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大早,顧星萊被管家拍了起來。
顧星萊關掉鬧鐘，不明白為什麽管家執着于叫她起床，明明自己都訂好了鬧鐘,她也不嫌煩。
“我的大小姐,你怎麽還補趕緊起床啊,這都幾點了。”管家叉着腰，滿臉無奈地說。
望着背後的枕頭和身邊催命的管家,顧星萊忍住了來一場回籠覺的沖動。
今天是周一,加之高一的新生軍訓完回到了學校,升旗儀式必不可少。
但是顧星萊來得晚，又在校門口被郭導逮了個正着，因為是自己班的學生,郭導更要以身作則嚴厲對待，所以顧星萊被罰寫了五百遍的校訓。
別人在升旗，她坐在教室裏寫校訓。
顧星萊覺得這懲罰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力度，比起站在太陽底下聽校領導廢話連篇的發言，她還是更願意坐在教室裏抄校訓。
沈聽梵從辦公室出來,這幾天學生會招新，遲嘯早在剛開學時就在論壇上發了納新帖，報名的人不少,現在高一的新生正式入學，該是把面試提上日程了。
推開教室門，本該空無一人的教室裏卻坐着一個人。
沈聽梵的手落在門把上，他從小到大一個人坐習慣了，印象裏的同桌也都是前後桌的概念。
而現在這個同桌,屬于廣義上的同桌。
說是被罰抄寫校訓,但顧星萊并不着急動筆,此刻正坐在座位上刷手機，校服裙掐着腰身，側面視角又窄又薄，背部稍塌，但不顯頹廢，看上去是一個舒适放松的姿勢。
沈聽梵的視線轉了一圈，巧妙地停留在了她頭上。
顧星萊今天沒紮馬尾，管家看她磨叽，在她刷牙的時候親自上手給她編了個公主頭，這還嫌不夠，又從首飾盒裏翻出來什麽水晶發卡別在她頭上，顧星萊只覺得今天這頭都重了一斤
不過公主頭并沒有讓她變成甜美天真的公主，顧星萊還是那個眉眼透着清冷，大佬氣場加滿的顧星萊，反而這身打扮襯得她更像是個即将篡位成功，狼子野心不再掩飾的公主。
門推着空氣在廣播聲停頓的間隙中一劃，顧星萊手指下壓，原本貼在掌心的手機被擺成了與小臂垂直的角度，她轉過頭，靜靜地和來人對視兩秒，茶色的瞳孔聚焦，像是想到了什麽，破天荒地打了聲招呼。
“早。”
她這聲“早”瞬間把她和剛剛不說話的形象割裂，是冷，但又不至于冷過頭，要說真正的高冷還得看面前的人。
沈聽梵極輕地挑了下眉，“早。”
教室的窗開着，這裏能聽見操場上的講話聲，他開口時正好講話的領導咳嗽了一聲。
有來有回，素來冷漠的男生也懂得這道理，只是他這聲早，也不知道顧星萊聽見了沒。
雖說她和沈聽梵這半生不熟的關系值不得打招呼，但誰讓她昨天把他的狗坑下了泥潭，略微表達一下歉意。
顧星萊手邊的位置放着本子和筆，她已經寫了一遍，還有499遍要寫，不過她看黑板右側的一列課表上第三節 是語文課，郭導的課，不寫白不寫。
顧星萊正要繼續看手機，身邊存在感一直不強的沈聽梵突然說話了。
“上午的大課間學生會納新，記得來。”
被他這麽一提，顧星萊手機也沒心思玩了，迎上沈聽梵不含任何情緒的目光，她總覺得這人包藏禍心。
顧星萊實話實說，一副擺爛的語氣：“副會長不想幹了。”
沈聽梵不止站着的時候比她高，坐着的時候也比她高半頭，他聽見這句話時表情沒什麽變化，眼睫微垂，仍是那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倒是語氣帶着若有若無的促狹，“你應該抓緊這次機會，找一個能勝任你位置的人。”
“聽會長這意思，你很想我去？”顧星萊也不等他回答，指了指手底下壓着的本子，“幫我寫完，不然免談。”
沈聽梵沉默了幾秒，就在顧星萊以為他不會答應時，他忽然開口：“寫什麽？”
顧星萊答：：“五百遍校訓。”
沈聽梵問：“為什麽寫？”
“嘶—”顧星萊被問得不耐煩了，恰巧這時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算了。”
