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喚作雲音的女人瞪視着他,如此,秦寒羽反而露出了溫柔笑意:“看看,明明舍不得又何苦為難自己。”轉身就熟門熟路的去翻找了藥箱,親自給人上藥起來。
藥箱裏面各色藥瓶都有,繃帶一看就是用了不少,傷藥止血藥的瓶子更是不止一瓶。
“好了,記得這段時日別再磕着碰着弄出血了,否則疼起來也是自己難受。我倒是想要替你,可惜你永遠都只會自殘,怎麽也不願意傷我一分。”
雲音索性轉過頭去,渾身無力的趴伏在床榻上。
秦寒羽在她頭頂落下一個吻,眼中的迷戀肆無忌憚的蔓延出來:“皇上過幾日就大婚了,你高興不高興?”
雲音埋在身下的五指卷起被褥。
“新後是佘太師的嫡親孫女,聽聞自小就當做帝後培養,聰慧非常,性子也很娴靜婉約。作為皇叔,我倒是隔着屏風見過一面,畫像上看起來容貌絲毫不輸于當年的你。”
雲音幹脆卷起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秦寒羽的追憶就隔着歲月的薄紗隐隐約約的傳遞過來。
“我記得你得知自己即将成為太子妃時,還鬧過不小的脾氣,說宮裏太悶,規矩太多,你不喜歡。太子為了寬慰你,還特意帶你出城跑馬,放風筝。風太大,你的鳳凰風筝飛到了樹上,還是我幫忙摘取下來。你看,從那時候起,太子就不會為你涉險,如今太子哥哥入土多年,他就根本沒有想過你獨自在宮中會不會寂寞。”
雲音在被褥裏踹了他一腳,秦寒羽停住了話頭:“怎麽,如今連提都不準我提了?我不提,你自己不還是照樣日日夜夜的想他,想着自殺後去底下尋他。”他扯起女人在外面的長發,逼得對方露出自己的面容來,“我們的兒子要成親了,你想不想去看看他?”
雲音眼睛鼓得跟銅鈴似的,最後,那一份驚詫被前所未有的憤怒給取代,她的嘴角又蔓延出血跡,然後猛地啐了他一臉帶血的唾沫。很少開聲的喉嚨裏發出沙啞的戈戈聲,秦寒羽仔細聽才明白那話,她說:“那不是你的兒子!”
秦寒羽抹幹淨她嘴角的血珠:“說什麽傻話呢!皇上是我的種,錯不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懷他之前,太子哥哥已經不能人道了,這事瞞得再好,也瞞不了我。”
雲音是當今太後的閨名,自小就與先帝和福王相識。誰也沒有想到,先帝過身沒多久,他的結發皇後就被自己的弟弟給囚禁在了自己府邸的密室之內。
雲音總說宮裏是黃金打造的牢籠,而這間密室,這是地獄深淵處的黑牢,見不到光明,更加無法掙脫。
秦寒羽對小皇帝的縱容幾乎是衆所周知,當然,對小皇帝的嚴苛教導也是有目共睹。可以說,只要是保皇黨派,對秦寒羽也無法完完全全的視之為佞臣,而是,愛恨交織。
皇帝十六歲新婚,足足在宮裏足不出戶了三天。
因為之前沒有後宮女主人坐鎮,宮裏的消息防禦簡直就是一把篩子,到處都是洞眼。所以,皇帝這三天日日*的消息,根本不用費心打聽,随便抓個人問一下就知道了。
眼看着第三天是大朝,朝臣們三更的時候就忙活着進宮,現在天都大光了,皇帝的影子都沒見着,朝臣們的怨氣就升了起來,很快禦史大夫的嗤笑跟洪鐘似的響徹在大殿之中:“從此君王不早朝啊!佘太師,看樣子你家那位貴人手段了得,才進宮三日,就把皇上給治得服服帖帖。下官縱觀史書,也沒見過這般厲害的人吶。”
佘太師本就是保皇黨的中堅之人,聽到對方的話,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做反駁。
