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志

第7章 去年今日

一年半前，中吳。

那時候的駱凡剛剛畢業一年，一年裏他更換了七份工作，最後實在無法忍受每一任老板的嘴臉，才悟出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的道理。然後他就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開了這一家雜貨店。

開始的日子總是最苦的，開店本就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錢，又跟朋友借錢買了一輛電動小貨車，于是駱凡就只能自己開車前往距離他店鋪十幾公裏以外的中吳批發中心進貨，因為那裏是最便宜的。

那一天夜裏駱凡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買完貨回來的時候，中途電動車又沒電了，駱凡就只能一腳一腳地踩踏輪，那天夜裏出奇地靜，從半路到小區門口，居然一個行人都沒有。等回到店門口的時候，已經過了夜裏十一點。

他拉開卷簾門，開了燈。然後就開始把車上的貨一件一件地往店裏搬。搬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然後又把貨整理上貨架，食品歸類擺好，飲料一瓶一瓶地放進冰箱。

忙完這一切，駱凡累得半死。于是點了根煙，拿了瓶礦泉水，坐在櫃臺前靜靜地抽煙喝水。

一根煙還沒抽完，駱凡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很細很輕柔，只有兩個字，幾不可聞。但內容駱凡卻聽清楚了：“救命。”

救命？

一開始，駱凡以為自己幻聽了。可過了十幾秒鐘，他再一次聽到了那個聲音，這一次比先前還要清晰，依舊是“救命”二字。

駱凡輕輕地擰上礦泉水的瓶蓋，不再抽煙，甚至把呼吸都屏住，豎起耳朵等待---

“救命。”

駱凡咽了咽口水，猛吸一口煙，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外，開始尋找聲音的來源。

又過了半分鐘，那聲音再一次傳來。駱凡這一次聽出來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來自于他小店旁邊的小巷之中。

放眼望去，小區內只有駱凡的商店還亮着燈，而且這夜裏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黑暗幾乎壓得駱凡喘不過氣來。同時，那個若隐若現的“救命”聲還在一聲聲地傳來。

駱凡心裏有些發怵，回店裏在貨架上拆了一個全新的手電筒，又扣了兩節新電池安上。把先前的那根煙掐滅，點了根新煙，嘴裏緊緊地咬着煙屁股，打着手電筒，駱凡就這樣拐進了隔壁的小巷子。

這巷道賊長，駱凡每跨一步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回蕩，同時，每跨十步就有一聲“救命”傳來，那聲音越來越清晰，聽得駱凡的心裏直發毛。

終于，在第三聲“救命”響起的時候，駱凡的手電筒照到了一張慘白的臉。

那是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女人，生得極美，雙眼緊閉，穿着一套白底藍花的旗袍，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貴婦的氣質。但此刻卻平躺在小巷之中，不見一絲一毫的動靜。

駱凡手電筒中的光束一動不動地照射着她臉龐。

“大姐！”駱凡叫了一聲，不見動靜。

“大姐，你還清醒嗎？”

那女子還是紋絲不動。駱凡直起耳朵努力地傾聽，沒有呼吸聲。

“救命---”

又一聲傳來。

駱凡瞬間吓得冷汗直流，手電筒差點握不住掉在地上！因為這聲音确實就是從女人的位置發出的，但是，駱凡對天發誓：她的嘴壓根動都沒動！

他不自覺地把手中的電筒轉移方向繞了個圈，環顧四周，确定周圍沒有其他人，那這個聲音就一定是從地上這個女人身上發出來的。

可是她到底是怎樣發出聲音的？！！

駱凡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女人的臉，眼睛眨都不眨----

“救命---”

駱凡的頭皮一陣發麻，因為女人的嘴還是沒有張開。

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煙，他不信世上有這麽邪門的事兒。緩緩地蹲下身子，女人那精致漂亮的臉距離他只有咫尺之遙。慢慢擡起手，指尖觸碰到了她的臉頰----

一瞬間，駱凡又縮了回來。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女人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度，冰涼得跟牆邊的石頭一樣！

“救命---”

面對害怕，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尖叫着跑開，另一種則是越害怕越好奇，越害怕越不信邪，越害怕越要搞個究竟。

