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血色戰旗
激烈的交火持續了整整八個小時，日軍的六個大隊已經進行了整整兩輪！
在宋雨航預設的地形火力面前，日軍的山炮威力不足以摧毀中國軍隊的防禦工事，日軍的進攻部隊有如格子上的螞蟻一樣被守軍的火力驅趕屠殺，他們惟一的作用是大量的消耗了中國軍隊的彈藥。
一臉疲憊的宋雨航連眼皮都快睜不開了，身上多處破損滿是塵土的軍裝已經看不出顏色，連日的苦戰加上傷痛幾乎耗光了他最後一絲精力。
在對面三百公尺外的廢墟中，同樣渾身硝煙滿臉疲容的兩名日軍中佐無奈的背靠背席地而坐！二百多名同樣狼狽不堪的日軍士兵蹲在臨時戰壕內休息，這就是日軍兩個大隊僅存的人員了。
空氣中飄蕩着慘淡的氣息，仿佛彈盡糧絕被團團包圍的是日軍一樣？一些無心休息的日軍士兵仰頭望天，空洞的目光好似失去了靈魂一般。
無疑！強行使用輕裝步兵進攻這樣防禦嚴密，工事完整，火力配備齊全的堡壘集群，對于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來說都是一場噩夢。
尤其是悍衛這些堡壘的是一群早已将生死擲之度外中國士兵，不可否認，大部分中國軍隊都缺乏攻堅的信心裝備與訓練，但是在防禦的時候，絕大多數的中國軍隊都有擁有堅韌無比的毅力，他們可以在日軍鋪天蓋地的炮火默默忍耐拼殺，戰鬥直至全員陣亡！這或許就是看似普通的中國士兵本質中所蘊涵的優點。
在同古每拖住日軍一分鐘，就是為将來的勝利贏得一線希望！雖然大多數的中國士兵并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但是“希望”兩個字的含義他們大多數人還是懂得的，那意味着活着人可以拿賞錢，吃頓熱的，可以穿上幹淨衣服，運氣好的甚至可以回家探親過幾天沒有硝煙的好日子！也許還能用賞錢說上一門親，給自己留個種。
這些樸實的中國士兵的要求如此的簡單，甚至簡單到了讓人辛酸的地步。
131高地稀落的槍聲終于停止了！就像一部馬力強勁的發動機死火了一般，主陣地內的中國士兵的情緒受到了一定的感染，大家全部會死！問題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趴在掩體中睡着了的宋雨航被失蹤了一天的徐圖安叫醒之後，徒勞地用碎了半邊的望遠鏡了望了一會！
宋雨航将望遠鏡随手丢在一旁，上下打量着連左臂、左眼都包裹在繃帶中的徐圖安道：“傷的重嗎？”
徐圖安先是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宋雨航會首先關心他的傷勢，感激之餘點了下頭接着又猛地搖頭，可能是搖頭的動作過猛刺激到了傷眼，徐圖安用右手按住了太陽穴，嘴裏發出倒吸氣的聲音。
宋雨航望了一眼天邊出現的一絲魚白，仗打到這個份上了，他自己不能不說是有責任的，自以為了解歷史的進程，結果多次出手牛刀小拭，斬獲不少不假，可是也把第二百師剩下的幾千弟兄陷入了絕境當中。
戴安讕的死讓宋雨航心碎，沒有想到巨變之後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
徐圖安知道宋雨航承受着多麽大的壓力，但是此刻軍心需要鼓勵，士兵需要楷模表率啊！
于是徐圖安從後腰武裝帶中拽出一面疊得四方的“青天白日滿地紅”遞給宋雨航道：“參謀長，升旗吧！”
宋雨航迷惑地看着徐圖安，轉瞬他明白了徐圖安的用意，扯着嘶啞的嗓子大吼一聲道：“吹號升旗！”
竟管2只軍號的音調不大協同，臨時抓來的司號員水平有限，但是卻一點也不影響升旗儀式的莊嚴和肅穆。
所有陣地中的中國士兵都将頭扭向了中央銀行三樓那已經歪斜的旗杆，2名憲兵固定了旗杆後，緩緩地升起國旗。
敬禮！
每一名中國士兵的眼角都濕潤了，抵達同古已經十七天了！他們在這裏堅守整整十七天了，以往那些屍山血海的戰鬥和這裏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地下室中尚能行動的傷員掙紮着要看個究竟，重傷員們則艱難的舉起右手！
日軍這時好像忘記了他們最還怕的中國狙擊手的存在，紛紛站起來，面帶猶豫地張望着。
而兩名日軍中佐則一臉絕望地望着，在硝煙中緩緩升起的旗幟！
不顧部下攔阻，執意要到前沿視察的渡邊正夫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在此之前他聽過當年的老前輩提及一戰之時旅順戰役的慘烈，而眼前不到一千公尺寬，三百公尺縱深的中國守軍陣地前沿，日軍的屍體層層疊疊，到處都是丢棄的武器和屍體。