再之後外面的聲音就雜亂了起來，看來是升完旗了。
第一節 課上數學，顧星萊也算看出來了，數學老師這是打算把她培養成自己的得意弟子了，一旦他提出的問題不到同學肯定的解答。
沈聽梵or顧星萊。
二選一，顧星萊被叫到的概率有百分之八十。
被站在講臺上表揚了一通，數學老師終于舍得把她放回去了。
下了課，顧星萊拍拍手上的粉筆灰，去了廁所。
她站在外面的洗手池前洗手，突然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水流聲嘩嘩地響，而且廁所隔間裏面排隊的人說話聲也吵，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繼續仔仔細細地沖指甲縫去了。
關上水龍頭，抽了張紙巾擦幹，顧星萊對着鏡子照了照，頭上的水晶發卡閃了一下。
這時廁所隔間了走出兩個女生，經過鏡子的時候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理理頭發，左右看看，不悅的臉色反射在鏡子，猝不及防和鏡子裏的顧星萊眼神碰撞在一處，眼裏陡然升起一抹慌亂。
雖然她們心裏的恐慌促使表情快速轉變，但臉上的肌肉還處在憤怒的狀态，一時間兩人的臉都有點扭曲，她們雙雙低下了頭，你拉我拽走出了洗手間。
慌亂逃走時不小心撞到了顧星萊的肩膀，撞人的女生腳下一軟，顧星萊險些被迫折壽。
姐不在江湖，江湖依舊有姐的傳說？
顧星萊正無奈，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抱怨。
“你們麽還故意撞人呢，真陰險。”有個肉嘟嘟娃娃臉女生沖着消失在廁所門口的背影憤憤不平地說道。
還有個女生過來安慰她，“顧同學，你別往心裏去，她們都那樣，膽小鬼一個，喜歡就大膽去追，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算什麽本事。”
顧星萊沒聽見她們的談話內容，但聽這意思是為她打抱不平，也看出了她們是十三班的學生。
因為地除了十三班的那群學霸，這個學校裏很難有人會給她說話。
顧星萊垂眸，眼睛裏多了一分真誠，“謝謝你們。”
兩個女生聽到這話頓時就不好意思了，尤其還被顧星萊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盯着，害羞地擺擺手，“沒什麽，你是我們班的一員，我們當然要給你說話。”
不是因為她解出了那些高難度的題，而是十三班的一員，顧星萊心裏有一點微妙，她連十三班人的臉都沒記全，頂多就知道幾個人的名字和臉，還不一定能把臉和名字對上號就被這樣對待，委實讓一向的排斥人際交往顧星萊有點愧疚了。
“嗯，那……你們有不會地題記得來問我。”
“真的！”兩個女生矜持的面孔一變，驚喜上頭的表情。
顧星萊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之後，很不得給自己說話不過腦子的嘴巴兩耳光，這是覺得自己快閑出病了，主動給自己攬活，明顯不符合自己的行事風格。
但是說出口的話怎麽能變卦，顧星萊咬着牙，點頭，“真的。”
兩個女生一對眼，原來宋雨她們說得不假，顧同學也沒有傳言那麽難相處。
——
第三節 課的時候顧星萊趴在桌子上寫校訓。
校訓一共八個字，中間加一個标點符號合計為九個字，別人都是慢工出細活，到她身上就有種慢也敷衍的潛質，就連關乎第一印象的第一頁也不願意一筆一畫，板板正正地書寫完。
下課鈴打響，郭旭坐在講臺上整理教案還沒走，顧星萊拿着本子走上了講臺。
顧星萊信心滿滿地交了上去，沒想到郭旭看了一眼，直接來了一句重寫。
