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周林潛認為自己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他一般冷靜的方式就是隔絕一切外,如同把自己裝在一個真空罩子裏一樣,不言不語不聞不問。
一般這種方式的外在表現形式就是“看似冷漠無情”“生人熟人勿進”。
于是接下來的好幾天,周林潛屏蔽雜念,自動進入一種“超然冷漠”的賢者模式,不搭理人,更鮮少說話。
鬧得江舜龍和許青青一度以為周林潛是不是又吃錯了什麽藥。
兩人私下溝通,一個問一個——
江舜龍:“你們不是住得近嗎?他在家也這樣?”
許青青:“嗯,突然就這樣了。”
江舜龍:“家裏沒發生什麽事?”
許青青仔仔細細回憶一遍,搖頭,“沒有啊。”
江舜龍嘀咕:“那見鬼了。”
許青青反問他,“他平常不都和你一起混嗎,你就沒發現什麽原因?”
江舜龍也想想,“沒什麽特別的啊,不就那天去商場看了一下光輝之城的全息網吧嗎,後來回來也好好的呀。”
許青青:“或者你做了什麽讓他不高興的事?”
江舜龍無語:“……譚姐,比起我,更容易做讓他不高興事情的那個人,好像應該是你吧。”
許青青正經道:“我早就金盆洗手不當大佬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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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舜龍:“唉,男人心,海底針啊。”
周林潛畢竟是特殊觀察對象,作為一號标本,一個暫時沒被放棄也未解綁的特定對象,最近忽然沒緣由的變成這樣,許青青當然要上上心。
可周林潛的超然冷漠模式無懈可擊,情緒上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漏洞,除了冷就是冷,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直接問他,男生又回她三個字,“別理我。”
許青青厚着臉皮,“好歹是同桌,又是鄰居,交情也不淺,你要是有什麽心事不方便說,你可以和我說啊,我幫你分析分析,或者開導開導你,總好過你一個人憋着。”
周林潛木然地看着她,又說了兩個字,“讓開。”
許青青頂着一張十二萬分誠懇的臉:“給我一個機會呢。”
周林潛調頭就走。
許青青:“……”呸!
換做從前,只有一個觀察對象,許青青會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周林潛身上,如今還有二號表哥,時間精力上都要重新分配。
所以周林潛這邊挖不到原因,熱關懷又貼了冷臉後,許青青自然還得分出一部分精力去關注張曉松。
她認為這是合理的規劃分配,然而落在周林潛眼中卻是“雨露均沾”——
上學的時候圍着他轉,一放學就去找表哥!
前腳關心他怎麽了,後腳插着翅膀就直奔張曉松!
說什麽不做大佬金盆洗手,這和她口中喜歡一個追一個的曾經過去有什麽不同?
狗果然改不了吃屎!
周林潛也是被氣糊塗了,沒形容自己玉樹臨風一枝梨花壓海棠就算了,竟然還拿自己當個狗屎,關鍵是這比喻他自己越想越符合現實,都沒發現有什麽問題。
而事實上,落在他眼裏的情況真的可以用“嚴峻”來形容——
女生一改之前和表哥無情翻臉的鐵面,不但兄妹接觸頻繁,兩家也往來變多。
尤其是張曉松帶着禮物背着藤條登門謝罪之後,兩家俨然有摒棄前嫌淡忘曾經把手言和的趨勢。
周林潛有種自己被背叛的感覺。
當初是誰好心好意地裝入贅的小白臉來保房子?
又是誰出謀劃策幫忙解決房子的問題?
是他!
結果現在呢?
譚家和張曉松家裏跟沒事人一樣有來有往,表妹表哥更是親近如常毫無翻臉跡象。
敢情他幫的忙做的事說的話到頭來全是個屁?
周林潛自己想想,真是越想越氣,屏蔽外界的超然态更是開啓了冰凍模式,半徑三米內冷得能掉冰渣。
許青青作為同桌,每天都得在這種冰凍模式下上課,內心裏十分無可奈何。
她默默對303說:“我只是想寫個論文而已,竟然還遭受這種冷暴力。”
303給她拽起了地球文言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許青青用耳朵屏蔽聲波,不聽不聽不聽。
後來還是有一天,張曉松很随意地和她聊起周林潛,說:“你家這小白臉最近醋壇子碎得很徹底啊。”
嗯?醋壇子?
張曉松看看她:“你難道沒感覺出來嗎?每次我去你家,那姓張的都沒有好臉色。”
許青青想了想,“其實不是你來我家他沒好臉色,他最近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麽了,天天都沒好臉色。”
張曉松嗤道:“天天?你就沒好好想想他這個‘天天’是從哪天開始的嗎。”
許青青還真沒想過。
張曉松:“怕不是從我跪在你家客廳裏賠禮道歉的那天開始的。”
那天嗎?
許青青還真沒注意。
可仔細想想,那天之前都好好的,的确很像是那天開始翻的臉。
許青青自認觀察一向細致,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可她到底也只有一雙眼睛,有些細節觀察不到也實屬正常。
可周林潛為什麽要生氣?
跪的是張曉松,跪拜的對象也不是他,他氣什麽?