攝政王一派中人眼見帝師不接招,一個個舌若刀鋒,将新後和佘家給諷刺得面目全非。
眼見着兩派大臣就要撸袖子上場了,秦寒羽一聲輕巧的咳嗽,在衆人的停駐目光中緩緩的道:“少年夫妻,行事總是由心而定,諸位大人也是過來人,想來也明白皇上此時此刻的心境。”
佘太師默認,現在連攝政王也對帝後之事寬容大度起來,下面兩派的人頓時抓不住兩個大佬的心思,俱都偃旗息鼓了。可朝廷裏還有一派人,不靠帝師也不靠攝政王,就是一群直臣,說話最直接最不好聽也最為尖刻:“王爺,您看看外面,看看現在什麽時辰了!這個大朝到底還開不開,我們還要不要繼續等下去?不是下官說,如今這天底下最忙的人可不是皇帝,我們身為大楚的父母官,也有無數的公務等着處理。”
秦寒羽與佘太師暗中對視了一眼,還沒拿出個決定來,那頭已經有太監在唱諾‘皇上駕到’了。
宮裏的事兒到底太遠,夷州地界上的人早就開始挂起了漁網,家家戶戶張羅着過年的事兒了。
過年,大楚上下也不過是那些習俗,夷州靠海,年三十的燈會不是什麽牛羊豬龍而是蝦蟹烏賊等物。
秦朝安給衙門裏的人都發了紅包後,就暗中褪去了那一身沉重的僞裝,穿了身月白滾黑狐長袍,披着大髦去敲許慈的房門。
聽敲門聲許慈就知道是秦朝安來了,她也不以為意,如往常一般打開房門,突然就感覺一陣刺目的皎月穿透眼膜,光芒萬丈的伫立在她的門口。
許慈反應慢了一拍,看看對面英俊潇灑如玉般的男人,頓了頓,問:“什麽事?”
秦朝安很滿意許慈那被美色迷惑的茫然表情,笑道:“難得來夷州一趟,不如去逛逛燈會?”
許慈眼睛又閃了一下,心底的那股子·欲·望幾乎蠢·蠢·欲·動起來,等到回神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擠在了燈會的人潮之中。
秦朝安今天特意觀察了許慈的情緒,知曉她忙得連年夜飯也沒吃多少,故而一路上就尋了吃食小攤,一會兒給她用荷葉包了的烤鱿魚,一會兒給她一塊小年糕,一會兒又買了小串的糖葫蘆,等到兩人走累了,索性就在馄饨攤邊上蹲着吃了一碗熱乎乎的馄饨。
賣馄饨的老夫妻還是從齊州跟來的那一對,見到許慈格外的親切,又給她窩了一個煎蛋。許慈路上一直是吃,這會子實在吃不下了,盯着那咬了一半的雞蛋發呆。秦朝安的眼珠子自始至終的挂在了她的身上,看她那樣子就覺得格外的可愛,忍不住伸筷子将那半個雞蛋夾了過去,不由分說的幾口就吃到了肚子裏。
許慈一句‘有我的口水……’還沒說出來,秦朝安還趁勢又把她餘下的兩個馄饨給吃掉了。
許慈抱着湯碗鄙視他:“你是只豬啊,這麽會吃。”
秦朝安穿得跟富家公子似的,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全然沒有高人一等的影子,付了兩人的飯錢,理所當然的道:“不能浪費。”
許慈沒說話,秦朝安還砸了砸嘴:“老兩口還入鄉随俗,馄饨裏面包的居然不是肉而是蝦仁,好吃。”又問許慈,“猜燈謎去不?”
許慈道:“沒那閑心。”
秦朝安笑了笑:“哎,你是沒閑心還是猜不出?猜不出也沒什麽,反正你不會的東西我也不大會。”
許慈皺着鼻子:“我可比你聰明多了。”
“是是是,你是大楚最聰明絕頂的女人。”
許慈奇怪的看了洋洋得意的某人一眼:“你今晚吃藥了?居然破天荒的誇贊我。”
秦朝安哽了一下:“難道我誇錯了?我是真的覺得你與衆不同,是女中英豪。”
兩人正擡杠,外圍走過一隊着裝整齊的士兵,有人對許慈搖手,轉瞬就湊了過來,是林杉:“你不是說年三十正好睡懶覺嗎,怎麽還沒歇息?”
