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

第28章 生活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過了正月十五的元宵節，高二下學期也就拉開了序幕。

高中的寒假作業自然不少，喬珝這樣的通常都會選擇過年前就寫完，易潇這樣的通常都會選擇不寫，但郭達這樣的，通常會在寒假的最後一天打電話給喬珝求助。

“珝哥啊！”郭達在電話的另一端痛嚎。

“我靠，這誰啊。”喬珝身邊的易潇聽見了電話另一端的雜音。

喬珝把電話從耳邊拿開：“郭達，每年都這樣，習慣了。”

城南的寵物店裏，喬珝一邊講電話一邊逗店裏的布偶貓，易潇則是艱難地環抱着自家二哈，讓寵物醫生給二哈看腳。

“你有本事拖到最後一天你怎麽沒本事不交啊。”喬珝冷冷道。

“我不行啊，我沒本事啊。”郭達幹嚎，“鄭宇他要叫家長的啊， 我爸媽最近忙成那樣，要是接到鄭宇叫家長的電話還不得打死我。”

“知道了知道了。”喬珝敷衍，“待會給你把作業送過去，今年沒空幫你抄了。”

“不能這樣啊。”郭達震怒，“自從有了易潇，你把兄弟我放在何處！”

“聽說你對我有所不滿？”易潇從喬珝的手中接過電話。

郭達敢怒不敢言，沉默了半天，憋出了一個字：“……靠！”

丢了兄弟的郭達，只好自己抱着堆成山的寒假作業拼命趕工，寵物店裏，喬珝繼續逗貓。

“這只貓很喜歡你。”寵物店裏的店員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看到喬珝一直盯着布偶貓挪不開眼睛，忍不住打趣道，“小帥哥，這麽喜歡貓，要不要買回家，親手照顧它。”

“不啦。”喬珝禮貌地道謝，“家裏人有潔癖，不讓養小動物。”

易潇看着逗貓的喬珝，若有所思。

“帥哥。”另一邊，寵物醫生招呼道，“你的狗沒有什麽問題，就是最近好像又胖了一圈。”

易潇嫌棄地看着自家胖了一圈的哈士奇，和喬珝一起把狗抱回了地上。

“胖子。”喬珝喚道。

二哈吐着舌頭，搖着尾巴，十分歡快地往喬珝的身上蹭。

易潇打量着自己的狗，忽然覺得，這個品種的狗，智商着實不高。

報到後的第一天，教學樓的廁所邊、樓梯邊，都是補寒假作業的人。

剛開學七班就按照期末的成績重新選了次座位，喬珝和易潇依舊是同桌，二組幾人的位置絲毫未變。後排的郭達蹲在地上，一邊幹嚎，一邊抱着喬珝和易潇的寒假作業狂抄。

喬珝的桌上堆滿了本班同學交過來的英語作業，按照鄭宇的慣例，假期作業都由課代表來檢查。

“于一飛，你不寫就算了，你把十幾頁都用膠粘一起，你是當李雨亭老年癡呆嗎？”易潇單手甩飛作業，厚厚的英語作業，劃過多人的頭頂，穩穩落在于一飛前排的課桌上。

“課代表，行行好啊，你不說，李雨亭不會知道的。”于一飛乞求。

“做夢。”易潇冷哼，一邊專心幫喬珝翻班裏的寒假作業，一邊把一本本不合格的作業扔回去。

“張銳，你這是撕了多少頁，作業都空了！”

“易老師，你自己咋回事啊。”喬珝拉住易潇，嘴角抽搐，指了指易潇自己的英語作業，易潇的英語作業只寫了開頭幾頁，中間卻夾着一張百元大鈔。

慘不忍睹。

“你是想賄賂我還是賄賂英語老師……”

“英語老師。”

“你覺得我會放過你？”

“不，一百塊賄賂不了你，賄賂小喬要用更好的東西。”

“……是什麽？”喬珝虛心請教。

易潇神秘一笑：“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鄭宇的數學課，喬珝認真聽課記筆記，易潇認真低頭玩手機。

琏興一中的貼吧置頂帖，[不得不說的那些事——七班兩位大佬的互掐日常]

大約是新學期開始的緣故，這位樓主又開始更新喬珝和易潇的故事了，易潇抱着手機看得津津有味，是不是還跟個評論催樓主更新。

喬珝拿胳膊杵了杵易潇，沒有反應。

喬珝：“……”

喬珝狠狠踩了易潇一腳，易潇這才擡起頭，嘴角帶着還未散去的笑意。

看什麽東西，這麽開心，喬珝十分疑惑，然而依舊沒有忘記此時的重要事情：“老師喊你上去做題。”

此時鄭宇的臉已經黑過鍋底了。

“這就來這就來。”易潇把手機塞進了課桌間，推開椅子向講臺方向走去。

倒放的手機被課桌的書遮擋着，露出一角。

琏興一中貼吧？喬珝的目光掃過易潇的手機屏幕，貼吧裏有什麽東西，易潇都看入迷了。

另一邊，完全沒有聽課的易潇，在黑板邊寫完了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捧着手機接着傻笑。

