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顧家的人兒
出了栾申村,藍山邊走邊思考着,自己若是走了,如何安置這對兄妹。待在自己身邊,危險萬分,放在別人身邊,心裏又放心不下。
想瞞過皇帝的耳目不容易,但也不是不能,凡是都怕萬一。那就選一個皇帝不能輕易動且與自己有交情的人,這樣的人又少之又少,走到小丫上學的學堂門口,藍山也沒想出穩妥的辦法,只能暫時擱置。
小丫已經歡快的撲騰了過來,“姐姐,你來啦!你不用天天來接我的,我已經長大了,認得回去的路。”
藍山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小丫臉上的淤青,“我怕你被打死在外面,也沒個收屍的。”
小丫:…….姐姐嘴真毒。
“沒事少闖禍,害你哥哥為你擔心。能力沒到之前,能動嘴的就別上手,否則吃虧的還是你。”
小丫被訓的蔫蔫的,“奧,我知道了。”又有些不甘心,擡起頭,眼睛撲閃撲閃的,“其實,我打贏了的。她們還被夫子罰去抄書了呢。”
藍山冷眼看着她,“你不用抄?”
小丫癟了氣,眼睛裏的亮光也灰了不少,“我也要抄。”
看着那雙和周安安一樣會說話的眼睛,藍山的心軟了不少,安慰的摸了摸小丫的頭,接過她的書袋背在身上,“走吧,回家。”
小丫在後面一蹦一跳的跟着,兩個人在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進了院子,竈間已經飄出了炊煙,廚房裏周安安邊添柴邊照看着鍋,忙的有條不紊,往院中緊走了幾步,隐隐約約間聞到了肉香,藍山定定看着竈間的人,又看看身邊的小人,吐出一口氣。
忙忙碌碌,平平淡淡,看似只圍着鍋竈轉圈,圍着這方圓幾裏盤旋,可每次回來,都有這麽個人候着你,為你忙碌着,這才是個家啊!
小丫遠遠的就叫了聲哥哥,周安安擡頭,笑着應了一聲,言語間梨渦漾漾,“回來了,你們去洗手吧,飯菜一會兒就好了。今天有紅燒肉哦,我炖了好久。”
藍山走近了幾步,見周安安走路并無一樣,輕聲問道:“腳好了?”
“嗯,藥很好用,我現在一點都不痛了,下床時我看了看,都結痂了,也不知你從哪買來的藥,真厲害。”眼睛亮晶晶的,語氣裏充滿了贊嘆。
Advertisement
藍山微微一笑,揉揉他的腦袋,沒回答,進屋洗手去了。
周安安動動嘴沒再說什麽,看向小丫,彎腰輕撫小丫臉上的青痕,“又和別人打架了是不是?你還這麽小,不要輕易動手腳,容易吃虧的。回來告訴哥哥,誰欺負你了,哥哥去揍他們!”言罷,惡狠狠的舞了舞拳頭。
小丫笑嘻嘻的躲開周安安的手,做了鬼臉道:“哥哥,你這樣子一點都不吓人,好吧!像個炸毛的小貓似的。”咯咯咯地笑了幾聲,“哥哥,我自己能解決的,我先去洗手了。”話落人已經跑了進去。
周安安頗為惆悵的搖了搖頭,妹大不由哥呀!
吃過晚飯,交代一聲讓兄妹二人早些休息,藍山去了酒肆。
已經清楚酒肆裏動手腳的人是小天,藍山就放下心來。只是這些酒是她的一番心血,且酒也是藍山所愛,她是萬不能棄之不顧的。
酒肆裏零星的兩三個人,馬一在櫃臺邊打着算盤,以為是客人,揚起笑臉,來了一句:“客官,裏面坐!咦,掌櫃的,你來了!”
藍山點點頭,拿過一壺燙好的酒坐到窗邊的桌子旁自斟自飲。
馬一拿着賬本走了過來,“掌櫃的,這是這幾日的進賬,您看看。”
藍山又倒了一杯酒,也在窗邊的空碗裏添了一杯,“放下吧,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家。”
馬一應了一聲‘是’,便收拾收拾回家了。
藍山漫不經心的翻着賬本,怎奈那熟悉的字跡卻一個都進不去,腦海裏一遍又一遍過着自己身邊比較可靠的人選,這個太粗魯,那個太粗心,安安長得那麽漂亮,又怕有些人起了歹心,真真是關心則亂。
此時的藍山并不像與穆天賜誇下海口那般輕松。
啪的一聲合上賬本,藍山又猛灌了幾杯,怎奈思緒越來越亂,怎麽也理不出個頭緒,直到桌子對面坐下一個人,才回過神來。
“一起喝一杯,藍将軍。”
藍山舉起杯和常盛碰了碰,一飲而盡。
“藍将軍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常盛笑笑,用自己的酒壺給藍山續了一杯,“不知藍将軍怕不怕我下毒?”
藍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敢!”