許慈笑道:“有朋自遠方來,我忙着招待呢。”
林杉看了旁邊淡定的秦朝安一眼。不得不說,兩個同樣國色天香的女人會下意識的相互攀比一下。到了男人這裏,見到同樣高大英武且貌比潘安的同性,每一個眼神也會帶着衡量和比較。只是,女人比較的是容貌,是衣裳首飾。男人嘛,會比身高,比肌肉,還會瞄一眼對方的雙·腿之間,估算一下各自小兄弟的大小。恩,男人就是這麽粗俗。
林杉知道許慈是個花癡,對俊朗的男人沒有抵抗力。所以,在乍然見到秦朝安的真身後,心裏就敲打着警鈴。只是,身為将領,他裝逼慣了,哪怕暗中早就跟對方打了上百個回合,面上還是保持着陽光的微笑,跟對方握手,攀交情,順便打探敵情。
秦朝安對許慈的‘朋友’定義不置可否,至少,這說明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比許慈和林杉的關系更加牢靠,相處的日子也更加久遠。男人嘛,基本不相信什麽一見鐘情,他們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他們只會憑借着自覺覺得對面的同性有危險,然後要麽是直接挑釁,要麽就是暗搓搓的等待着機會一擊必勝。
所以,在許慈還沉浸在兩位美男子的美色當中時,兩個情敵就已經相約去營地裏喝酒吃肉過大年了。
許慈:發生了什麽?你們确定要去全都是臭男人的地方守歲等跨年?!
兩個男人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哪裏還管許慈願不願意,一人夾着她一條胳膊,不由分說的就架出了城,直接奔赴守備軍大營。
營地裏不用輪值的人早就架起了篝火,火上燒着大鍋,鍋裏有的燙着酒,有的滾着高湯在煮海鮮,有的直接串着一頭乳羊在烤得流油。
林杉首先就拉着秦朝安拼酒,酒過三巡,開始劃拳。
這些玩意兒歷來是兵痞子和匪類們最愛也最熱衷的玩意兒,可巧的是,一個是兵痞頭子,一個是山匪頭子,基本都是踏着自家兄弟的血海殺上來的領頭人,相互比鬥下,小兵小将都倒了一片,兩個老大還在沉默的劃拳喝酒。
如果不是遠處的比鬥聲此起彼伏,他們兩個估計還會這麽喝到天亮。
許慈吃得肚子滾圓,也欣賞夠了兩大美男的基情,然後跟着那群小兵們一起吆喝:“是男人就撸袖子真·槍·實·彈的幹架,喝酒這種文绉绉的事情不是爺們幹·的。”
林杉有些醉了,歪歪斜斜的從無數酒壇子裏邁出腳步來,含糊的喊道:“沒彩頭的比鬥就是耍流氓!你們要對本将軍耍流氓嗎,啊!”
衆人大笑,秦朝安目光炯炯的望了許慈一眼:“彩頭,這不就是最大的彩頭嗎?誰贏了,誰可以一親芳澤!”
林杉仿佛沒有看清許慈的容貌,蹲下身來抱着她的腦袋左看右看:“這是誰啊,長得真好,比西施還好看。”
許慈哭笑不得:“你們兩個醉漢的比鬥有什麽意思。”
林杉立即道:“我沒醉!”
秦朝安也喊:“我也沒醉!彩頭就是你了,你可別趁機跑了。”
許慈一條腿放在毛茸茸的虎皮地毯上,一條腿支起,撐着自己大半個身子,笑眯眯的道:“好哇,誰贏了我就附贈初·吻一枚,就此一枚,別無分號了。”
別說是林杉和秦朝安了,就連周圍還清醒着的将士們也發出餓狼一般的鬼嚎:“我們也要比試!”
林杉揮着大手:“滾開滾開!睜大眼睛看看本将軍的雄風。告訴你們,在夷州,我就是老虎,誰也比不過我。”
秦朝安的大髦早就丢在了一邊,聞言也不反駁,只是沉默的解着自己外袍的領扣。興許他也有了醉意,就這麽一件小事,他手指打彎的硬是折騰了好一會兒也沒弄開。眼看着他就要暴力撕衫了,一雙柔夷輕柔的拂開他那關節分明的大手,許慈的氣息拂在下颌處:“拳腳無眼,打不過就認輸,別太勉強了。輸給林将軍也不是什麽丢臉的事兒。”
秦朝安垂頭看着矮了自己半個頭的少女,明明噴着酒氣,說出來的話卻斬釘截鐵:“不,你的芳澤只能是我的!所有,都是我的。”
許慈撲哧一笑:“傻不拉幾。”
紐扣解開,秦朝安擡手松了松衣領,尾指掠過她的手背,上陣之前的耳語似有似無:“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