喬珝：“……”他一定要看看貼吧裏到底有什麽！

琏興縣的高中生，六月要參加會考，考完全部合格之後，理科生們盡可以把所有的文科科目放在一邊，專心去準備高三最後的沖刺。不過為了會考通關，高二下學期的時候，大家都會将落下已久的政史地三門文科課本，撿回來好好補一補。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上層建築反作用于經濟基礎……”課間，易潇叼着袋酸奶，一邊刷手機，一邊念叨政治書上看過的內容，順便打量着右手邊絲毫不看政史地的喬珝，語重心長道，“小喬啊，高考很重要，但會考也要通過啊。”

“哦，潇哥。”郭達面無表情地說，“珝哥高一是文科實驗班的，文科年級第一。”

易潇：“……”

郭達也哭喪着臉，繼續埋頭看自己地理習題上的晨昏線。

“春天不是讀書天啊。”穆晴薇一頭倒在了課桌上，“困死了，春困秋乏啊。”

“讓你昨晚看小說看到那麽晚。”姜雯燕不屑道。

“你們最近在看什麽？”鄭绮妍在窗外問。

“沒什麽，在看立體幾何。”穆晴薇緊張道。

鄭绮妍哦了一聲失望地走了。

三月的琏興逐漸轉暖，氣溫有了回暖的趨勢，學生們紛紛脫下了厚重的棉衣，長河路邊，堆積了一整個冬天的大小髒雪堆終于盡數融化，琏河邊的柳枝，在微風中輕搖，近處能看見翠綠的新芽。

七班二組去年接的創新項目快到了驗收的時間，二組衆人紛紛開始忙碌起來。衆人紛紛收集了古街拆遷前的照片，對比如今雪花城的風貌，開始以古街的變遷為課題做自己的創新項目，訪談古街曾經的住戶，撰寫了相關的文字。演講彙報的時間定在了三月底，喬珝等人在三月初終于收到了決賽的通知書，由于課題具有代表性，在一中的衆多課題中脫穎而出，進入了市賽的名單。

“要去市裏了！”郭達興奮道。

穆晴薇拍桌：“老娘要去市內比賽了。”

“幹完這票，二組要出去大吃一頓！”姜雯燕卷起窗簾，讓陽光照進教室裏。

郭達張望喬珝手中的通知書：“決賽在哪個學校舉行？”

“市一中。”喬珝手指一劃，指到通知書上标注的地點。

“市一中！”包游也振作起來，“全省最好的高中。”

“怕他們幹嘛！”穆晴薇豪氣沖天，“這是全省的比賽，市區的團隊不見得都很優秀，說不定咱們就超過了市裏的呢！”

喬珝笑着搖搖頭，有些在意身邊的易潇今日格外的安靜。

春日午後的陽光暖意融融，尋着窗臺徘徊在室內的水泥地面上，空氣中能看到細小的灰塵，樓下平房前幾日剛被抓過一次賭，這幾天異常安靜，連林承涵家近日也沒發生過多少次争吵，筒子樓裏靜悄悄的，是難得的安穩時光。午飯後的喬珝坐在桌前，沐浴在暖色的陽光中，枕着一本習題，手中還拿着筆，卻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夢裏是一群熟悉的少年，笑靥叢生，穿着最普通的校服，卻耀眼如斯。

發光的灰塵在空氣中漂浮着，有鳥落在窗外的雨棚上，未驚動熟睡的少年。

夢的畫面戛然而止。

一聲巨響，有什麽東西散架倒塌，接着就是鐵盆摔落的哐當聲。喬珝從睡夢中睜開雙眼，莫名感到一陣心慌。聲音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隔壁房間住的——

是喬珝的爺爺喬則彥。

喬珝抓起許虹留在桌上的鑰匙，剛出自己的房間，就聽到隔壁屋裏，喬則彥壓着痛苦的呻吟聲。房間的木門打開，屋內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喬珝沖進屋內。

輪椅向一側傾倒，撞倒了床邊的床頭櫃，鐵盆落在地上，滾出去很遠，床下的尿壺在喬則彥的掙紮中被打翻，中午的飯菜氣息還沒散去，交織在整個房間裏，氣味難聞地令人窒息。

然而喬珝卻沒空去管這些了，喬則彥躺在地上，呻吟着，神色十分痛苦，喬珝剛看到他的模樣，心就涼了一半。

對年輕人來說，骨折不過是吃點虧的事情，可對老年人來說，骨折卻會要命。

喬則彥得過腦溢血，走路說話都不利索，去年過年的時候，摔斷了股骨頭，從此只能依靠輪椅行動，而如今，大約是斜倚着輪椅打瞌睡的緣故，整個輪椅傾倒在地，砸在了喬則彥的身上，這次不知道傷在了哪裏，一種隐隐的不安籠罩在喬珝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