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② (1)
“不過啊最原醬,”
向前邁出了幾步的前路被王馬君阻止下,跳着輕快地步伐他重新站到我面前。
“有時我也會想,就算是一直近在眼前的人也不一定能夠知人知面再知心,畢竟要完完全全理解他人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嘛。”
突如其來的絮絮叨叨,正和一如既往的他一樣。
“不管那是不是他的本心又或者一時興起,只有結果擺在面前的話無論事後要怎麽辯解也可以吧?但是這種你猜我否的游戲啊,我也差不多快玩膩了……”
将食指撇于唇下,王馬君眯起雙眼。
“所以,想要嘗試一下新鮮事物呢。”
***
結束了午餐的我們随後在龍崎警官的帶領下與其他警官也打了照面。
龍崎你小子瘦了啊,是石田你最近吃多了吧之類的談笑風生場合明顯不太适合我,正當我準備抽身離遠一些的時候,那些原本看起來有些難以搭話的警官們似乎是注意到待在我們身邊的王馬君,一邊叨叨這不是上午的小家夥嗎一邊愉快地和他打起招呼。
“喂喂,這氣氛是怎麽回事?那家夥什麽時候和警官們混熟的啊?”
“誰、誰知道呢……也許這就是他作為超高校級的總統的實力吧。”
雖然這話說着我自己也不是很信,說到底總統到底是一種什麽才能呢?
“嗯……,這應該算是一種能力吧。能夠盡快适應進新環境,有效率地與他人交際的能力……會不會有點難懂呢,啊哈哈。”
“不,龍崎警官說得很對。”
雖說在我們面前的王馬君總是耍小聰明調侃他人,既然他身為超高校級的總統(具體是不是真的有他所謂的一萬人組織還要另說)便理應身懷與之相應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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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僅僅是王馬君,我身邊的百田君毫無疑問也擁有十分出色的交際能力。畢竟他可是放學後會把毫不熟悉的同學拉去做體育訓練收為小弟的人,雖說做法多少有些強硬吧。
和他們比起來,我則……
不,這個話題就藏在心底吧。
随後我們跟着龍崎警官來到了美術館主建築三層的工作區域,在外賓專用會客廳中見到了美術館的館長。
“鹽川館長,他們是今天來這裏實習的高中生們。”
與美術館相同的姓氏似乎是源于家族繼承,身着得體西裝的館長是約莫50歲出頭的沉穩男性。中等體型身材微胖,逐漸喜笑顏開的臉龐上架着古典的金絲眼鏡框。
“哦哦,歡迎歡迎。雖然這裏只是個小小的美術館,能夠為年輕人帶來些啓發的話也算是有些用處了。對了,這邊這位是特意從法國前來的Mr.查爾斯,同時也是這次寶石運送的負責人,有什麽想知道的都可以問他。”
館長的一步身後,高他一頭多的金發男人聞聲向我點頭示意。
我趕忙摘下帽子背在身後。
“您好,我是最原終一,十分榮幸這次有機會前來參觀鹽川先生的美術館。這邊是我的同學……”
“嘿嘿,我是名震……”
“我叫做王馬小吉哦,還請多多關照!不說這邊這個百田笨蛋了,身為超高校級學生的我們應該能夠幫上你們的忙哦?”
“喂,你說誰笨蛋呢!”
捕捉到超高校級的字眼,館長玻璃片後的雙眼微微睜大。
“你們是……那所希望之峰學園的學生……?”
自從我入學後每次自報家門都會收到類似的反應,事到如今已經快習慣了。
“嗯,姑且我可以算是被稱作為超高校級的偵探。”
“偵探啊……哈哈,那可真是和怪盜絕配啊!”
