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概過了三十分鐘後,沈聽梵找了過來。
顧星萊蹲在樹底下,無聊地捏着根樹枝畫圈,花壇邊上全是塵土,她的墊子沒拿,嫌髒不想坐。
“拍完了嗎?”她仰起頭,細細的脖子被拉長,下巴上那塊平直的轉折愈發得骨感,臉上樹影斑駁,瞳孔中印着晃晃悠悠的影子,那股困意又來了。
沈聽梵看她臉色不好,拿起被她放在花壇上的相機,提議:“去食堂。”
這裏是為了軍訓而建立的,說白了也就沒有供學生休息娛樂的場地,唯一能休息的地方除了宿舍就是食堂。
現在不是學生吃飯的點,食堂的空調沒開,只有遠距離拉開的風扇一直在轉,食堂裏還有幾名保潔大叔在拖地,倒剩飯剩菜的塑料桶被送出去又拖進來。
顧星萊注意到那只桶在進門的過程中碰到了透明門簾,簾子擦過桶沿和桶身,顧星萊頭皮繃緊,腳後跟一轉,走到了洗手池。
沈聽梵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兩個人洗完手,手臂動作一致往水池裏甩了甩,沒有紙巾擦手,剩下的就只能等它自然晾幹。
……
沈聽梵拿起她的相機,一張張地看起來。
顧星萊把傳送到手機應用上的照片保存到相冊裏,剔除單人照,發了個朋友圈。
顧星萊微信裏的好友幾乎全都是別墅裏的傭人和保镖,這個時候正是他們空閑的時間。
一刷新剛才發的朋友圈底下湧出了長長一列評論。
仙女山的月亮:我的天啊!這是傳說中的世界第九大奇跡啊。
一帆風順:小姐是最棒的!
Hard:我的膝蓋不收控制地下跪怎麽辦。
猛男鎮的腹肌:您難道就是在世畢加索?
顧星萊盯着這條評論,畢加索?
李小玲把手機揣到兜裏,給了發這條評論的保镖一拳,氣哄哄道:“删了。”
保镖不解地看向她:“打我幹什麽,我誇張地不對嗎?”
畢加索不是畫畫的嗎?
顧星萊略微一尋思,書裏書外兩個世界,可能畢加索在現實世界是著名的繪畫大師,在小說世界裏就被設置成為了攝影大師。
再者說畢加索這個名字也不是專屬的,有人重名了也說不定,誰規定畢加索只能是繪畫大師呢?
顧星萊回了這條評論兩個大拇指的表情包,并配字有眼光。
又一一回複了給她留言的評論,等我回去給你們拍寫真。
一群人看到這條回複頓感驚悚,甚至想象到了照片拍出來以後被小姐挂在朋友圈,任人取笑的畫面。
小熊:使不得呀姑奶奶,哪有小姐給傭人拍照的道理。
顧星萊:小姐的零食都被你們吃光了,哪有使不得。
。:……
綠毛龜:……
猛男真的腹肌:……
一帆風順:是我做的飯不夠好吃嗎,小姐要去吃外面的垃圾食品。
一條充滿控訴意味的評論打亂了隊形,顧星萊眼皮一跳,想也不想直接關了手機。
他們看顧星萊不回複了,跑到張姨所在的廚房,“張姨,還是你有辦法。”
張姨剁着菜板上的肉餡,要笑不笑地說道:“現在我們該好好說道說道,怎麽瞞着我小姐偷吃零食的事了。”
年輕的女傭和保镖們:惹不起,溜了溜了。
顧星萊收起手機之後,無意識看了沈聽梵一眼,“……我拍得不好?”
沈聽梵翻看她拍攝的照片,回想她之前一番流暢熟練的操作下來,最後相機裏呈現出的效果卻是這個樣子的。
看着顧星萊自信滿滿的神情,沈聽梵臉上倒是沒有取笑戲谑之意,嘴毒與不毒只在一念之間,而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端着一副高冷的聖人架子扮沉默,往往給他嘴毒的機會很少,而不說話就是給這件事最好的回應了。
但顧星萊非要追問一個準确的說法,“怎麽樣?”