許青青也是後知後覺意識到——
這可能是來自自我感覺良好的金大腿的獨占欲。
好比一個強悍的上位者,要求抱他腿的人只認可他一個人,如果還有其他競争者,就會下意識地産生危機感,也絕不容許包他大腿的人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事情發生。
或許周林潛就是這種心态?
按照他那個臭屁、嚣張且鼻孔朝天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
問題是,許青青是來寫論文的,又不是來抱大腿求上位的,多關注合适的目标群體才正常,怎麽可能只關注他周林潛一個人?
這種“獨占欲”和她的目标本來就是沖突的。
但好歹她現在有點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既然清楚了,下一步自然是想辦法解決。
她總不能讓自己的觀察目标把精力耗在她身上,所謂的“動态變化”可不是讓觀察對象整天圍着她轉。
所以許青青決定找周林潛好好聊一聊,像當初“分手”一樣把事情說開。
但怎麽說,說什麽,其實有點讓她頭疼。
就周林潛那性格,自傲又自視甚高,說他對她産生某個方面的“獨占欲”,怕是他死也不會承認,不但不承認,心裏還會更別扭。
所以,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許青青是這麽開解男生的。
“我實話告訴你吧,其實十年之後張曉松根本不是什麽金大腿,他從頭到尾就是我一個普通親戚,是我表哥,只是他媽媽真的是個好人,我不想我舅媽以後過得不好,才會建議我爸媽現在幫幫他們,畢竟當初外婆生病卧床的時候,一直都是舅媽幫着我媽忙前忙後。好人值得有好報。”
是時正是晚上九點半,晚自習放學時間,許青青特意騎車追上周林潛,沒話找話地挑了個由頭聊,說着說着便聊到張曉松那邊。
周林潛全程騎車,頭也沒回一下,耳朵裏還塞着耳塞,不知有沒有聽到這番解釋。
而男生個高腿長,自行車又是山地車,兩腳蹬下去就溜出好幾米遠,害得短手短腳騎着普通自行車的許青青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蹬腿加速,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蹬腿加速,加速加得她倍感心累。
“哎,周林潛!你到底聽沒聽我說啊!”
相熟之後,許青青雖然一部分時間面對周林潛的心态都很佛,但男生的性格實在不怎麽樣,許青青經常佛着佛着就炸毛。
像現在,她好心好意主動來解釋,男生竟然自顧騎車理都不理她一下,許青青再好的耐心都炸了。
而這一嗓子下去,男生忽然也蹬腿加起了速,兩腿下去連人帶車直接蹿出去六七米的遠,眼看着就要絕塵而去。
許青青:“????”
神經病啊!
許青青胳膊壓着龍頭,躬身彎腰加速去追,可她車輪小腿也短,蹬起來哪裏有男生騎車的速度快,起先還能你趕我追一下,後來周林潛騎過兩個路口之後許青青再沒追上,眼看着人影都瞧不見了,許青青忽然剎車停下。
她一停下,303便道:“同學,你心率過高,腎上腺素也遠遠超标。”
許青青:“麻痹。”
303:“……”它剛剛好像聽到一句髒話?
許青青從車上下來,撐着車龍頭,默默凝視周林潛離開的方向。
303實時監測到的身體數據顯示,一座內部能量急速增加的“火山”即将爆發。
終于,三秒後,許青青甩手扔下自行車,張口就朝路口的方向大喊出來。
“特麽的!老子不幹了!又不欠你的!解除鎖定!老子要解鎖!”
“……”根據流程,303詢問,“解鎖意願接受。正式詢問,是否解鎖一號特定觀察對象周林潛?”
許青青胸口起伏,兩手叉腰,目光裏隐含着尚未爆發的情緒,尚在克制隐忍,“解!”
303:“再次詢問,是否解除鎖定。提示,解除鎖定之後僅剩下一次重新鎖定機會,且反複鎖定解鎖會影響論文評分,請謹慎選擇。”
暮色黑沉,夏日夜風沉悶且燥熱,地面烘熱地蒸熏出一股股令人煩躁的熱氣。自行車摔在地上,後輪随着鏈條轉動,嘩啦啦發出催促的音調。
許青青氣出一頭汗,雙臂繃直,捏着拳頭,切齒地回複道:“解!解完了再也不受這些惡氣!”
303:“鎖定已成功解除。所有記錄內容已打包存儲加密。解鎖後不再對該對象進行觀察記錄。”
接收到提示,許青青忽然覺得神清氣爽,仿佛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她重新把車扶起來,騎上走人,一路上風風火火潇潇灑灑,連夜風都覺得清爽幹燥許多。
到了家門口,卻見周林潛抱着胳膊在兩家之間的那道石板小路上等着,神情晦暗。
許青青掃他一眼,連冷哼都沒有,就當看不到,直接推車到家門口開門。
周林潛在她背後喊她。
許青青不理。
周林潛走過來,許青青已經打開了家門,推車直接進去,反手嘭一聲甩上大門。
周林潛吃了一鼻子灰。
“……”
男生皺了皺眉,頓了下,擡手敲門。
卻得到門後一聲爽利且斬釘截鐵的“滾!”
周林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