說着,鹽川館長反而覺得十分有意思地大笑起來,直到他身後的查爾斯先生忍不住咳了幾聲才收斂下來。輕撫着下巴的絡腮胡,館長露出慈祥的笑容。
“能得到希望之峰學園學生的幫助自然是鄙館的榮幸,不過年輕人就不要太過緊張了,盡情享受才是你們的責任。”
“是……不過能力範圍內的話,我會盡自己的全力。”
似乎是十分滿足我的回答,鹽川館長緩步踱上前伸出了右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果然年輕人就是好啊,有着無限的自信與可能性。那麽,接下來也有些公事要辦,就恕我先行一步了。”
目送鹽川館長走出會客廳的門口,我趕忙彎下腰,同時把身邊傻站着的王馬君也按了下去。
查爾斯先生也随着他邁出了步伐,卻在經過我身前時停頓了一下。
“————,——————————。”
“……”
直到逐漸聽不到遠去的腳步後,我才緩緩擡起了身子。
一臉狐疑的百田君從後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剛才那個叫查爾斯的家夥對你說了什麽啊?聽起來不像是日語啊。”
“嗯……我也不是很确定,大概是法語吧。”
畢竟剛才館長介紹查爾斯先生時說過他來自法國。
英語的話多少還算有點底子,法語的話我也只能算是知道一點點,完全不是能進行日常會話的水平。想到這裏,目光自然而然地瞥向了另一側的他。
“王馬君,剛才那句話你聽懂了吧?”
畢竟此時他正仰着一張笑嘻嘻的表情似乎就在等着我來問他。
“啊咧,這麽重要的事情來問我真的沒關系嗎?我說我聽懂了的話,最原醬會相信嗎?”
即使如此他依舊會以謊言來打幌子,就像是在考驗我的反應一般。
“我會相信。畢竟現在的你并沒有撒謊的理由,沒錯吧?”
“嗚哇,是超級果敢絕對的偵探模式!看來那番話不是随便說說的呢。雖說覺得就這樣告訴最原醬有點不太合算……嘛,當然是騙你的,好好聽清楚哦。”
招着手,王馬君示意我和百田君稍微湊近點,以只有三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道。
“他說的是,「不起眼的偵探,識時務的話就不要多管閑事」哦。呢嘻嘻,這可是明顯再不過的脅迫了!”
“……”
脅迫,嗎。
“不,這可不一定吧。”
擡起頭脫出這個小圓圈,百田君臉上挂着如往常爽朗的笑容。
“也有可能這個叫查爾斯的家夥本意是和那個館長的大叔一樣,叫終一多注意保護自己呢!不過是稍微有點不太會表達而已。”
……保護,嗎。真是符合百田君的想法啊。
“欸——絕對是脅迫啊!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怎麽可能信任嘛!”
“不——對,這和外不外國人沒關系,就算語言不通內心也是能夠互相理解的!”
一個不小心眼看着兩個人又要吵起來,龍崎警官适時走來分開了兩人。
“好了好了到此為止,咱們的工作可還沒完呢。接下來就一起去轉轉美術館的展廳吧,最原君和百田君都是第一次來吧?”
“嗯、嗯!”
承蒙着他的好意,我也連忙拉開還想多說幾句的百田君想盡量與王馬君保持距離,另一邊被拉開的王馬君看起來卻比我這邊更要憤憤不平。
“可惡,跟百田醬一起逛美術館什麽的,簡直是對美術品們的侮辱啊!還不如我自己一個人逛呢!”
生氣地單腳跺地,毫無預兆的,王馬君邊咬着手指邊轉身飛快跑出了會客室。
“啊,欸?!”
我正打算要追上去,身側更大的一聲“哼”停下了我的腳步。
“讓他去,終一!反正到時候不管需不需要那家夥又會擅自跳出來的,沒必要追!”
“話、話是這麽說……”
我有些為難的視線左右晃動,在與龍崎警官對上眼的同時,原本也有些困擾的他轉而拍了拍我的肩膀。
“上午我也帶王馬君參觀過了,只要他不迷路應該就沒關系吧。”
“這樣啊……。真是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不不,本來帶領你們也是我的責任。”
事到如今我才認真地後悔起來,如果昨天能夠早點阻止兩個人來的話就好了。
也算是兼帶着撫慰百田君的心情,我們在龍崎警官的帶領下參觀起了美術館。
爬上不算長的外部階梯、走過門前高聳的六根米白立柱,這座美術館內部比我想象得還要大。建築由地下一層一直延伸到地上的四層,每層以中線為界分為東、西兩個展廳,分別展示着古今中外不同主題的展覽。而之前在資料中記載的咨詢臺便位于一層的西面,那塊破碎的玻璃窗前還挂着一張不是很透光的白布作為臨時措施,附近區域也被KEEP OUT的黃線攔住,恐怕是防止有人靠近受傷吧。今天咨詢臺的工作人員與昨天并不是一班人,雖說有關于昨日事情的原委都記載在了發下來的資料上,不能親自确認還是讓人有點心裏不安。
這次慶典最為重要的《蛇栖月光潭》被放置在四層的特殊展廳中,想要從內部去到展廳的話就必須從一層的樓梯開始一層層爬上去,眼見着每爬一層穿着警服的保安人員便越來越多,讓人不禁有點緊張。至于剩下的路線便是從樓頂入侵,雖然影視作品中經常會描寫一些以“飛”為交通方式的犯罪方法,現實中要實現的話果然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最原君,總覺得你有些心不在焉呢,對美術展不感興趣嗎?”
