們都沒有見到過真正的潘安和神仙。
但若是說他像從畫裏走出來的,那大家夥就都明白有多好看了。
母女二人在這兒感為天人,阿呆卻是先坐在了桌前,擡頭看了朱氏一眼見她點頭讓他吃,這才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