沈聽梵的指尖有規律地點着桌面,“挺好的。”
兩個人在這裏休息了一會,沈聽梵開口:“回去吧。”
顧星萊一臉排斥:“回去幹什麽?要回去你回去,別想再坑我一次。”
“這個點還沒到午休時間。”言外之意回去只能軍訓。
顧星萊對軍訓這個話題很敏感,所以說也不怪她反應這麽激烈。
“随你。”沈聽梵不說了。
邝勇經過食堂的時候,從窗口看見裏面坐着兩個人,這年頭談戀愛約會都這麽光明正大了,他得進去好好教育一下這倆小孩。
“你們兩個不訓練躲到食堂幹什麽?”
顧星萊和沈聽梵同時轉頭看向這個來者不善的男人。
邝勇一愣,臉上訓斥早戀學生的神情一下子收斂了起來,他沒想到會遇到早上見過的人,湊近一看更不得了。
他坐到了沈聽梵旁邊,斜對着顧星萊,目光炯炯,仿佛能把她看出個花來,“你家是哪裏的?”
顧星萊聽着那副不符合他大塊頭形象的慈愛嗓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外地的。”
邝勇:“今年幾歲了?”
顧星萊:“二十。”
邝勇眯起眼睛,這姑娘看起來挺顯小的,沒想到都二十了,這是學習不好好用功?留了幾級?
他沒揪着這個問題深問,小女孩臉皮都薄,惹惱了他也不會哄。再說哄女孩是門學問,要是自己會,早娶上媳婦了。
邝勇:“家裏幾口人啊?”
顧星萊:“父母雙亡,自己一口。”
邝勇聽到這個回答,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觸及到了小姑娘的傷心處,但她臉上也沒有類似難過的情緒,難道是她父母對她不好?
顧星萊看他身上穿着迷彩服,估計是跟那些教官一起的,怎麽說話做事卻像個不懷好意的人販子。
“你是不是看我長得面善,或者像你一個老朋友吧?”
邝勇一驚:“你怎麽知道?”
顧星萊聳聳肩,”騙子都這麽說。”
要不怎麽說二隊嘲笑他是個腦子裏裝滿木頭屑的粗人,邝勇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被人誤會成騙子了。
邝勇生氣地質問道:“你看我像騙子嗎?”
“像。”顧星萊不假思索地回答。
邝勇又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沈聽梵。
“……”沈聽梵下颌輕擡,眼神冷漠,明晃晃地不想和他說話。
“我真不是騙子。”堂堂雄鷹隊的大隊長竟然被兩個小孩冤枉是騙子,這說出去不讓人給笑話死。
可惜沒有人聽他的。
“出去坐。”沈聽梵先一步站了起來。
顧星萊要拿過相機,一只手橫叉過來擋了她一下。
“這臺是你的。”
“所以你就信了?”
邝勇一邊單手撐在地上做俯卧撐,一邊回答他:“小姑娘總不能說謊吧?”
“她都說你長得像騙子了,還能對你說真話?”二隊一臉無奈,這人沒救了。
邝勇像得到點化了一樣,瞬間意識到她之前的話都是在應付自己。
“那你明天跟我去一趟,我跟她說清楚。”邝勇眉間聚成一個一個川字,他也不知道對這件事怎麽那麽執着,非要問清楚一個小姑娘的家庭情況。
“你怎麽回事?非跟一個高中生過不去,別跟我說你是個老禽獸啊,看上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了,打算下黑手。”二隊長一臉嚴肅地問。
“滾你老子的,我是這種人嗎,我就是看她眼熟,算了算了,估計也沒什麽事,我多心了,就她眉宇之間那份神韻,多少年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呦呦呦。”二隊故意打趣道:“又是眉宇又是神韻的,那位故人不會是你白月光吧。”
“我操!”二隊被翻身而起的邝勇夾住了脖子,“不敢了!不敢了!”