“欸?”
太過專注于案情的思考,聽到龍崎警官的搭話擡起頭來才發現我們此時正漫步在不知道哪層的後印象派展覽上。
還算寬敞的展廳除我們外也有很多零零散散的參觀者,他們或是站在畫像前細細端詳,或是匆匆走過一幅幅畫作,也有的時不時對我們瞥來好奇的視線。
“嗯……現在還有些時間,我想再多思考一些這次的事情。”
如果只有案件現狀的話,恐怕自己一個人死死想下去也不會得到太多的進展,更讓我在意的反而是現在我們所處的情況。
“那個,百田君,我想問你個有點奇怪的問題。”
“咱倆還客氣什麽,問吧終一!”
“嗯,謝謝你。說到怪盜的話,百田君最先會想到什麽?”
“啥?”
面對我果然十分沒頭沒腦的提問,百田君癟了癟嘴斜看向天花板。
“我想想啊……啊~~~有了有了,穿着白的或者紅的西裝、戴着高帽子,在衆目睽睽之下偷走美術館的寶石然後再逃走吧!”
“嗯、嗯,和我想象中的怪盜形象很相似呢。”
阻止了百田君繼續比劃下去引起更多不必要的注目,我壓了壓帽子小聲說道。
“但正是這一點顯得十分奇怪。”
“啊?……因為相似?”
“嗯。怪盜的形象我們只在大衆娛樂題材中接觸過,不是現實中能夠真實存在的人物。所以我們才會在提到這個關鍵詞時只聯想到相似的作品形象,而不是浮現出某些真正存在的有名怪盜的樣貌。”
也就是說,“怪盜”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種非現實。
那麽執意打着怪盜旗號的犯罪者,到底有什麽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呢?
“啊,最原君……!”
“欸?”
感覺到自己被突然向後拉了一下,原本站着的地方下一刻便跑過了一個很活潑的男孩子。
“哇——!快看啊媽媽!就是那個向日葵吧!”
“噓——不要跑!會打擾到別人的!”
跟在他身後的阿姨抱歉地對我笑笑後便追了上去,仔細看向他們跑去的方向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啊咧,剛才他說的向日葵難道是……”
我眯細眼睛向那邊望去還沒能看清情況,身旁的百田君突然哦哦叫出了聲。
“好像是梵高的那幅向日葵啊!”
抱着更像是湊熱鬧的心情,我們也慢慢走近了那幅畫作。即使沒有什麽鑒定美術品的自信,站在名作面前依舊能夠感受到所謂的震撼。
“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麽有名的畫呢。”
感受着眼前無法繼續前進的人潮,我不禁思考或許這幅畫作比那顆月光石還有價值也說不定吧?
“怎麽說呢……像這樣近距離看着總覺得很厲害啊,梵高到底是怎麽畫出來這種東西的?”
“啊哈哈,要是我們能夠知道的話肯定早就成為大畫家了吧。”
龍崎警官也頗有興致地仔細看了一陣子,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回過頭向我們搭起話。
“說起來最原君、百田君,如果要你們參考梵高畫一張向日葵的話,會怎麽搭配顏料呢?”
“欸?”
畫畫嗎。
“其實我不太擅長畫畫……”
而且不是說光影,是指顏色嗎?