士兵的傷亡和技術裝備的損失對于決策者來說只是一個數字游戲中的報表，對于身處前沿的将軍來說就是少量或大量的更換補充部下，但是三千多名士兵葬身于這狹窄的空間內，渡邊正夫仿佛快要窒息一般。
第五十五師團和五十六師團幾乎所有的步兵大隊都參加過對核心工事的進攻，昨天竟然有低級軍官提出放棄攻擊的言論，雖然後者被迫自盡，但是影響是巨大的，這也是自37年開戰之後下級軍官第一提出“我們不打了的要求”！
望着自己的士兵那空洞的眼神，渡邊正夫又擡頭望了一眼儲備銀行上空飄揚的旗幟，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士兵已經不能在打了，可是中國人竟然還能夠戰鬥？這些中國士兵到底是什麽做的？難道他們都是鐵人嗎？
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渡邊正夫終于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中國人快沒彈藥了！
“肉搏戰可是皇軍的強項啊！”渡邊正夫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
新的一輪進攻終于發起了，竹內寬與渡邊正夫平分了1000公尺的正面半環形陣地，五十五師團和五十六師團各出一個大隊發起進攻。
發放了最後三箱子彈後，軍需官傅全才帶領着兩名握着幾枚手榴彈的助手找到了宋雨航，同時給他帶來了幾十份收取的電文，被彈藥危機所困擾的宋雨航随便指了一個位置，将電文丢在一個空彈藥箱內轉身離開了。
日軍期望的白刃戰終于在銀行早已被轟成瓦礫的正門爆發了，十餘挺彈藥充足的重機槍在宋雨航的命令下保持沉默，宋雨航給他們的命令是，門前所有的中國士兵全部倒下，或者三百公尺內全部被日軍填滿就可以自行開火。
宋雨航親自帶領着一個連的憲兵頂了上去，其餘的部隊撤到二線重新組織，一個想拽住宋雨航的少尉挨了宋雨航一槍托。
随着日軍的不斷逼近，在中國士兵已經能夠看清他們的眉毛和胡子的距離上，宋雨航大吼一聲道：“兄弟們！人生自古誰無死？今天跟爺們戰死在這裏的，下去後統統跟着爺們享福去，我們老宋家可是家財萬貫啊！在上面跟我一起殺小鬼子的都是我兄弟，到了下面是不會虧待大家的！”
憨厚的中國士兵們大多缺少文化，在他們眼中宋雨航那可是皇親國戚一般的人物，人家都不怕死，咱們爛命一條怕什麽？而且大多數中國士兵很相信有下面世界那一說法。
人無知而勇敢，早已斷了活着回去念頭的中國士兵們紛紛打出僅有的彈藥，很快就和日軍交錯在了一起，十幾秒鐘就被日軍所淹沒。
英勇無謂的中國士兵子彈打光了就用刺刀，刺刀斷了就用槍托，槍托折了就用拳頭、鋼盔、工兵鍬等他們一切可以用來當作武器的東西，揮向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日軍，當他們累了，認為一切該結束的時候，他們紛紛拉響留個一他們自己的那顆手榴彈。
如同野獸般兇殘成性的日軍士兵被驚呆了，他們四處躲避着中國士兵，整個進攻态勢頓時陷入了混亂，後續支援的部隊也被阻隔混雜在了一起。
頭腦一熱沖在最前的宋雨航并沒有什麽手榴彈，在連續刺倒了幾名日軍士兵後，被人群推倒在地，基本還能看出黃色的校官服救了他一命，兩名日軍士兵把他當作自己人從地上拽了起來。
随手掏出手槍解決掉兩個好心人的宋雨航，被附近一名中國士兵引爆炸藥包的氣浪掀翻在地，頭直徑磕在了一塊石頭上暈了過去。
中國守軍的機槍終于響了，密集的彈幕将處于混亂中的日軍士兵一片片掀倒在地，就好像收割機在收割稻子一樣。
當突破無望的日軍潮水般的退走之後，醫務兵幸運的在屍山中找到了呼吸微弱的宋雨航！
日軍的陣地傳來了軍官的怒罵聲，和士兵狼嚎般的慘叫，那是日本軍官在用棍子和刀鞘在抽打他們的士兵，很無奈的是日本士兵寧可被軍官打死，也不願在向中國守軍陣地發起攻擊。
十幾天的浴血鏖戰已經讓狂妄的日本人知道了什麽叫做“銅牆鐵壁”！傲氣十足狂妄自大的大日本皇軍在銅牆鐵壁前碰了個頭破血流。
就連一項嚣張到了極點的日軍戰車聯隊都不見了蹤影，這些天來先後有幾十輛日軍戰車在進行所謂的包抄時，被英勇的中國士兵所摧毀在陣地前後，尤其是那些充當游動火力點和幽靈一樣的中國戰車，日軍戰車兵私下稱呼同古為“戰車墳墓”！
被擡回急救的宋雨航醒得很快，一是傷勢不重，二是徐圖安差點将一管清涼油插進他鼻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