晚上,當沈聽梵把相機交給周天的時候,他差點沒笑死。
“哥,你拍的?”
沈聽梵不鹹不淡地瞟了他一眼,直看得周天臉上的笑漸漸消失。
周天摩挲着後腦勺的頭發茬,越看越稀罕,“我這不也是頭一次見。”
他看着沈聽梵優越的側臉,不禁心生感慨,他哥是長得不錯,但是以他的慘不忍睹的拍照水平,出去約會肯定是會被女朋友記入暗殺名單的。
他注孤生的性格暫且不論,
但當周天拿起另一臺相機時,他不由地張大了嘴,發出一個深深地疑問:“梵哥,你當時人格分裂了?”
遲嘯背對着他們,眉頭緊鎖,一臉大事不妙,當時他看見相機被遞給顧星萊的時候還一臉不可思議,而剛才梵哥無聲的默認更讓他覺得那兩個人處處透着貓膩。
他估計要是告訴周天,梵哥把相機給了顧星萊,照片也是顧星萊拍的,這貨能把整棟男生宿舍樓給炸了。
“唉~”遲嘯一拳捶在桌子上,這都是些什麽事,當大哥的不讓老弟省心。
周天遞給他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大晚上你發什麽神經。”
遲嘯轉過椅子,看了他兩秒,沉默地爬上了床,這個秘密就由我來守護吧。
早上五點,大喇叭聲很反常沒有響,顧星萊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夾雜着不知道是樓上還是樓下咚咚咚的腳步聲,敲門聲越來越近,快到她們504宿舍了。
穆斯然揉着眼睛打開了門,一位陌生的女老師站在外邊,催促道:“你們快起來洗漱了,收拾好鋪蓋行李,我們六點在門口集合,準備返校。”
返校!
聽到這個消息顧星萊睡意全無,激動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們先收拾,我和宋雨去洗漱了。”
睡意全無是一回事,賴床又是一回事,顧星萊躺在床上,一只手高高舉起,賴賴地回道:“ok~”
因為洗手間只有兩個洗臉臺,所以只能分兩撥去洗漱,顧星萊穿着睡衣坐在床下的椅子上,一旁穆斯然催她收拾行李,她才回過神,慢吞吞地把桌子上的零碎小物件全部掃進行李箱裏。
很快一群人就在門前集合完畢了,天空中積聚着低矮的烏雲,風是涼的。
雷聲轟然而起,下一刻,刺耳的尖叫聲默契地響起。
穆斯然忽然貼近顧星萊的胳膊,眼神有些散,吶吶地說:“打雷了。”
顧星萊不害怕這些,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唐檬拖着行李箱,剛擠到顧星萊背後,就看見她和她的新朋友親密地手挽着手,她一時間說不上來什麽感受,鼻子哼出一口氣,轉頭就要走,但腳後跟突然感覺到一股重力,下一秒,鞋子就被人踩了下來,肩膀又被人一撞,
“那個不長眼的。”唐檬氣憤地喊了一聲,但尴尬地是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停下腳步拉她起來。
唐檬光着腳,大概是孤零零一個人,又被踩掉了鞋,也覺得丢臉了,趁着鞋子還沒被人群踢走,趕緊抓過來穿好,低着頭往前走去。
早已經走到前面的柳思思嘴角浮現出得意的笑,“幹了壞事就要受到懲罰,你說是不是安雅。”
“嗯?你說什麽?”蘇安雅剛剛在想別的事情,沒聽見她說什麽。
柳思思又重複了一遍:“做壞事要受到懲罰。”
“嗯,對。”蘇安雅暗暗地想,就算這輩子顧星萊沒有做出像上輩子一樣針對她的事又如何,她受到的傷害不可能消失,從來都是顧星萊都欠着她蘇安雅。
無論如何,她都要顧星萊和那些霸淩過她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