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十年前，醫院。
安璟面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劉彥趴在一邊睡着了。
經過搶救，安璟沒有了生命危險。
安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喉部有着不适的感覺，有些幹渴。
安璟稍微一動，劉彥就醒了，有些慌張的湊過來。
“安璟？你醒了？”
安璟看過來的眼神，那樣陌生和冷漠。
驚得劉彥從腳底竄上來一股子涼氣。
“安璟？”
“安璟？”
安璟似乎是才有所反應一般，看向眼前的劉彥。
“劉彥哥。”
安璟的嗓音沙啞難聽，劉彥沉默的緊抿了唇，安璟也被這陌生的聲音驚訝。
“劉彥哥。”
仿佛是再次确認一般，那個聲音再次傳來，安璟慌張的看着劉彥，眼神裏充滿了疑惑。
“氣管插管容易讓聲帶出現損傷，沒事的，好好……休……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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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彥一邊倒着溫開水，一邊說。
安璟沉默着，看着遞過來的水杯，久久沒有伸手。
劉彥将水杯放在安璟伸手就夠得着的地方，開口說：“安璟，咱們報警吧。”
安璟卻是閉了眼睛，好一會，才睜開眼睛，淚水在眼裏打轉說：“劉彥哥，我要退出ZERO。”
“安璟，現在最主要的是……”
“劉彥哥，我累了。”
安璟說完這句話，就閉上眼睛，再沒說過話。
劉彥張開嘴，想說句什麽。
到底是誰在安璟的咖啡裏摻了牛奶，到底是安璟身邊的誰，想要致安璟于死地。
沒人知道。
安璟沒有選擇報警，公司也将安璟在舞臺暈倒的原因壓了下來。
安璟的嗓子雖然修複了一些，但是再也不可能恢複到之前的嗓音。
安璟最終退出了ZERO，轉行做起了演員。
看着越發孤獨的安璟，劉彥沒忍住的問他說：“安璟，當初選擇不報警，你現在這樣生活，是在懲罰自己，讓兇手逍遙快樂。”
“劉彥哥，報警抓誰呢？”安璟說完，就接着看手裏的合同。
報警抓誰呢？
劉彥突然苦澀的笑了。
是啊，報警抓誰呢？
抓朝夕相處的組員？還是抓日夜相伴的同事？
真的抓了誰，還有人可以泰然的像現在這般，在一起共事嗎？
若是真的抓了誰。
那個事故涉嫌的所有人，都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吧。
所有人。
“安璟，苦了你一個，這是你的選擇嗎？”
聽見這句話，安璟面無表情，簽好合同之後說：“劉彥哥，你覺得我苦嗎？”
劉彥紅了眼眶說：“安璟，你再沒喝過我遞給你的水。”
安璟頓了一下動作說：“對不起。”
“你哪裏做錯過什麽。”劉彥強忍着眼淚。
劉彥收回思緒說：“他們的故事太長了，就先說這些吧，有空咱們見面聊。”
“安璟居然是自己學會了喜歡一個人嗎？”呂愛抓着頭發思索。
劉彥嘆了口氣說：“安璟存滿王悠短信的手機，都不知道多少部了。”
“接手安璟三個月以來，我一直在翻看他之前的就診記錄，我充滿了好奇。”
“如果不是十年前的那場事故，安璟性格的突然轉變。任誰都無法相信，那樣完美，社交能力那樣強的安璟竟是AS，是阿斯伯格綜合征患者。”呂愛翻看着十年前确診的診斷書，這樣對劉彥說。
劉彥似是也有些慨嘆地說：“安璟十二歲進入公司，十八歲出道之後一直跟着我，每□□夕相處，整整五年。”
呂愛最好奇的就是安璟這名患者的這一點，在二十三歲之前，竟是沒有任何人發現安璟的不同。
“AS患者，是一種原因不明的病，通常會在童年期就有相關症狀呈現。”
“AS患者，是一種高功能的自閉症，在心理學上，歸屬于孤獨譜系障礙，是沒智力障礙的孤獨症。”呂愛接着翻看安璟的相關資料說：“這種心理疾病最明顯的特征就是社交障礙，局限的興趣和重複刻板的活動方式，以及笨拙的運動。”
劉彥站在窗邊點起了一支煙，看着窗外的夜色，似乎是回想起十年前的安璟。
“你應該已經看過安璟二十三歲之前的相關影像資料，沒有絲毫符合。”
“十年前的他外形出色，性格善良，表情豐富，舞蹈漂亮，朋友衆多，興趣廣泛。”
呂愛笑着說：“你一定後來了解過AS患者，他們通常被稱為天才。”
“很多歷史上的傑出人物都被懷疑是AS患者，比如愛因斯坦，比如牛頓。”
“但是AS患者最讓人心疼的就是，他們無法理解別人的情緒，也不知如何将自己的情緒表達出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該笑，什麽時候該哭。更無法理解，別人笑和哭的含義。”