“沒事,我也不是專業人士,但既然來到了美術館這種地方就會忍不住想想這些事情呢。”
苦笑了笑,我試着将審視的目光投向眼前的畫作。第一眼看去就能感受到整體十分突出的鮮豔與光亮,以黃色為主色調的向日葵更像是一團閃爍着光亮的熊熊火焰,粗厚的筆觸與色彩的對比可以說是十分鮮明。
抱着臂的百田君也和我一同盯了一小會兒後便自信地開了口。
“嘿嘿,把手邊最亮的黃和橙拿來塗花瓣,再來點棕色抹在中間就好了吧!”
他側看過來的得意眼神似乎在訴說這麽簡單的題目怎麽可能會搞錯。
真是這樣嗎?
“不,我覺得應該不會這麽簡單。”
“哈?!”
被我否定後的百田君瞬間瞪大了眼睛。
“确實,這幅畫的色彩對比十分強烈,一眼看過去會給人一種用了很多鮮豔顏色的錯覺。不過如果仔細觀察這部分的話……”
我指向了其中一朵向日葵。
“無論是末枝的花瓣還是距離中心近的花瓣,繪者用的黃色都是相對暗色調的種類。”
“唔、唔~~??”
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百田君的眉頭越皺越深,而後啪得挑起。
“啊,還真是!比想象中暗很多啊!”
“對吧?所以如果真要仿照梵高來畫一張向日葵的話,我大概會選些相對暗的黃色吧。”
聽着我的回答,龍崎警官滿意地點點頭。
“不愧是超高校級的偵探,最原君的觀察能力真是不容小觑,這也是一種還算經典的暈輪效應的運用吧。”
聽到那有些熟悉的名詞,我條件反射般擡起頭。
“暈輪效應?”
“啊,是心理學中的一種著名理論……”
“一種以偏概全的心理暗示……最近正好有讀過相關的書,稍微知道一些。”
為打斷龍崎警官的話語低頭道了道歉,對方完全沒有在意地揮了揮手。
“都說作品中包含着作者的心意,梵高畫這幅畫時到底是懷抱着怎樣的心情呢?很多人認為他是想要表達向日葵生長在太陽下的燦爛與陽光,畢竟看起來是這麽鮮豔耀眼呢。”
很多人,嗎。
我不禁想起暈輪效應的中心理論,過度放大某一特征的話,會忽視其他的所有特征。
将向日葵的畫作重疊上腦海中的記憶,鮮明的話語便逐漸浮現了出來。
“……但如果只矚目于他表現出來的光鮮,一味相信着獨斷的結論不去思考,就會忽視那些真正構成他的、或者說是被他隐藏于表面之下的東西吧。”
此時此刻并不在場的梵高到底懷抱着怎樣的思緒畫下了一幅幅不被人期待的畫作,恐怕生活于現代的我并無法完全理解。但這并不代表我無法嘗試着去了解他,這一幅幅畫作便是能夠讓我進行猜想與推測的最有利的“證據”。即使無法核對正确答案,這種探求的過程應該也不會是沒有意義的。
搭不上話的百田君在一旁交互看着讨論着似乎不太合時宜話題的我和龍崎警官,但要說感到疑惑的話我自己其實也是一樣。
順口說出來的這番看起來很有道理的話,又是要拿來提醒誰的告誡呢?
「嗞——嗞——」
陌生的機械噪音唐突地打斷了我的思考。
只見龍崎警官一邊比着抱歉的手勢一邊拿起挂在腰間的無線電對講機,在問出發生了什麽的同時裏面傳出了不認識的男性聲音。
「喂,別跑!……龍崎嗎?趕緊來四層展示廳,我快要管不住那家夥了」
“……那家夥?”
