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過兩天就是勞動節了,七天假期雖然不斷,但易冬也沒想出其他安排來。況且她想得多的也不是勞動節,而是在這之後就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馬上到來的高考。靳承業已經作出承諾沒錯,可是易冬明明記得上一世靳承業的大學是在首都上的學。合着前兩天他說的家裏的長輩讓他暑假去首都,這裏頭也許不外乎有靳老爺子的意思。
說不準這裏頭又有一個變故呢。
易冬手上的筆頭用力的在書本上戳了兩下,劃破了一張白紙,她收回注意力,發現後頭的人已經開始往前走,會議提前結束了。
“易冬,你跟我來辦公室一趟,”安主任站在門口,一路等到易冬最後從屋裏走出來,說完背過身去自己往辦公室走。
“曾校長和我談過,對你的情況我也了解了一些,”安主任坐在皮質的辦公椅上,摘下自己的眼睛拿了一塊眼鏡布在上頭輕輕擦拭,說話的時候時不時擡頭看易冬一眼,“最近我們有機會組織幾個老師去A大招人,意向主要是招一些外國留學生進來,他們有他們的生活背景和經驗,土生土長的總是比我們這樣半路出家的好的,我想了下,你是很合适去做這個招聘工作的,但是你也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有些老師是覺得這樣不好的。”
易冬點了點頭對安主任說的情況表示了解,然後又聽安主任繼續道,“所以這次活動你也跟着過去,不過名義上就不做什麽重要的工作了啊,五一你沒什麽其他安排吧?大概是五一假期的最後兩天,到時候從培訓中心坐大巴走。”
易冬低下頭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把時間記了下來,擡起頭來對安主任道,“我知道了安主任,到時候我會把時間空出來的。”
“還有,今天劉老師的事情,你也別放在心上,除了年紀小了點,你的教師評測分數可不低,”安主任放下手裏的眼睛,直了直身子。
“我知道的,”易冬淺淺的勾出個笑意來,臉上是坦然的神色。
“那成,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安主任在心裏微微舒了一口氣,目送着易冬走出辦公室。
雖然這兩年他已經對易冬的脾氣有所了解,可還是不免覺得小姑娘和同齡孩子相比實在是太過聰明通透,興許談到做事的規劃性來說,連自己都比不上她呢。說話談吐也是進退有度,相處久了,誰不喜歡這樣的人?
安主任一個人想了會兒,忽然又笑起來。說到底還是現在的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得了啊,往前面數十年,哪裏能挑的出這樣拔尖出衆的。
易冬從安主任的辦公室拐出去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看了今天的課表,挑了一間上西語的教室進去上了兩節課。不過就是這麽小半天的功夫,她沒想到家裏那邊已經起了大風大雨。
孫秀琴和李東成要鬧離婚。
易冬回到自己家裏的時候,正好就看見李東成坐在自家沙發上,嘴裏含.着一根香煙,和煙灰缸裏那一堆煙屁股一起把屋裏弄了個烏煙瘴氣,而易老太和易老頭正坐在他身邊勸着。
“說到底還是你做事不地道啊,秀琴在這兒照顧孩子,你在外面倒是玩的開了?”易老太臉上神色不好看,嘴裏說出的話也不客氣,“要說秀琴想離婚,我都覺得她虧,可這日子要是真過不下去了,離了是好的!秀琴年紀還輕,出去找什麽樣的找不着啊,”
李東成啪嗒啪嗒的抽着嘴裏的煙,眉頭因為易老太的話而蹙的更深,他粗聲粗氣的道,“嬸子,我也知道是我對不起秀琴,可是這婚我是真不想離……我就她這麽一個老婆,以後也沒想着要再娶別人。”
易冬在門口換鞋的功夫正好聽見這一小段簡短的對話,她心裏咯噔了一下,緊跟着為孫秀琴升起一股不小的怒氣。不過等她經過客廳,還是和屋裏的每個人都打了招呼,沒把李東成給落下。
她放慢了回房間的步子,盡量把他們在客廳裏講的話一句句都聽進自己的耳朵裏頭去。
“外頭那個,原本也就是生意上喝酒應酬的時候遇見的,我沒打算和她長了,多也就五六次,可誰知道她有了,還弄到了這邊的地址,”李東成恨不得時間能倒着走,要是那樣,他說什麽也不碰那女人。
“叔,嬸,秀琴和你們一向是親厚的,你們就幫我勸勸她,以後這些毛病我保證全都改了,”
李東成隔着門的聲音模模糊糊的還往房間裏頭鑽,易冬忽然不知哪裏生出的一股更大的怒氣,她把書包往床上一扔,換了件外套又一鼓作氣的往外沖去。
“哎哎,這剛回來又要去哪兒啊?”易老太半站起身來探身去看。
易冬在關上門的前一刻将聲音透過門縫給傳了過去,“我去秀琴嬸子那!”