很不幸，駱凡屬于後一種。

他無聲地大口大口喘着氣，擡起袖口胡亂地擦幹了額頭上的汗，一只手顫顫巍巍地端着手電筒，另一只手則慢慢探到了女人的鼻子下面----

“救命---”

駱凡咬牙，沒有拿開手。

“救命---”

駱凡內心在撕扯，依舊沒有拿開手。

“救命---”

駱凡終于把手縮了回來，他已經持續測試了一分鐘，結論是：這女人已經沒有呼吸了！！！

死人？可是救命聲明明就是從她身體裏傳來的！

駱凡接近了崩潰的邊緣，但總算還沒有徹底吓傻。他輕輕地摸到手機，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盡管他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麽要這樣。

解開鍵盤鎖，按下“110”。

然而，就在他準備按下撥號鍵的那一刻，女人睜開了眼睛。

駱凡只來得及看見女人看着他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絲疑惑，然後那雙眼眸就變成了藍色，在兩束幽藍詭異的目光凝視他的一剎那，駱凡的後腦勺宛如被重錘狠狠敲擊了一記，然後便重重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直覺。

手中的電筒和手機，呼啦啦地滾落在地上。

女人站起身來，看也不看癱倒在地的駱凡，随腳踢開了還射着白光的手電筒，朝着前方走去。她的速度很快，背影像是在空氣中一格一格地瞬移，轉眼就到了巷子口。

“大姐，你沒事吧？”

一個聲音突然從她的背後傳來。

女人不動了，愣愣地轉過身子，不可思議地看着身後站在巷子中央的駱凡。她很是震驚，她實在想象不出，這個男人為什麽還站着，或者說，為什麽還活着？

駱凡哪裏清楚女人此刻心中的想法，他只是覺得剛剛的一幕實在詭異到了極點，自己似乎看到了藍色的光芒，然後就莫名其妙暈倒了幾秒鐘，等他清醒過來才發現女人已經走到了巷子口，于是急忙出聲詢問。

見女人只是傻站着不答話，駱凡撿起地上的電筒和手機，三兩步跑到女人跟前：“大姐，你剛剛吓死我了----救命是你喊的嗎？你現在沒事了？”

女人卻依舊怔怔地看着他，不說話。

駱凡今晚遭遇了這一系列令人恐怖的事情，現在見女人已經清醒，心中的害怕無形中消散了一半。如今是滿肚子疑問想要找人解答，自然要問個清楚。

“大姐？”駱凡上前一步。

只見這女人鬼魅般地往後一退，駱凡甚至看不清她是怎麽移動的。緊接着，她又做了一個讓駱凡匪夷所思的動作。

只見她雙手抱拳，就好像電視劇裏的古人一樣，冷冷地開口說話：“這位道友，小女子已身負重傷，且身上并無法寶。若肯高擡貴手，尋瀾派孫珺感激不盡，他日來尋瀾往生池做客，必有重謝。如若今夜道友執意行兇，我尋瀾派雖不複往日強盛，卻也定會查明此事，有仇報仇！”

恐懼之後這滑稽的一幕讓駱凡想笑卻又哭笑不得，原本以為撿到一具處處透着詭異的死屍，沒成想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神經病人，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瘋人院跑出來的。

駱凡突然想明白了，如果這女人是個神經病，那一切就可以解釋了：這瘋子發了瘋，半夜躲在巷子裏裝死人，就等着吓唬誰呢。她一定是先前用冰塊之類的東西故意把臉弄得冰涼，等到駱凡探她的鼻息時，再故意屏住呼吸。至于那奇怪的救命聲，那玩意兒更好弄了，偷偷在身上塞一個錄音機不就得了！至于駱凡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暈過去，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被吓暈了。

敢情這一晚自己一直陪着這美女神經病玩惡作劇呢！虧自己還被吓了個半死！

“道友為何閉口不答？我今日遭人追殺，實在已是驚弓之鳥，剛剛用法術偷襲道友乃本能所為，萬望道友諒解。”這個自稱孫珺的女人見駱凡似笑非笑，不像善輩，又主動開口問道。同時，她的心緊緊地懸着，原以為眼前這個男人只是個凡人，可是他受自己法術一擊而安然無恙，那就定是修真界中人無疑。可在他身上又偏偏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靈氣波動，就好像真的是一個凡人一樣！那麽，就只剩下唯一的解釋：他是一個高手，真正的高手。孫珺想跑，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駱凡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了。自己來這人間說短不短也二十幾年了，可真的真的沒有跟精神病人交流的經歷！他突然想起來之前看過趙本山的一個小品，一個神經病裝成小偷的模樣入室行竊的故事。貌似那裏面說，對付精神病人，你得順着她說，不能跟她頂，不然她就會發怒，做一些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駱凡決定試試。從這個女人說話方式來看，應該是修仙那一路數的病人，駱凡腦子轉得快，瞬間就想好了說辭。