常盛的笑容更大了,“将軍所言極是。”自來熟的很,眨眼間,稱呼已經從‘藍将軍’變為‘将軍’。
藍山不語,擡手将常盛倒的酒喝了。
“将軍不問我點什麽?”常盛輕笑。
“不需要。”
“将軍,你這麽惜字如金下去,咱們可就聊不下去了。”
藍山放下酒杯,拿着賬冊向櫃臺走去,“酒肆關門了,你該走了。”
常盛收了笑容,面色冷了下來,“将軍真的不想談?”
藍山回身,嘴角挑起一個冷冽的笑容,眸光似刀一般割在常盛的臉上,“無影林是個好地方,去哪裏候着吧。”
常盛縮了縮脖子,本能的應了一聲:“是,将軍。”
藍山一聲冷笑,這點膽子也敢來挑釁。
拎着一壺酒,藍山不時對着壺口飲上一口。晚風冷飕飕的襲來,卻帶不走她額間的熱氣,吹不平她緊皺的眉頭。
在常盛踏入酒肆的那一天,藍山便知曉她的不同。習武之人,無論從呼吸的長短、步履的輕重,還是慣常的坐姿上都與普通人有着極大的差別。
常盛每次雖然形容随意,卻始終放松不下保持警惕的脊背,那是一種蓄勢待發的姿态,倘若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稍縱即起。
況再如何随意,也掩蓋不了她見到藍山時的緊張。
許是藍山多次的放任,讓常盛以為多年的卸甲生涯早已磨去将軍身上的鬥志和警惕之心,也許是她等不及了,急于向她主子顯示一下自己的才能,才讓她如此大膽。
年輕人還是太浮躁了啊,藍山輕笑一聲,笑聲裏帶着讓人毛骨聳然的冷意。
及至無影林,迎面傳來細弱的破空之聲,藍山偏頭半分,讓過迎面的暗箭,眼光掠過箭尾特殊的标志,手中的酒壺脫手而出,直取對方面門。
鐵器與與陶器的交接之聲傳來,緊接着就是破落的陶器落地與灑水之聲。
藍山悠哉的踏入林子,語氣裏滿是涼意,“可惜了我的一壺好酒。”
常盛遠遠的站在藍山對面,此時面色不定,額間發被打濕了幾縷,涼涼的貼在額頭上,她估算失誤了。她以為藍将軍廢了右手,又被磨了銳氣,自己怎麽也會同她掙個不相上下,沒想到一招內就落了下風。
本想挫挫對方的銳氣,卻挫了自己的銳氣。頓時有些膽戰心驚。
識時務者為俊傑,常盛躬身一禮,“屬下只是敬慕将軍多年,妄想和将軍切磋武藝,不小心冒犯了将軍,還望将軍見諒。”
藍山背靠一顆古樹,微微放松身形,手裏把玩着剛剛摘下的一片落葉,随意的身影,透出一種寂寥的味道。
一定是多想了,将軍怎會寂寥,常盛眨眨眼睛。低下頭的片刻,卻突然感到頭上一陣涼氣襲來,想要躲閃已然不及。
高聳的發髻紛紛散散的垂落,額間瞬間滲出細小的汗珠,不顧披散的亂發,常盛再施一禮,恭敬道:“将軍息怒,屬下知錯。”将軍的身手想要她的命太容易了,真真是自投羅網。
“飛龍衛都衛使。”
常盛再躬身,“屬下在。”
“不用對我行禮了,我早已卸甲。”
“屬下不敢。”常盛身形未動。
藍山索性不理,震懾的作用已經起到,單刀直入:“皇上想讓你傳達什麽?”
常盛有些為難,最後吞吞吐吐說出幾句:“皇上……只是想将軍回軍營主事。”
“哦?這是皇上想傳達的,還是汪遠寒想傳達的,那個老匹婦膽子可越來越大了,既想動我的人,又要來挑釁我?”
常盛後背已然汗濕,她不知道藍将軍還知道些什麽,如此機密之事才剛剛起步,藍将軍就已知曉了。
将軍必不會聽之任之,皇上接下來舉措怕是舉步維艱。
常盛硬着頭皮将主子交代的說完,“藍将軍若是交出…交出虎符,皇上必不會為難将軍了。”
“我早說過,虎符早年便被燒毀了。”藍山轉身,欲出無影林。
常盛上前一步,“将軍,這話你自己信嗎?”
藍山回眸,言語裏充滿煞氣,“‘那她不會再為難我了’,這話你信嗎?我不過是保我姊妹的命罷了!”
常盛啞然,她不信,可又如何,她命不由己。
藍山穩步向前,周身的寒氣漸漸收斂,“都衛使,這裏不是你常駐的地方,回去皇上身邊吧,雄鷹不應在此凡間淹沒。”
那将軍呢?常盛緊抿雙唇,很想沖過去問一句。
“這裏我也不會待太久了。”淡淡的語氣消散在迷茫的月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