三人面面相觑,不等這邊回話下一刻又從對講機裏傳出了講話聲,這次則是無比熟悉的聲音。
「欸——稍微讓我看一下也沒問題嘛,就一下下,一下下嘛!小氣!」
“……”
好、好吧……。
“我們這就去。”
按下通話結束按鈕,龍崎警官看了看心知肚明的我們,又環顧了下四周。
“雖然沒逛完……我們還是先去接王馬君吧。”
“嗯、嗯,我同意。”
“真是的,那小子就會到處惹麻煩……”
各自懷着相同的無奈,我們走向了四層的專屬展示廳。
***
“所以我說啊,距離預告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稍微給我看一下也沒問題吧!結果那邊那個大叔死活都不肯同意,還四處追着我跑,那我當然就只能躲着他開始捉迷藏咯——”
用一個詞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的話,“頭疼”。
方才還擺着絕不和你們同流合污堅決态度的王馬君一看到我們出現在展示廳門口就像是看到神明下凡的信教徒一般大喊着得救了~~地殺過來開始了抱怨。
“那當然最原醬也是知道的,我的捉迷藏技巧可是十分厲害的呢!雖說這裏沒地方藏,我只是和那個大叔一起在這個展示廳裏跑來跑去啦,時不時跳上椅子拍拍牆啊,再或者勇猛地穿過幾個警衛組成的人堆啊——”
“……王馬君。”
“呢嘻嘻,重點可還沒說到哦!當我英姿飒爽地帶對講機過人時他們那個誇張的表情啊,簡直可以說是傑作中的傑作呢!等下最原醬可以去監控室看看哦,雖說警衛們會不會同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馬君。”
“真是的最原醬很吵欸!我還沒……”
那歡脫的語氣在擡頭意識到我的表情後一瞬間噤聲。維持着仰頭的姿勢,王馬君一步一步緩慢橫向挪到了一旁打起耳語。
“……吶、吶、百田醬,為什麽最原醬看起來那麽生氣啊?我說錯了什麽了嗎?”
理所應當的,百田君看他的眼神也充滿了不耐煩。
“趕緊給人家道歉,你這是在給終一找麻煩。”
“欸?為什麽這是在給最原醬找麻煩啊?”
“笨——蛋,咱們可都是借着終一的名義來的,出了什麽事最先被責怪的可不是你!”
“可是我也沒必要受到最原醬的約束吧?”
“王馬君。”
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十分平靜,王馬君聞聲皺着眉半擡起頭。
“怎麽了,最原醬?我可是不會道歉的,咱們之間又沒有約法三章。”
“二十字以內概括下你剛才做了些什麽,不然就立刻離開這座美術館。”
“欸。”
王馬君微微晃動的視線下意識飄到了在場有些地位的龍崎警官身上,然而對方卻只是比着“這裏不由我說的算”的手勢抽身後退想要明哲保身。
收回目光,王馬君的雙眼瞪得更大了。
“等、等下,這不會很奇怪嗎,欸?我被最原醬威脅了?”
語氣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王馬君,既然你作為我的同行者而來,我自然也有權利把你趕出去。”
我邁前一步,腳底落地的瞬間似乎看到王馬君的肩膀跳了一下。
“所以,可以讓我聽聽你的回答嗎?”
“…………”
我沉默地再向前邁了一步。
“沒能摸到蛇栖月光潭一氣之下耍了小孩子性子。真的非常對不起。”
轉身向四周的警衛們彎下90度腰,王馬君那迅速的道歉姿勢甚至難以用肉眼捕捉。
“嗯,謝謝你。”
解決一件事情的我舒緩着氣息将思維重新放回了正事上。
我們現在正身處于這所美術館最為重要的展廳中。正方形構造的展廳長寬約莫10米多,放置着寶石的玻璃展櫃就放置在房間的最中央。對于一般觀覽的游客來說有十足的空間四處走動,等到5點禁止出入并配置上武裝隊伍之後想必會變得有些狹窄。之前龍崎警官所說的攝像頭設置在房間四個角上全部對準了中心的展覽箱,這樣一來無論誰從哪個角度靠近寶石都一定會被精準無誤地拍攝下來。
不過比起展廳內的布置,正對寶石的原本應是牆壁的部分那一排長長的落地玻璃讓我十分在意。踱步站在窗前,從室內可以看到外面低矮平房與小公園的景色,輕輕敲了敲玻璃的聲音,似乎也只和一層被打破的那塊一樣是普通玻璃。
“這邊的玻璃似乎是為了讓觀賞者感受到開放感而設置的,雖然四層也看不到多遠吧。”
“開放感嗎……也是,畢竟展廳內大部分是完全封閉的呢。”
來到最上層後也會想要透透氣吧。
“哦!說到寶石展覽廳的玻璃,不就是那個嗎!”
