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周林潛說完，就開始講全息的思路和行業版圖。
好像這番話只是臨時起意，随口一提而已。
他既沒有深入，更沒有多言。
許青青便同樣假裝只是随耳一聽。
可當天回去後，她卻躺在床上，像個傻子一樣笑了有半分鐘。
303說：“激素波動的地球男人真可怕，什麽樣的承諾都敢做。”
當然了，它還有剩下的半句沒敢說。
受激素波動影響的外星系女孩兒也很可怕，這種承諾聽聽就算了，她竟然一副“哎呀，好好聽，心口小鹿亂撞是怎麽回事”的神情。
303只能委婉地提醒：“甄主任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許青青從床上爬了起來。
303等着。
許青青摸了摸臉，道：“你說，周林潛是不是喜歡我。”
303沒有給出含糊地回答：“當然，他的綜合激素水平波動嚴重，答案顯而易見。”
許青青想了想：“那他喜歡的是這具地球人類少女身體裏面的我本人嗎？”
303客觀理智：“我并不認為你現在的外貌對他具有迷惑性。”
許青青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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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當然是因為高興，畢竟心中懷揣的歡喜是騙不了人的。
可笑了沒兩下，肩膀微塌，她又有些笑不出來了。
理智慣性運作，她開始思考這份令她雀躍的喜歡到底有幾分現實意義。
事實情況是，幾乎沒有。
又或者說，完全沒有。
她馬上就要回母星，什麽時候再來地球都是未知，一旦她離開，原主譚熙的意識的就會重新蘇醒。
那到時候，周林潛會發現譚熙不是她麽，還是說，借此機緣，真正的譚熙反而最後會和周林潛在一起？
或者該給男生一些暗示？
不，那就更不可以了。
因為這違反腦電波投射器的使用規則，駐地辦和甄盈也絕對不會允許她犯這樣的錯誤來擾亂一個普通地球人的人生。
可一旦分別，未來終将是一段未知。
唉……
許青青忽然覺得很喪，那些聽完承諾的歡喜也跟麻雀似的撲騰着翅膀越飛越遠。
更像坐過山車，歡喜是一躍而上，失落卻是極速墜落。
303忽然道：“你也有點喜歡他。”
許青青：“我知道。”
303：“我檢測你的激素水平，這點波動其實還好。”頓了頓，又試圖從技術方面開解她，“根據我這段時間對人類身體構造的了解，地球女性因為先天生理因素，很容易産生一種叫做‘戀愛腦’的病症，這種病症很容易讓女性毫無顧忌地栽在一段男女關系中。”
許青青：“所以，你認為我是産生了‘戀愛腦’，不是真的喜歡周林潛？”
303：“是這樣。”
許青青默了默：“這有什麽不一樣麽？”
303：“……”好像是沒有什麽不一樣。
由此可見，人工智能到底是人工智能，也無法解析這種高端的情感轉變和需求。
可許青青卻又想，她明明最開始只把周林潛當成一個觀察對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生了不一樣的轉變？
她想不出來，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句“我都将分你一半”，像一句咒語一樣，一圈圈一遍遍萦繞在她耳畔，徘徊在她心口。
幾天後，譚父譚母忽然宣布要帶着林奶奶出去旅游。
起因是林奶奶近日一直惦念老家，總回憶老家的人和事，很想回去看看。
譚父譚母剛好暑假有空，便決定陪着回去，路上有個照應，也剛好夫妻拉一起出門散散心。
離開前，林奶奶和譚父譚母各自在家叮囑。
林奶奶：“這次我和你叔叔阿姨不在家，你要多照顧譚熙，上學放學都要一起走，千萬注意安全，你一個男生不用擔心什麽，譚熙一個女孩子，還是要多注意的，知道了麽。”
譚母：“我和你爸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就別和小潛鬥嘴鬧別扭了，人家孩子就是傲一些，對你還是不錯的，你們本來也是同桌，生活上相互關照，學習上相互幫助，這樣才對。”
次日，兩家家長一起趕最早的車，六點不到就走了。
許青青是沒醒，周林潛卻起了一個大早。
他先是推開窗戶，看了看對面那扇緊閉的窗戶，然後換了身衣服，拿鑰匙出門。
等許青青醒過來，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準備去洗漱，正見周林潛拎着早飯進來。
她吓了一跳：“你怎麽進來的？”
周林潛把兩個塑料袋拎上桌，無名指上挂着一個鑰匙圈，上面正是譚熙家的大門鑰匙。
許青青：“……”媽，你還真把你的小潛當成未來女婿，鑰匙都直接給了。
周林潛也是一反常态，格外好脾氣地表示：“還熱的，先過來吃早飯。”
許青青：“……”
真的不怪她反應慢半拍，也不怪她站在原地沒動，還用一種“見鬼”的表情看他，真的是——
這是周林潛？
這是他會幹的事情？
許青青：“……你……”
已經把早飯從袋子裏拿出來在桌上放好的周林潛默默地拆開一次性筷子：“過來坐。”
許青青走過去：“你怎麽了？”
周林潛：“？”
許青青走到桌邊：“你沒事吧？”
周林潛開始拆第二雙筷子，側頭看她：“我能有什麽事？”
