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難道有不可告人的疾病嗎
“晚自習你不去了嗎?”透進窗口的光束漸漸傾斜,澄澈的金色,逐漸變成暖色的橘黃,将長廊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天色将晚,易潇卻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不去了,沒意思。”易潇搖搖頭,走廊裏路過的小姑娘,不住地回頭去看窗邊的兩人。
喬珝樂了:“那你平時上的有意思?”
“嗯。”
平時課桌的右邊都有小喬。
“讓你媽媽回去休息吧,我在這邊幫你。”易潇指了指病房內的許虹。
“哈士奇不要喂了?”喬珝皺眉。
“在寵物店,店裏的小姑娘很喜歡它。”易潇打開手機,給喬珝看手機中的照片,易潇家的二哈蹲在寵物店的桌子上,耀武揚威,易潇繼續說,“忙完這陣子,去我家玩吧,有些新的東西,可以給你看看。”
“好。”
總覺得沒有那麽疲倦了,是不是只要有人陪在身邊,再打的困擾都能迎難而上。
是,也不是。
要看身側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許虹有些猶豫,畢竟易潇是別人家的孩子,然而易潇一再堅持,喬珝也勸許虹回家休息,到了最後,易潇抖出了自己爸媽不管的事實,許虹的目光中閃耀着母性的光輝,囑咐易潇日後多來自家做客後,就離開了縣醫院。
喬則彥在藥物的作用下依舊在沉睡,病房裏的另一張床是空的,當夜色籠罩城市的那一瞬間,喧鬧了整日的醫院,逐漸寧靜下來,走廊裏不再是吵吵嚷嚷的人和哭鬧的孩子,兩人洗漱完畢,易潇抱着手機,靠在架子床邊,一邊照看自己的QQ農場,一邊和喬珝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我爺爺今天的藥水挂完了,今晚我們可以放心睡了。”病房的門已經關上,室內靜悄悄的,燈光鋪了一地,白日裏消毒藥水的氣味已經淡去了很多。
“剛好有個床。”易潇下床,把床上的杯子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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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身陪君子啊,易同學,以前咋沒發現你這麽賢惠呢。”喬珝打趣,“改天就把你嫁出去。”
易潇做了個嬌羞的手勢:“我要求很高的。”
“說吧,要什麽樣的,保證滿意。”喬珝得意。
“你這樣的。”
喬珝:“……沒房沒車沒前途,你确定?”
易潇掀開被子的一角:“大爺來啊~”
“好,來!”喬珝沖上床,拿着枕頭對着易潇就是一通狂砸。兩個人在醫院的架子床上滾來滾去,竟然沒驚醒一邊的喬則彥,等到兩人都累了,就一人分了被子的一腳,靠在床邊,玩起了手機自帶的五子棋。
“小喬,你這步怎麽走的,走棋盤邊上……”易潇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知什麽時候,喬珝手中的手機躺在了被子上,喬珝閉着眼睛,後背慢慢滑落下去,頭靠在易潇的肩膀上睡着了。
易潇放緩了呼吸,生怕驚動了沉睡的喬珝,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喬珝恬靜的睡容,感受到對方清淺的呼吸,病房的門低響一聲,由外向內推開,是病房的護士,在進行睡前最後的查房。
小姑娘剛推門進來,就看見睡着的喬珝,和不敢移動的易潇,明顯微微一怔。
易潇沖她笑了笑,指了指門邊燈的開關,向小護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随即又揮手表示感謝,護士小姑娘會意,沖他點點頭,按滅了病房裏的燈。
黑暗遮掩了視力,卻讓所有的細枝末節脫穎而出,易潇小心翼翼地挪動了半晌,把手機從喬珝的手中拿開,終于給喬珝擺了一個舒适的睡姿,終于在床上安心躺下的易潇舒服地嘆了口氣,然後發現自己的睡意全無。
醫院的病床是單人床,兩個人睡的确有些擁擠,頸側能感受到喬珝溫潤的呼吸,易潇想挪個位置,挪到一半,喬珝似乎感受到了床的晃動,極度不滿地蹬了一腳被子,易潇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算了,來都來了,就這麽睡吧,易潇安慰自己。
只是向來正常的身體,今天為什麽有一些不聽使喚,明明三月的天氣并不炎熱,易潇卻覺得自己莫名有些焦躁。
“我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疾病嗎?”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易潇忍不住這樣想。
好在這樣的感覺并未持續多久,當易潇的意識有些迷離之時,焦躁變成了清涼,易潇伸手試探,果然,自己的身上已經沒有被子了。
那一天,易潇終于想起了去年被喬珝搶走被子的恐懼。
易潇試圖扯回被子,喬珝感覺到動靜,身體移動,這下連被角都沒有留給易潇。
行吧……
易潇再次自我安慰,喬珝什麽都好,也就搶個被子,不礙事不礙事。
于是在易潇的一味退讓下,喬珝卷走了所有的被子,一邊在睡夢中愉快地和周公劃船,一邊将周身的被子越裹越緊。
終于,夜半,咕咚一聲,重物接觸地板的聲音傳來。
“卧槽。”翻下床的喬珝一臉茫然地從地面上坐起來,“怎麽回事?”