在旁邊晃了一圈後,百田君也跑來我們面前。
“欸,那個?”
“就是那個啦!”
只見他展開雙手銳利起眼神。
“極限速度的宇宙飛船為了追求宇宙第一的威名将目标瞄準到地球上最為有名的寶石直直地沖撞而來……”
“宇、宇宙飛船!?”
“這可是男人的浪漫啊!”
“不,一般宇宙飛船不會撞過來吧…!?”
“嘿嘿,開玩笑啦!”
說着,我的肩膀又被大力地拍了拍兩下,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百田君笑着摟到身前。
“嘛,別太緊張啦,終一!雖然這次可能是你來當主人公,可別忘了還有我這個老大在呢!”
被狂野地揉了揉頭,百田君放開我又按在眼前。
“有什麽發現是我們共同的成果,有什麽失誤更是我應該扛的擔子,別把什麽事兒都攬在自己身上,知道了嗎!”
“百田君……”
雖然我自己沒什麽自覺,但還是讓百田君看出了內心的緊張嗎。
确實,說到底我也只是作為實習生來到了這個地方,就算冠有偵探的稱號,也不會真的有人期待一個普通高中生能夠保護好寶石、抓到那個怪盜的吧。
不過即使如此,我也想要盡量去做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
這便現在的我,想要認真貫徹下去的想法。
“謝謝你,百田君。有什麽事情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依賴百田君的!”
“哦哦,盡管放馬過來!”
看着我們之間祥和的氣氛,龍崎警官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插了句話。
“說起來最原君,接下來要不要去看看那塊寶石?”
“說得是呢。”
我正要邁動腳步,卻發現龍崎警官那有些尴尬的笑容并沒退去。抛出疑惑視線的同時,他小小地指向了展廳某個角落,順着那方向看去,一團黑紫色的陰影吓了我一大跳。
那、那是什麽回事……?
“王馬君從剛才起好像就很消沉哦,一個人站在角落碎碎念着最原醬居然脅迫到我了這怎麽可能我又怎麽會怕最原醬呢別開玩笑了,好像還掉了幾滴眼淚……”
“欸……?”
我側過頭戰戰兢兢地看向那片灰暗地帶。
不,一定是假哭吧……。
“年輕人吵架也不是我能管的事啦,不過王馬君一直那個狀态的話也不太好吧。”
“嗯……确實。”
但是我應該沒有說錯話才是,不如說如果能夠讓王馬君好好反省一次的話這種程度或許剛剛好也說不定。
“所以最原君去哄哄他吧。”
“嗯,我也覺得只要放置着就…………欸!?”
一瞬間感受到數股紮人的視線,我趕忙捂住嘴巴以眼神拼命示意過去“怎麽會得出這種結論?!”的不解。
無奈的笑容。
“這種情況下也只有最原君去安慰才有意義吧?”
這好像有點道理,又好像是歪理的糾結不清的情感……。
不過稍微等下哦。
“啊,要說到安慰人的話,最擅長這個的應該是……”
維持着捂嘴的姿勢我轉向百田君,注意到我的求救視線後他突然誇張地捂住肚子。
“啊啊糟!不好!中午吃太多了我去趟廁所,記得好好幹別偷懶啊終一!”
“欸、欸!?”
說着百田君以不輸于剛才王馬君的迅猛速度飛奔出了展示廳,只留下一陣白煙覆蓋住我的視線後又慢慢消失。
“……”
剛剛還說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的高大形象在我心中變得模糊了起來。
……
…………
…………………
唉……。
背擁着期待的眼神、思考着說服的話語,我只好放棄掙紮緩緩走到王馬君那對着牆角面壁的身後。
總之只要搭話就可以了吧。
“那、那個,王馬君……?”
“……”
“王、王馬君…!”
“………………………………啊?”