許青青張了張嘴：“我覺得你好像瘋了，竟然一早出去買早飯？”
周林潛：“……”這孤男寡女的早飯真心是沒辦法吃了。
許青青拖了一把椅子塞道屁股下面，坐下來：“你真的沒事吧？”
周林潛看着她，皮笑肉不笑：“我能有什麽事，我不就是看今天沒有長輩負責早飯，主動肩負起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去給你，還有我自己，買了份早飯嗎？”
許青青誠懇道：“這口氣有點對了，來，再正常一點。”
周林潛：“愛吃不吃，不吃滾蛋。”
終于徹底正常了。
許青青雙手合十，前後擺了兩下：“就是這樣。好了，謝謝，開動了。”說完拿起周林潛剛剛扔開的筷子，愉快地吃起了早飯。
自從上次“基地”回來之後，兩人一直出于相互裝傻的狀态。
一個當自己什麽都沒說過，一個當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到今天，這種狀态還在持續。
303将其稱之為“薛定谔的表白與被表白”。
不過顯然，周林潛主動買早飯這件事打破了這個僵持的狀态。
許青青吃着早飯，心思有點飄：“其實不用特意買的，早上出去吃就好了。”
周林潛：“我樂意。”
許青青：“那我等會兒把早飯前a給你。”
周林潛：“不需要。”
許青青：“那明天早上我來買。”
周林潛：“你算那麽清楚幹什麽？”
許青青：“親兄弟也要明算賬的。”
周林潛：“誰要跟你當兄弟了。”
許青青詞窮了，其實她下意識想問的是，不當兄弟那是什麽。
可萬一周林潛順口來一句“當男女朋友”……
沒有未來的。
胡思亂想戛然而止，許青青自省式的下了宣判，而這宣判也是她自己的胡思亂想。
與此同時，這個宣判還早早讓她産生了自覺保持距離的念頭，所以話裏話外都是分清彼此，哪怕一個早飯也要aa。
這也讓周林潛有些不悅。
他問許青青：“是早飯不好吃，還是我買的早飯不好吃。”
許青青裝傻：“好吃啊，都好吃。”
周林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可飯畢，周林潛回家拿東西，許青青還是先騎車跑了。
303有些無語：“你的态度很奇怪。”
許青青：“你知道我每次遇到一些問題，想不通的時候都會用什麽方式來想問題麽？”
她會想到她遠在母星每年都打情感削弱劑的父母，想他們如果遇到這種事，他們會怎麽處理。
這幾乎是她下意識的處理問題的方式。
撸撸如此，這次也一樣——不為別的，只因為打過情感削弱劑的父母，他們的想法更理智更客觀。
她這兩天一直在想，如果是父母，他們會怎麽樣？
如果父母知道，他們又會對她說什麽？
許青青幾乎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會先問：“你确定要和這個地球男生戀愛麽？你知道戀愛意味着什麽？”
不确定，不知道。
因為從未遇到過。
接着，他們或許會勸，高端文明體系中成長的智慧生物是無法和低端文明的地球人類在一起的，因為這意味着，為了在一起，她只能“屈尊降貴”離開母星到地球。
如此一來，她勢必要放棄母星的一切。
而她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是父母安排好的，上最好的學校，取得最優異的成績，畢業後或者跟随父母從商，或者被推薦進入政/府部門，前途無量，未來可期。
可一旦決定和一個地球男生在一起，那麽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不怪許青青想的現實，事實是，在最開始，從論文之初的選題，到着陸地球，成為“譚熙”，尋找觀察對象，她的每一步都很“現實”，都帶着自己的目的。
她這樣的人，思考一個問題，怎麽可能任由思路天馬行空，不切實際呢。
她要回母星了，沒錯，是現實。
她的父母絕不容許她犯低級錯誤，沒錯，是現實。
她的人生一步步可以預見、也早被安排好了，沒錯，是現實。
她和周林潛不可能有未來，沒錯，也是現實。
可許青青還是被自己這些“現實”弄得頭大不已。
為什麽每一個問題每一件事都要這麽“現實”地來思考？
為什麽她不能随心所欲？
她甚至可以确定，遠在母星的父母不知道她的這些念頭，不知道地球上發生的事情還好，一旦知道，哪怕論文拿不到最優，他們也絕對不會容許她再來地球。
會強勢地一刀斬斷她和地球的所有聯系！
可天知道，她和周林潛之間還什麽都沒有。
他只是說了那樣的話，她也只是聽到了，除此之外，其他什麽也沒發生。
可正因如此，正因為她在強勢父母的安排下生存長大，她才會想很多很多很多。
303：“我覺得你想太多。”
許青青：“可我覺得，從現在開始，到我離開之前，我都應該和周林潛保持必要的距離。”哪怕他根本沒有再進一步，哪怕她都不确定自己會不會跟着有更進一步的心動。
然而，五分鐘之後，周林潛的車追了上來——
“今天不上課，你去哪兒？”
許青青一臉嚴肅，頭也沒回。
周林潛建議道：“去‘基地’那邊吧，今天要調試代碼和全息艙。”
許青青冷漠臉：“不想去。”
十分鐘後——
許青青坐在周林潛的電腦旁邊，看着他調試一個自己根本不懂的計算機程序。
許青青：“……”
是是是，就是戀愛腦，就是一頭紮進來，就是口是心非被打臉。
對，沒錯！
不用看了，臉已經腫了！
自己親手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