她的腳步飛快,在樓梯上踩出一連串的咚咚聲,到了平地上便是一路飛馳,直到沖進了毛頭家裏。
她生氣,為孫秀琴生氣,然而最讓易冬生出怒氣的卻是李東成嘴裏的說辭。他後悔嗎?也許真的是的。可是此刻讓他感到懊悔惶恐的卻絕對不是當初他鑄成的錯誤本身,他懊悔惶恐的不過是沒有将情人的嘴堵得更加嚴實,沒有成功的維護好自己好丈夫好父親的形象。這是絕大多數人的通病。
上一世因為他們這幾個孩子是在平安鎮讀完的小學,因此直到後來初三時候李東成的小情人才找上門來,那時候也鬧得翻天覆地,情況恐怕比現在還難堪數倍。那個時候那女人帶來的孩子已經四五歲,要是算起來,興許正好就是現在懷孕的女人肚子裏頭的這個。把時間退回去,李東成也是說過和現在差不多的話的,不過就是把當初不該睡了那個女人的說辭變成了當初不該讓那女人把孩子生下來。
人都是不斷試探對方容忍度的,每一次原則上的退讓都只會讓對方更加的肆意張狂。
易冬喘着氣推開毛頭家的房門,裏頭雜亂一片,原本整整齊齊的家像是經歷了一場肆虐的戰争。
易锵剛和李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沙發邊看孫秀琴擦眼淚。
“嬸子,”易冬走過去,看着孫秀琴的淚眼也跟着有些難過起來。
毛頭的眼睛也是紅的,他雙手握着拳頭,扭頭問易冬,“我爸是不是在你家呢?”
“你別過去添亂,”易冬連忙拉住他,毛頭脾氣犟,平日裏和她媽最好,這個時候指不定是想過去和他爸打一架呢,“你就在這兒陪着你媽!”
易锵剛也連忙跟着拉住他,湊過去在他耳邊小聲耳語道,“對,你還是先陪着嬸子吧,”
三個孩子都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一齊圍在自己身邊安慰着。孫秀琴覺得自己好歹也有了一個滿足的地方,畢竟孩子才是她以後最大的指望,她将已經是個少年模樣的兒子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認真的問他,“媽媽想和爸爸離婚,你同意嗎?”
毛頭愣了愣,随即從眼眶裏又滾出一滴眼淚來,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媽,只要你不受委屈,我都聽你的,”
“不能離婚!”易冬連忙抓住孫秀琴的手,着急道,“嬸子,你這個時候離婚,不就正好稱了那女人的意思嗎?苦日子可都是你和叔過的,憑什麽現在好日子來了就要拱手讓給別人啊?”
易锵剛和毛頭沒想到易冬能說出這番話來,易冬平時雖然忙着賺錢,可嘴上是很少提及錢的問題的,就差和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似的了。這麽市儈又實際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都像是失了真一般。
孫秀琴也沒預料到易冬這麽個孩子能給自己提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來,但易冬這句話卻的确把她亂成一團的腦子給點醒了一塊。
苦都是自己吃的,憑什麽讓外頭的那個小情人把福分都給占了去啊?
“對,不能離婚,”孫秀琴吶吶的點了頭,像是喃喃自語,“起碼現在不能離婚,”
“嬸子,你可不能因為這個事情給垮了,你傷了身子,那個女人只有高興,你得想辦法讓她不高興了,”易冬将易锵剛和毛頭都推到一邊,嘴裏說着他們都聽不怎麽懂的話,“該吃吃,該睡睡,自己花銷打扮一樣都不用省着,反正叔的閑錢看來是不少……”
她一邊說孫秀琴就一邊跟着點頭,差點給易锵剛和毛頭都看傻了。敢情他們勸了一個下午,還趕不上易冬過來十分鐘有用?
他們現在還不懂女人遇見這樣的事情以後的同仇敵忾,更別提易冬表面上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可前前後後加起來她也早就是快奔着三十年的人生經歷去的人。
這事情不好解決。
但等那女人第二次出現的時候,孫秀琴已經沒了第一次的慌亂不知所措,她和李東成并排坐在一起,幾乎是用下巴看着坐在對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