“如果能夠不負責任的話，可能在外人看來，AS是一群沒有感情的怪咖。”
“可是安璟在我身邊的那五年……”劉彥的腦子裏閃現的是安璟純美的笑容，和大家一起開玩笑時候的互動。
“所以，安璟的确是個天才。”呂愛也站起身來，喝了一口水接着說：“安璟的父母都不曾發現他的不同。安璟僅僅只是通過觀察別人的反應，就自己進行了自我訓練。”
劉彥在煙霧中有些心疼的說：“之前的醫生都說，安璟有一套自己的反應系統，和正常人走情緒系統是完全不同的，那個系統更加嚴謹和精密。”
“所以，在二十三歲之前，安璟竟完全如常人一般騙過了所有人。”呂愛有些興奮的說。
“或者說，是超過了常人，像是一個完人一般，騙過了所有人。”
騙過了所有人。
劉彥在腦海裏仔細揣摩這幾個字，又想着二十三歲之前的安璟，優秀善良的如天使一般。
那都是欺騙嗎？
這樣說安璟，是不是有些殘忍。
“可是，這樣聰明的安璟，在二十三歲的那場事故之後，崩潰了。”呂愛拿起筆，在便簽紙上寫下崩潰兩個字。
“而且崩潰的很有意思。”呂愛在崩潰這個詞的中間畫上了長長的一條直線，将紙張一分為二，在一邊寫着字，一邊說：“工作狀态的安璟，完美，無懈可擊。”
“生活中的安璟，離開了鏡頭的安璟，完全成了AS患者的狀态。”
“甚至是，還增添了其他的症狀，選擇性的緘默，而且安璟緘默的對象竟然是自己。在精神緊張的狀态下，對于和自己有關的話題，時常會聽不見，說不出，進入到一種自我封閉的狀态。”
“而且私下裏，無法和人發生觸碰。”
“安璟這樣，似乎是在自我懲罰。”
“而且……抑郁傾向，逐年遞增。”呂愛看着如同一半惡魔，一半天使的安璟，有些惋惜地說：“一涉及到安璟個人的事情，安璟就一塌糊塗。”
“劉彥，這樣情況下的安璟，居然自己學會了喜歡一個人。”
呂愛突然想到每次見到的安璟，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心上卻是如同被人抓了一把一樣酸痛。
不能體會別人的情緒，只是公式化的轉換對等反應的安璟。
他要付出比別人多無數倍的努力，才可能知道如何面對喜歡。
可安璟無法表達自己的喜歡吧，因為喜歡一個人，是輸出大于輸入的過程。
“被這樣的安璟喜歡，對方根本就不會發覺，甚至還會認為安璟在疏遠和讨厭她。”
呂愛在病歷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之後說：“劉彥，安璟忍受這樣的折磨，整整五年了是嗎？”
安璟喜歡王悠，原來是種折磨嗎？
劉彥手裏的煙，冒着微弱的紅光，他卻陷入了沉思。
直到被煙燙到了手，才緩過神來，給公司發了封郵件。
第二天，劇組拍攝場地。
“哭，我讓你哭！”導演摔了劇本之後怒吼說：“你是愛人死了！讓你哭！”
“你皺着眉頭，閉着眼睛什麽意思！”
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林溪，顏面掃地不說。
王悠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好了好了！”導演揮揮手說：“先拍安璟的戲份，你給我醞釀醞釀情緒！”
林溪唯唯諾諾的滾回了王悠身邊。
“大哥，我就說我拍不好這個戲，這導演又是出了名的雞蛋裏挑骨頭。”
王悠哼了一聲說：“我看是骨頭裏挑骨頭差不多。”
聽到這話，林溪吐了吐舌頭，看向那邊。
安璟站在鏡頭前，遺世獨立。
緩緩推進的鏡頭裏，安璟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面向鏡頭的眼角卻滴落了淚珠。
完美的诠釋了什麽叫做笑着哭泣。
導演又是拍案叫絕。
林溪也是啧啧稱是。
“安璟哥，平時冷着臉，是把所有情緒都用在演戲上了吧。”林溪好奇的問。
“你平時雞飛狗跳，欺騙我的時候，那些鱷魚的眼淚，演戲的時候都喂了狗了。”
王悠懶得搭理他。
卻只見原本還一臉笑意的導演，在轉頭看到林溪的瞬間黑了臉。
“接着拍你的鏡頭，走點心！”導演狼吼。
林溪哭喪着臉醞釀情緒，卻不曾想，胳膊上尖銳一疼，眼淚止也止不住。
導演說時遲那時快，立即走位，開機。
一條就過了。
“果然是塊璞玉啊！”導演拍了拍林溪的肩膀。
璞玉個頭。
林溪看着手裏拿根針的王悠，欲哭無淚。
“你過來我和你說個事。”
王悠笑眯眯的擺着手，林溪虎軀一震。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涉及的心理疾病相關的專有名詞及解釋，摘選修改自相關資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