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時意把面料小樣貼在表格上, 又拿起彩色效果圖和款式結構圖, 看了許久,才在作品的右上角寫上名稱。
握着筆的手有些發抖, 這是時意第一次參加比賽,還是如此規模浩大的比賽,設計圖紙擺在面前, 時意工整的寫上了幾個字,麥田上的月亮。
參賽作品《麥田上的月亮》是時意熬了幾個晚上才做出來的, 她思索了許久, 最後決定把這幅作品獻給自己的父母, 時偉和卓小菱。
時偉是做面料生意的。他畫的一手好畫,但因為那時候做藝術生要花費太多,家境貧寒的時偉便選擇了一所普通的大學,讀完書後他進了一家時裝公司,做的是銷售。可對面料的喜愛是難以磨滅的, 後來幾經周折, 時偉開了一家小店, 自己做起了面料批發生意。
時意至今還記得, 時偉搬着一匹匹的布料走過來時,驕傲的看着時意,“來,摸摸,這是什麽料子?”
年紀小的時意還不太懂,在她的眼裏, 那無非都是一樣的布,只不過顏色不一樣罷了。
可時偉說起來的時候,倒是極有道理。他耐心的握着時意的手去撫摸每一種布料,告訴時意,其實每件衣服都有自己的靈魂,都說一件衣服的靈魂是設計師的設計,但其實最重要的,卻是這個最基礎的面料。
每一種面料代表着不一樣的生命,每一種顏色,又象征着不一樣的完美。
時偉一邊說一邊拉着時意,“你摸摸看,這些料子是不是在你手心裏跳舞?”
時意跟着時偉的手摸過去,随着手底下的料子變化,手感也完全不一樣,真的就像時偉說的那樣,在跳舞一般。
時意擡頭看着時偉,“爸爸,以後我也要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
“嗯。”時意點點頭。
“我的翹翹以後可以做設計師,做出來最舒适最好看的衣服,好不好?”
時意鄭重的點頭,“對,就是要做設計師。”
時意撫摸着已經粘貼好的面料,她的指尖摩挲過去,指腹上産生了一絲絲的異樣,那種粗砺的觸感,就像最原始的欲望。
Advertisement
麻布是時偉最喜歡的料子,可那時候時偉總說,麻布摸起來生命感最強,可做出來衣服卻不喜人,舒适感不夠。
時意看着剪下來的這一小塊條紋麻,無聲的念道,“爸爸,現在有條紋麻了,你看看,這個料子真的很好看。”
時意用了灰白相間的條紋麻,她第一次在工廠那裏見到這種條紋麻的時候,便決定,一定要用這個面料來做衣服。
時偉和她說過,好的設計師要懂面料,每一款布料都會決定一件衣服的靈魂,這個靈魂是塌的,還是靈動的,就要看設計師懂不懂根據面料來設計衣服了。
于是,時意就有了這組參賽的作品,麥田上的月亮。
在時意的手心裏,條紋麻涼涼的,面料柔軟又挺括,灰白相間的顏色,像極了心頭的那彎月亮。
而那皎白冷清的月色下,卻是充滿希望的金黃色的麥田。
有風吹過,吹舞了麥穗,吹涼了月光。
時意設計了一件套男裝。配套的還有一件女士連衣裙,用料都是條紋麻。
都說月色涼如水。
時意做着做着便想起了那晚的月亮。
她和時偉還有卓小菱告別的那天晚上,就是如此,如水般的汩汩流淌。
寫完作品名稱,時意把圖紙平整的放進文件袋中。
封裝好,時意捏了捏文件袋,向過去,她終于可以說再見了。
那晚的月色,那晚的哭泣,那晚的痛不欲生,十幾年來,纏繞在心裏的噩夢,她終于可以說再見了。
“麥田上的月亮,請你一定記得我。”
時意喃喃道。
剛剛封好,曉曉就跑了過來。
“時意,怎麽樣,弄好了嗎,再不寄出,就晚了。”
“好了。”時意把參賽作品遞給曉曉,“謝謝你,曉曉。”
“說什麽呢,我也不過是幫你寄一下而已。”曉曉說完,湊近了一點小聲道:“鄭菲菲的昨天就寄走了,一開始她還說不想參加呢,不知道怎麽了,連着加班好幾天,眼睛都是腫的。”
“嗯,大家都想取得好成績,起碼這初審是要過的。”時意說。
“然後呢,選多少人開始比賽?”曉曉也有了興趣。
“應該是20個,以往都是20個,進行比賽。”
“聽說是看投票的對不多,時意,到時候我會叫上我的朋友都給你投票的。”
時意聽了,笑了起來,“謝謝你,曉曉。不過按以往的賽制,好像作品都是不記名的,所以你也不會知道哪個是我的,只有編號而已。”
“哇!”曉曉瞪大了眼睛,“這麽狠的?”