易潇亦是茫然坐起,看着身邊空了一塊的小床,再看看黑乎乎的天花板和透光的玻璃窗,怎麽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裏。
天色微明,許虹披着件大衣趕來了縣醫院的住院部,一夜好眠的喬珝揉揉眼睛,易潇頂着黑眼圈,面帶茫然。
“你去哪?”一中校園門口,喬珝看着易潇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回去拿點東西。”易潇有點魂不附體。
喬珝:“?”
從清晨起床開始,喬珝就覺得易潇有些奇怪,整個人都處于一種若有所思的狀态,連平時最愛的米餃,也沒多看上幾眼,難道是昨夜自己的睡相太差,影響了易潇的睡眠,喬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踩着上課鈴聲,走進了七班的教室。
半個小時後,琏興縣城南醫院。
“小帥哥,挂哪個號啊?”前臺的護士笑呵呵地看着面前清爽的少年。
易潇支支吾吾,回頭張望,從護士手中接過一張挂號單,在角落裏填好後,塞給了前臺的護士。
護士嘴角抽搐:“……額,右邊房間等着,到時候會叫號。”
易潇捂着自己的挂號單,在護士驚悚的目光中,向護士指示的診室方向挪去,頗為忐忑不安地坐在門前的一排座椅上。
“23號,陳勁!”診室門前的人大喊一聲,易潇向診室的方向走去。
工作日的上午,來醫院看病的人不多,醫生帶着口罩,面朝着門,坐在診室裏,拿着鼠标,正在辦公室的電腦上玩掃雷,房間門被打開,進來了一個一身黑色衣服的帥氣小夥子。
小夥子穿得挺時尚,高個子長腿,頭發尖還挑染了一點顏色,一看就是社會上不好惹的那種。
“陳勁?”帶着口罩的醫生,拿着病例,看着病例上面的姓名和年齡,上下打量着易潇,“沒寫年齡啊,成年了嗎?”
“是。”易潇點頭,“成年了。”
“說吧,你有什麽問題?”醫生放下手中的病例,開始問易潇。
易潇神情嚴肅,站起身來,往醫院的走廊裏張望一番,關上了診室的門。
“小夥子,你要幹什麽!”醫生聯想到近期的新聞,忽然緊張,“我行醫多年,有醫德有道德,從不坑人,也不得罪人的。”
“醫生,您別緊張。”易潇關好門,安分地坐了下來,“我真的是來看病的。”
醫生關起電腦上的掃雷,擺正姿态,将病例攤開在桌上,拿好圓珠筆準備記錄:“那你說吧,具體有什麽問題。”
五分鐘後。
“……就是這樣,醫生你看看我這是什麽毛病。”易潇闡述完畢,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接了杯水,等着醫生的結論,做好了長期治療的準備。
醫生推了推眼鏡,語重心長:“這位同學,你沒有什麽毛病,這是正常現象。”
“正常現象?”易潇手中的水杯險些砸在腳上,失去了原有的淡然。
“對啊,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醫生将病例還給易潇,樂呵呵道,“到了一定的年齡,身體各部分都會逐漸成熟,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多少會有點生理上的反應……”
易潇:“……”
喜歡的人?
原來是這樣嗎。
易潇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如果這個對象,是與自己相同性別的人,醫生還會這麽說嗎。可他已經從醫生的口中得到了答案,其他的答案是什麽,他不想知道,也無需知道。
易潇從醫生的手中,接過那本寫着他爸名字的病例,在前臺護士試探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緩步走出城南醫院的大門。
半個月後,當三月底的暖意逐漸浸透了人們厚重毛衣的時候,許虹推着輪椅,在喬珝兩個叔叔的協助下,把喬則彥從縣醫院帶回了筒子樓上的小房間內。
半個月前一致要求喬則彥住院治療的兩個叔叔,在輪班照顧了喬則彥兩周後,紛紛提出拒絕繼續治療,提前讓喬則彥出院回家。
許虹冷眼看着出院當天才再次聚齊的兩個人,臉上帶着輕蔑。
喬珝放學,剛把書包在房間內放好,就聽見走廊上幾人的對話。
“嫂子,哥知道老頭住院了嗎?”筒子樓的房間外,水池裏漂浮着幾片帶血的魚鱗,喬珝的叔叔站在水池邊,攔着許虹問東問西。
“不許告訴你哥。”許虹瞥了喬恒他弟弟一眼,不滿道,“他在外出差,你少拿這些事情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