“這位----那個----道友！”駱凡也假模假樣地抱了個拳，“我在小區門口開了個小店。我---那個---邀請道友到寒舍一坐，共同交流交流法術。”

駱凡覺得，應該先把她穩下來，然後找機會報警。他還是很有社會功德的，放這麽個精神病人在外面，實在不安全。

孫珺的心卻沉了下去，對方顯然不想就這麽簡單放過她。而自己已是強弩之末，又看不清對方的實力上限，貿然動手，實在沒有勝算。

遂只能點了點頭，裝作淡定自若的樣子，一擺手：“道友前頭帶路！”

駱凡放松了些，領着孫珺走進了自己的雜貨店。搬了把椅子讓孫珺坐下，又拿了瓶礦泉水遞給她：“喝點水吧，那個----道友！”

孫珺默默地接過，環伺一周，道：“道友如此修為，卻能夠大隐隐于市，孫珺佩服之極。他日道友若來尋瀾派，孫珺必奉為上賓。”

駱凡心中暗自苦笑：這麽說話太他娘的累了！還是盡快想辦法報警要緊。可是自己這小店一覽無遺，連個藏的地方都沒有，如何報警呢？

見駱凡不答話，孫珺又追問了一句：“道友以為如何？”

駱凡反應過來：“那個----我，不對----在下閑雲野鶴慣了，不求榮華富貴，只要潛心修仙。”

孫珺低着頭，暗自握緊了拳頭：自己三番五次示好拉攏，對方都拒絕了，那他究竟想要什麽？還是說如今的尋瀾派真的已經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孫珺有些後悔，早知道不該實話實說，應該謊稱自己是飛雲門人的。

氣氛逐漸冷了下來，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默默喝水。

駱凡偷偷把手塞到口袋裏，摸到了手機。他不确信自己把手機拿出來會不會引起神經病人的警覺，有些犯難。

逐漸他有了一個計劃：先偷偷接通“110”的報警電話，然後自己故意引誘這神經病說點瘋話，自己在對話中再給一點暗示，就看對面的警察聰不聰明了。

他慢慢憑借手感解開了手機鎖，然後又憑感覺按下撥號鍵的位置----

只是駱凡沒有注意到：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孫珺也在用餘光觀察着他。

孫珺注意到駱凡偷偷把手伸到了口袋裏，并且在慢慢摸索……他一定是在摸法寶，法寶對準了我，他在默念咒語了……不能等了，賭一把！

孫珺豁然而起，身體剎那間浮于三尺空中，旗袍在燈光的照耀下無風自動。同時周身法力彙于指尖，一道犀利的白光射出，駱凡手中的手機瞬間就翻飛到半空中，炸得粉碎----

不幸的是，或者說幸運的是，110電話差一秒，沒有撥出去。

駱凡猛擡頭，然後就看見了這輩子最難忘的一幕：只見孫珺腳踏半空卻如履平地，一團赤紅火焰凝于指尖久久不散，頭頂有四顆華光璀璨的“小星星”，正滴溜溜地打轉，一臉戾氣地看着自己。

“道友，我一再示好，為何還要趁人不備企圖下毒手？”孫珺一臉怒容，她身受重傷，此次施法已經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星，在修真界，祭出本命星就算是拼命了。

駱凡的大腦一片空白，這空白在他之前遇到“死屍”的時候沒有出現過，在孫珺說出那一段神經病的話的時候沒有出現過，甚至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他心中唯一殘存的念頭就是：如果她不是個神經病，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