“好。”顧星萊的态度還是挺誠懇的，拿回自己的本子就走了，
穆斯然跑過來問她通過了嗎？
顧星萊搖搖頭，
“為什麽不通過，老師是不是故意針對你。”穆斯然義憤填膺地說道。
但在顧星萊把本子攤開的之後她就傻了。
一旁的遲嘯存着看熱鬧的心思伸過脖子來，沒想到也跟着見識了一回。
那字跡說是甲骨文都擡舉她了。
“你不覺得你寫得字有點陌生，正常人根本看不懂？”遲嘯一邊說，一邊還不忘觀察沈聽梵的臉色，畢竟在他心裏這對同桌有點事兒。
字在紙上，形在心間。
看不懂？
對此顧星萊連眼角都帶着嘲諷的不解，“你們要看懂做什麽？”
遲嘯被她的解釋驚到了，“這這……”
“遲嘯，你先去。”沈聽梵沉聲打斷了他。
沈聽梵又轉頭面向顧星萊，中指半彎，敲了她桌子兩下，然後掌心向上，“過來。”
顧星萊正在轉筆，聞言，微微側臉問他：“什麽？”
“面試。”說完，他伸手不由分說把顧星萊的本子拿了過去。
顧星萊的手背撐在側臉上，思索了一會，忽然就笑了，再擡頭時，朝他張開了手心，晃了晃。
“我寫。”沈聽梵走出了教室。
“去學生會嗎？”顧星萊看穆斯然還在這裏，她現在多少已經習慣這姑娘粘人的屬性了。
沒想到穆斯然居然搖了搖頭，“我不打擾你工作了。”
顧星萊走出教室，因為和沈聽梵的目的地一致，離開教室的時間間隔不長，所以很快就遇上了。
顧星萊走在沈聽梵的身後，他手裏還拿着自己的本子。
“你為什麽以為我會寫第二遍？”
樓梯上的人一上一下，沈聽梵似乎沉浸在這個問題如何回答的思考中放慢了腳步。
“沒認為。”過了幾秒，就在顧星萊以為他沒有話要說的時候，他來了一句，“談判的條件，一開始定好的。”
走到學生會的時候，會長室外的走廊裏已經排了長長一隊人。
沈聽梵推開門，裏面正在面試，他停在原地示意身後的顧星萊先進。
顧星萊進來看清了他們面試的形式，一排桌子，四張板凳，面試的學生站在前方自我介紹。
顧星萊坐了下來，把中間的位置留給了沈聽梵。
大課間時間長，有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顧星萊不是自願來的，自認為也沒有副會長該有的負責任精神在，翻出手機找出個單機小游戲玩了起來。
顧星萊玩游戲，沈聽梵寫校訓，剩下兩個苦逼負責面試納新。
顧星萊連贏了好幾局之後終于玩膩了，她把目光轉向一旁的沈聽梵。
他坐下來之後就在寫，沒有參與一句關于學成員的面試活動，好像他這個會長也是挂名的一樣。
遲嘯和另一名學生會的成員在面試，有學生過來送上簡歷，看見沈聽梵低頭書寫，耐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密密麻麻的全是重複一句“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顧星萊側頭看他落紙如飛的速度，原來那時候他已經同意了。
但是她已經不需要了，第二遍，傻子才會寫。
不過他既然有求人的誠意，何樂而不為。
不過，看他寫字的手上動作，顧星萊也做出一個手握筆的姿勢，但是感覺不一樣，沈聽梵的手骨骼感重，看起來有力量感，而她的手就比較精細脆弱了。
顧星萊看了看手機，還有十三分鐘上課，這十三分鐘的時間裏，她将繼續保持沉默。
但是偏偏有人想挑事，看她露出驚訝的表情。
“副會長，你覺得這位同學怎麽樣。”
沈聽梵不知道什麽時候寫完了，本子合在一邊，手搭在上面，将話頭抛給了顧星萊。
這時辦公室裏所有人的視線都彙聚到了，從進門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的顧星萊身上。
顧星萊從游戲中抽出神，剛想說很好，但是那句很好在看到面試學生的臉時巧妙地卡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