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是難為她了
祝琴芳就趁機把毛線和針塞進她手裏：“快試試吧，這織法與我們平時也有所不同，你試試就知道了。”
王亞月看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自己，就接過來：“好吧。”
王亞月其實也是個能幹利落的人，以前只是有祝琴芳，這個勞力不用白不用而已，事實上她手藝也不錯。
看着她兩手上下飛舞着起頭，祝琴芳就知道她的水平了。
祝琴芳轉了一圈，再過來的時候，王亞月已經織出了好幾排。
“大媽媽，這一段你織得不錯，接下來你要注意了，這左面和右面的收針方法不一樣。”祝琴芳走過去提醒，示範給她看。
“我是你媽。”王亞月不悅地站起來，把毛衣扔在祝琴芳身上，大嗓門罵道，“你本事大了啊。對我雞蛋裏挑骨頭。”
“哪是對你一個人這樣？我和澤秀不也拆了幾次？”朱美英心疼祝琴芳，既要認真做事，又要不得罪人，小小年紀，真是難為她了。
“你算她什麽人？我教訓她幾句還不行了？你強出頭個什麽勁？”王亞月對朱美英早就不滿了，每一個大事小事，祝林根張澤秀還沒說什麽，都是她在一旁較勁。
“行了，王亞月，有這吵架的功夫你早拆掉了，這又不是琴芳的衣服，她要對你放松了，到最後貨交不出去，你又要怪她了。”錢紅霞一排正織完，擡頭的間隙勸王亞月。
“不織了。”王亞月憤憤地甩頭就走，一邊還罵，“養你有什麽用，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該把你抱回家了，六年的飯喂狗了。”
“亞月媽。”祝琴芳上前一步，撿起王亞月扔下的毛衣，幫她拆了，重新加工。
雖然知道這是王亞月的口頭禪，祝琴芳也習慣了她時時刻刻都把這六年挂在嘴邊，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祝琴芳還是感到很不快。
祝琴芳低着頭，借着幫王亞月改毛衣，盡量不讓衆人看到自己的情緒變化。
怪只怪自己的親生父母把自己扔了，才會讓自己這輩子與王亞月有了脫不了的幹系。
哎，要是當時自己直接就被林根爸爸澤秀媽媽抱回來，那該多好！
只是，沒有人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
投胎這個技術活，自己還沒掌握好。
祝琴芳很黯然，從懂事起，聽得最多的就是“你要不好好聽話，我還把你扔到村頭去。”
知道六歲那年，到了林根爸爸家，自己才“翻身農奴得解放”，只是陰影還在，多少次午夜驚出一身冷汗，夢見周圍黑漆漆的，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在村頭的寒風中獨立。
那種夢做了好多年，好多年。
哎，算了，算了，一切不是都過去了麽？林根爸爸澤秀媽媽他們那麽愛自己，這樣的情況不會再出現了。
這幾天嘴都說幹了，但是終于把村裏的織娘們慢慢領上了軌道，祝琴芳還是很欣慰。
“我明天要回娘家，就不過來了，衣服我帶過去織。”劉紅娟跟祝琴芳打招呼。
“那我明天也不過來了，我奶奶還說我和我媽媽偷懶，拿織毛衣做借口，逃避做家務。”祝琴芳的同學祝翠萍也開始收毛線。
“好啊，遇到不懂的，你們可以來問我，也可以相互教，沒必要到我家集中。”祝琴芳說。
這樣一來，大家都輕松呢。
這麽多左鄰右舍在，從小裏說，開水還要多燒幾瓶呢。
織毛衣的，除了幾個大姑娘，其他大多數是垈上四十歲以下的婦人，她們大多是上有老下有小，除了有農活要幹不算，還有許多家務活要做。幾個注意點掌握了以後，能坐在家裏插空織衣服，自然是不錯的。
家裏的男人和公婆有的還是抱着懷疑态度，甚至以為這是她們逃避家務的借口，就像祝翠萍的奶奶那樣，不過這樣的情況也是少數。
在他們眼皮底下做事，讓他們耳聞目睹她們的辛勞，自然是沒有閑話說的。
自古以來，在他們眼裏，只有種地幹活、外出上班、幫工，才能賺到錢，女人織衣服還能拿錢？騙人的吧？所以要做給他們看看。
周麗芳周美芳兩姐妹也學着其他人，把毛線收了，帶回家繼續織。
祝琴芳看了她們的針法，歪歪扭扭地，松緊不一，知道她們這樣的作品，即使交出去了，估計也要被退貨。好在萬琳說過了，這毛線有餘量，所以祝琴芳心裏已經有了打算，自己就賣個人情，讓兩個妹妹練練手。
不會加減針，看不懂圖紙，可以教。可這織毛衣基礎，別人是沒法幫忙的，只有靠她們自己，多練練，慢慢感覺就出來了。
這一步，誰都需要經歷，只不過有天賦的人，過程短一點而已。
王亞月正在家裏氣鼓鼓的，見兩個女兒回來了，本來想再把祝琴芳罵一通，卻見女兒手裏有一片毛衣已經織了好長，而且很是平整，不禁大喜：“這片毛衣是你們哪個織的？不錯哇，我女兒手也很巧麽，這才學了一會，水平就這麽高了...”
“這片是琴芳姐接着你後面織的。”王亞月正沉醉在喜悅中，周麗芳的一句話仿佛給她當頭澆了一盆涼水。
王亞月放下毛衣，板下臉，開始訓她們：“琴芳，琴芳，又是琴芳，你們就不能有哪個争口氣超過她。”
嘴裏雖然在罵，但看到已經織了好長的毛衣，王亞月臉上露出了喜色，畢竟毛衣是論件收費的，祝琴芳幫自己織了這麽長，毛估估也有好幾塊錢了。
“不要偷懶，慢慢來，不用到年底，你們的手藝也就上來了。”王亞月笑着對兩個女兒說。
周麗芳和周美芳互相看了看，不明白媽媽剛才還兇神惡煞樣，忽然之間怎麽就變得和顏悅色的。
織毛衣這活，看着輕松，可成天一個姿勢，半天下來，腰酸背痛脖子疼，尤其她們兩個剛學，手法還沒好好掌握，手指都變了形，兩個人甩甩手，才知道賺錢真的很不容易。
一段時間後，祝琴芳就輕松了，大家基本都已經掌握了要領，不用再來麻煩她。只有幾個喜歡熱鬧的，還是天天過來，但已經不需要再指導，祝琴芳這才有時間騰出來，想着能不能做點別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