他沒有力氣再往下想，他的世界觀正在一點一點破碎----

孫珺憤恨之間，手中的火焰像利劍一般對着駱凡激射而出---

生死關頭，駱凡清醒了，一個驢打滾，堪堪躲過了那道紅光，同時身後的貨架被擊中，“砰”地一聲巨響，半個貨架連同上面的食品，立刻呈粉末狀，把小店裏搞得烏煙瘴氣。

駱凡驚駭萬分，聲音不住顫抖：“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此時的孫珺已是油盡燈枯，剛剛的一擊更是耗盡了她最後一絲法力，甚至連閉上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眼前的駱凡變得模糊，虛無----然後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因為孫珺是從離地一米的空中掉落，所以落地聲極大，“砰”地一聲把空氣中濃厚的灰塵都震得抖了三抖。

駱凡剛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這時候看見孫珺昏迷倒地，輕松了一秒鐘，然後心又驟然緊縮了起來。他從小就擅長面對各種突發情況，僅僅考慮了兩秒鐘，就跑到小店門前拉下了卷簾門：如果這情況把鄰居們吵醒發現，他解釋不清楚。

然後蹲下身子使勁搖孫珺的胳膊：“女神仙，女神仙，你醒醒啊！”

探探她的鼻息，又沒有了。

駱凡心中緊張不減，站起身來忐忑地在店中快速走來走去，現在他已經相信了孫珺的話，主要是他親眼所見不得不信。但這已經不是重點了，如今的重點是他完全不能确認孫珺是不是已經死了。

你可不能死啊！駱凡苦笑着想，你死了把警察招來我怎麽說？說我半夜遇到了一個能飛的女仙？在我店中施放法術後不幸身亡？這話我自己都不信還指望警察信？不行，我得做點什麽！

一個念頭閃進了駱凡的大腦：把她重新擡到巷子裏，然後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但這個念頭僅僅持續了一秒就被他否決了：如果讓他的後半生夜夜做惡夢最後被逼成神經病，那還是讓警察把他抓過去吧！

駱凡又搖了搖孫珺，還是沒有反應。

怎麽辦怎麽辦！駱凡亂了，理不清頭緒。去洗手池用涼水沖了沖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對，先分析一下！

駱凡點了根煙，細細地思考：一、假設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她就是修真中人，并且是那個什麽尋瀾派的弟子；二、她先前說自己被人追殺身負重傷，可是她并沒有死；那麽問題來了，她現在究竟為什麽又變成了開始那樣像死人一樣？舊傷複發？不大可能！自己動都沒動她，先前還好好的，根本看不出她受傷啊，受傷怎麽還能發那麽厲害的法術呢？對了，她是在什麽情況下暈倒的？是在沖我發射出了一道紅光之後，為什麽發射了那道紅光就暈倒了呢？

懂了！駱凡腦中靈光一現，她一定是沒能量了！

能量守恒定律！

管你什麽修仙不修仙，她發射了一個法術，把我貨架都打成粉末了，這個肯定是特別消耗能量的。她說她之前就被人追殺，肯定跟別人打鬥過，修仙中人打鬥，肯定是你放一個技能我放一個技能，這些統統都是要消耗大量能量的。醒來之後體內空虛沒能量，最後又對着我放了一個大招，肯定吃不消啊！

這個邏輯一通，駱凡就明白自己該幹什麽了，想辦法給她補充能量！

說幹就幹，此刻駱凡顧不上什麽君子之禮了，把孫珺身上從上到下地搜---

“大還丹，聚靈散，紅藥藍藥，快點出來啊-----再不出來出人命啦----”駱凡邊摸遍了孫珺身上每一個角落邊念念有詞。

結果是讓他失望的，孫珺身上除了首飾啥也沒有。

駱凡又轉身到櫃臺上取了兩節幹電池，呆呆地看着孫珺……

“哎呀，她又不是外星人，肯定充不了電啊！”駱凡扔掉電池，“對了！”

慌忙中又打開冰櫃，把裏面的紅牛脈動激活統統搬了出來，電視上不是經常廣告這玩意兒能補充能量嗎，說不定管用！

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駱凡掰開了孫珺的嘴，一股腦往裏面灌，一瓶，兩瓶……

灌到第四瓶的時候，孫珺的眼皮突然動了一下。

“有效果！”駱凡大喜，馬上又灌了一瓶。

“哇！”孫珺眼睛終于睜開，頭朝着地，一口氣把胃裏面的亂七八糟的湯湯水水吐了個幹淨。

“神仙大姐，你終于又醒了，吓死我了！”駱凡高興地幾乎手舞足蹈，“你真是神仙啊？”