“嗯,所以說是最公平公正的比賽。”時意說,“不過,我有信心,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時意加油!”曉曉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加油!”
“加油!”儲浩瀚喊了一聲加油,這才從基地離開,一個人慢悠悠的向外走去。
時逢早就坐在車上,擡眼不耐煩的看着儲浩瀚。
“你能不能快點,都等你了!”時逢沒關車門,沖着儲浩瀚喊。
儲浩瀚依然慢悠悠,“你怎麽不沖你姐夫叫啊,他還沒出來呢。”
“滾!”時逢罵了一句,“快點的。”
儲浩瀚拖着行李箱終于走了過來,靠近後就看見佟天正在車裏向他使眼色,果然,時逢又開腔了。
“你們怎麽回事,去打個比賽而已,你們是去走秀的嗎,看看你們穿的,看看那個行李箱大的,到底裝了多少東西啊。”
佟天在後面跟着時逢學,小聲的逼逼。
儲浩瀚吐了吐舌頭,把行李箱往車上一放,吐槽道:“那是,誰能跟您比啊,衣服一周不帶換的,這去上半個月,那也就兩套衣服的事,塑料袋一裝拉倒了。”
儲浩瀚說完,爬上車,想和時逢坐一起,時逢白了他一眼,“後面去,看見你倆那花裏胡哨的頭發就煩。”
佟天聞言摸了摸自己剛剛染的頭發,翻了個白眼,“哪裏是看見我們的頭發煩啊,還不是因為人狗哥不理你,你心煩。”
佟天說着話,就見陳最從基地裏走出來,只背了一個背包。
佟天立刻戳了戳儲浩瀚,儲浩瀚看過去,又想起剛剛在後備箱裏看見佟天的兩個超大行李箱,默默的往佟天那邊擠了擠,小聲說:“真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陳最走了過來,手裏還拿着手機,在和時意視頻。
“我真的要走了,馬上要上車了。”陳最說。
“那快點走吧,是不是都在等你。”時意也舉着手機,“我的設計圖今天寄過去了。”
“那太好了。不過,我們的比賽日期好像重疊了。”陳最已經走到車前,也不進去,把敞開的車門一關,站在車外繼續說。
“沒關系,兩個一起結束,也還好。”時意說。
“希望能趕回來看你的決賽,小姐姐,你可以的。”
“嗯。”
儲浩瀚偷偷的打開窗戶,露出一條縫,耳朵湊上去,想聽聽陳最在說什麽。
陳最沒有注意道,依舊和時意說着話。
“我要上車了,他們都在等我。”
“好,一路順風。”
“嗯。”陳最點點頭,低聲道,“小姐姐,親親。”
鏡頭裏的時意驀地笑了,“你呀。”
“親親。”陳最繼續說。
直到聽到時意那邊傳來一聲木啊,陳最才滿意的笑了。
“啧啧。”儲浩瀚轉過頭來對佟天說,“咱們ZY是暗裏騷啊,整天陰着個臉對我們,在時逢姐姐面前,那就是一個小白兔啊小白兔,還親親。小甜甜,快給我一巴掌,拍死我算了。”
佟天得令,順手給了儲浩瀚一巴掌。
儲浩瀚捂着手臂,“卧槽,你真的打啊。”
坐在前面的時逢早就煩了,也聽不下去了,用力敲了敲車窗上的玻璃,對着陳最喊:“走啊。”
陳最這才挂點電話,上了車。
時逢本想着陳最會坐在他身邊,正想詞驅趕他呢,誰知道人一上車就往後鑽,鑽到最後一排,黑色連帽衫的帽子一拉,倒頭就躺下了。
時逢轉身看着陳最,頭頂上都在冒火。
佟天和儲浩瀚夾在中間,悄咪咪對手指:“完蛋了,這氣氛!這一趟萬一拿不到冠軍,兩個嫂子成不了,就沒法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