他慢慢轉過身來,就連纏繞在全身的黑紫陰影都随着身體動作不祥地蠕動起來。平時總是反射着透明光澤的雙眼此時只映出一片死氣,眼下的黑眼圈都疊了一層又一層。
完、完全不是可以對話的狀态……。
“什麽啊,是最原醬啊……哈哈,這是我的幻覺吧?畢竟最原醬說要趕我出去啊,不可能特意再來找我說話吧。”
“呃……”
聲音中毫無感情起伏,看起來王馬君真的很受打擊……既然如此只有好好道歉了。
我稍稍低下頭去。
“抱歉王馬君,剛才是我說的太過了……”
“……這個幻覺好真實啊,看起來和最原醬簡直一模一樣欸!”
“不、不是幻覺!我是真的在跟你道歉…!”
激動之餘我想扶上王馬君的肩膀想讓他好好擡頭看清楚,眼前的身影卻迅猛地蹲下去從牆角逃了出來,快過我的視線追逐立刻跳到了身後。
“開——玩笑的,我怎麽會分不清現實和幻覺呢?!最原醬未免太小看我了哦!惡之總統才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失落得一蹶不振呢,全都是騙你的哦!”
回過頭站得筆直滿嘴連珠炮的王馬君不知何時又換上了那張笑嘻嘻的表情。不過那其中總有些讓人在意的別扭感,難道說他是在勉強自己嗎?
我選擇了追問下去。
“如果全都是騙我的話,王馬君為什麽要撒這樣的謊呢?”
思考着歪了歪頭,王馬君随口回答。
“因為被騙來道歉的最原醬的樣子實在是滑稽得很好笑,之類的?理由什麽的要多少有多少嘛。”
“那……王馬君願意原諒我嗎?”
一瞬的寂靜。
緩緩挑起左眉他看着有些緊張地等待回答的我,似是要确認真僞而眯細起的視線直直穿過身體。就這麽靜靜盯了一會兒,王馬君終于放棄般嘆了口氣。
“啊—啊,什麽事都要追問到底的習慣真是沒意思。原諒了原諒了,從宇宙大爆炸到地球被蒸發中間的所有事都原諒了。”
“……”
雖然是十分敷衍的說法,這樣應該就好了吧,至少那層圍在王馬君周身的陰影已經徹底不見了。
“不過啊最原醬,”
向前邁出了幾步的前路被王馬君阻止下,跳着輕快地步伐他重新站到我面前。
“有時我也會想,就算是一直近在眼前的人也不一定能夠知人知面再知心,畢竟要完完全全理解他人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嘛。”
突如其來的絮絮叨叨,正和一如既往的他一樣。
“不管那是不是他的本心又或者一時興起,只有結果擺在面前的話無論事後要怎麽辯解也可以吧?但是這種你猜我否的游戲啊,我也差不多快玩膩了……”
将食指撇于唇下,王馬君眯起雙眼。
“所以,想要嘗試一下新鮮事物呢。”
新鮮事物……?
在我面前輕笑出聲的王馬君歪了歪頭,然而從他身上飄蕩出的這股不知名的氛圍似乎是在預警我有某些不妙的事情即将發生。就在我想要繼續追求這股違和感的真身時,
——黑暗突如其來地降臨。
“欸?”
下意識瞪大雙眼,一片純黑的現狀卻并沒有得到絲毫改善。是展廳內的照明設施突然跳閘了嗎?不,這裏有一面牆範圍的大落地玻璃,只是跳閘的話不會造成漆黑一片才對。
漸漸的不只是我,從房間的不同位置都揚起了或是猜疑或是警惕的聲音,有人嚷嚷着盡快聯絡後勤室,有人試圖出去打探下情況,離門近的人正要打開大門,被握緊的門鎖卻只是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毫不理睬。
“到、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一陣些微的噪音傳入耳中。正當我想要尋找它傳來的位置,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一群笨警察啊!怎麽可能只是單純的停電呢!”
一個足以壓過房間內所有雜音的人聲肆無忌憚地于展廳中回響起來。
過于誇張的笑容,嘲笑中孕育着惡意的腔調。
這個聲音是……王馬君!?
但是,不對,這個聲音是從更遠的地方傳來的,至少和我有5、6米以上的距離。雖然看不見,現在王馬君毫無疑問應該在我身前不遠。
“王、王馬……”
“噓——”
小聲蓋住我詢問的聲音,一片漆黑中王馬君故意揚高了聲調。
“……你是誰?”
冷靜卻蘊含着警惕,他似乎試着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