孫珺躺在地上，惡毒的眼神想要将他碎屍萬段，喘着氣低聲喝道：“你到底是何人！我本是将死之人，你也要如此羞辱我！”

“我是駱凡，我剛剛救了你的命！”駱凡舉着紅牛的罐子慌忙解釋，“看，紅牛，給你補充能量。”

孫珺卻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木然地看着頭頂的天花板：“我就要死了。道友何必再裝瘋賣傻，為何不以真面目相見呢。”

聽孫珺說她要死了，駱凡又急了：“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解釋不清楚！我就是個凡人，之前那些話都是編出來騙你的，我還以為你是個神經病呢！”

“凡人？哈哈，凡人怎麽可能抵擋我的心靈之火。”孫珺的聲音越來越小，閉上眼睛，“罷了，我如今在修真界已無立足之地，死在誰手裏又有什麽區別呢。”

“你不能死！”駱凡叫道，“不行，我得去報警，你撐住！我去問別人借手機報警！我送你去醫院。”

孫珺剛剛閉上的眼睛突然又睜開了，疑惑地看着駱凡，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僞裝：“你過來。”

駱凡忙上前：“你說。”

孫珺艱難地擡起右手：“我手上的佛珠，你戴上！”

駱凡仔細看了看那串佛珠，一共有九顆，滾圓滾圓的。他心裏有點怵，這女的八成沒安什麽好心，說不定要拉自己同歸于盡------

“戴上！”孫珺厲聲道，“快，說不定能救我的命！”

一聽這個，駱凡心一橫，把佛珠從孫珺手腕上摘下，戴到了自己手中。

戴上的一瞬間，駱凡就暗叫不好。他的身體瞬間開始發熱，渾身好像有火，從體內往外燒。同時，手中的佛珠開始亮了起來，并不是同時亮，而是一顆接着一顆發亮，閃着藍色光芒，一直亮到了第八顆才停了下來。

“我靠！”駱凡大叫一聲，慌忙摘掉佛珠扔在地上。

再轉頭看孫珺，卻見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神情無比恐怖。

“你對我做了什麽？”駱凡吓得聲音都抖了。

孫珺突然笑了，笑得直咳嗽，壓抑中帶着痛快。

“你說啊，你對我做了什麽！”

“天不亡我！”孫珺低聲道。

“你說啥？”駱凡沒聽清，湊上前去，“再說一遍！”

突然，孫珺就撲了上來，抓住駱凡的肩膀，把他壓在了身下，同時嘴唇貼上了駱凡的嘴唇---

“嗚嗚---”駱凡掙紮。

孫珺卻更快，一口咬破了駱凡的嘴唇，駱凡只感覺口腔中滲出了一絲腥味。

孫珺吮吸着駱凡的唇頭之血，力氣越來越大，駱凡漸漸無力反抗了---

“媽的，是個吸血鬼！完了完了，老子完了。”駱凡心中大罵。

然而，就在駱凡等待死亡的時候，死亡卻一直沒有到來。孫珺離開了他的嘴唇，站直了身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駱凡也一骨碌爬起來，“你告訴我，讓我做個明白鬼！”

“聽着！”孫珺顯然已經恢複了過來，說話也用上了不容置喙的語氣，“你今日救了我一命，我欠你個人情！他日我定會再來找你，傳你尋瀾道法。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的天資世所罕見，只要修煉得法，足以睥睨整個修真界。但今日之事萬不可對任何人說起，這是對你自己好。你安心在這裏，等着我，記住了嗎？”

駱凡一字一句地聽完了孫珺的話，瞪着眼睛片刻無語，随後大聲道：“慢着！”

“還有什麽問題？”

駱凡重重地道：“給我一個證明。”

“證明什麽？”

“今晚不是一個夢。”

孫珺皺了皺眉：“也好。”

說完擡手，一粒螢火蟲大小的火星出現在指尖，又慢慢飛舞到空中，最後鑽入了駱凡的腦門。

駱凡心中若有所悟，不自覺地舉起右手，食指和無名指輕輕一擦，一團小小的火苗就被點亮，在自己的掌心舞蹈。

“再見，等着我！”孫珺微微一笑，消失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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