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哆啦A夢之歌
易潇牽着自家二哈栩栩,跟在喬珝的身後,看着眼前一排破舊的小平房,臉色很不好看。
“你說的賓館。”喬珝停在一個栅欄的門口,栅欄上別着一個泛黃的白板,上面用紅色油漆刷着兩個大字“住宿”,屋門沒有關,內裏的床鋪就這麽露了出來,一排排碼在房間裏,躺着不明來歷衣着混亂的人,床上有人聞聲翻了個身,斜眼瞅着門外的兩人一狗。
“住宿嗎,小夥子?”聽見動靜,一個中年婦女掀開門前油膩的門簾走了出來,一只土狗跟在她的身後蹦了出來,身上的毛髒兮兮地站在一起,向易潇家哈士奇的方向撲了過來,哈士奇一哆嗦,躲進了喬珝的身後。
喬珝:“……你家狗這麽慫的嗎?”
“牽好它,別讓外面的狗跟它亂搞。”易潇正在頭疼住宿的問題,一句話抛出去,把狗的牽引繩遞到了喬珝的手裏,才發現自己似乎還沒和喬珝熟到這個地步,然而喬珝卻好像并沒有在意。
“阿姨,附近還有哪裏不要身份證也能住宿。”易潇用腳撥開土狗,問那個女人。
“沒了沒了。”那人擺手,“也就我這兒,20塊一個晚上,都是熟人,查不到我這裏,住嗎,狗要加5塊錢。”
易潇:“……”
“你想住這兒嗎?”喬珝牽着易潇的狗問。
“我還有的選嗎。”易潇苦笑,“總不能去睡橋洞。”
“還真有。”喬珝思考了一下,認真地說。
易潇牽着狗,默不作聲,跟着喬珝,在這一片平房中繞來繞去,旁邊是一個廢棄的籃球場。
“這裏以前是什麽地方?”易潇忍不住開口問。
“玻璃廠的籃球場,我小時候還在這裏看我爸打過籃球。”喬珝往籃球場瞥了一眼,籃球架搖搖欲墜,沐浴着月色,勾着鏽跡斑斑的籃筐,籃筐裏的網早就破爛不堪。
繞過籃球場,走過一串平房,喬珝在筒子樓前面停下了腳步。
“到了?”易潇打量着眼前的筒子樓,“你家住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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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珝嗯了一聲表示回答,忽然有些後悔把易潇帶到了這裏,從易潇的穿着上來看,家境應該很好,易潇大概是不願意住在這裏的。
易潇什麽也沒有說,喬珝陷入了沉默,半晌也不見動作,易潇的狗倒是非常積極,邁腿沖上二樓,向易潇家所在的一頭奔去,易潇扯着牽引繩,跟在二哈的身後。
“嗬,哪兒來的狗,這麽大。”許虹剛好推開房間門走了出來,被迎面而來的大狗吓了一跳。
喬珝和易潇跟在哈士奇的身後,從筒子樓的陰影中走出來,站在喬珝家門前的昏黃的燈光下。許虹已經從先前激烈的情緒中緩和了過來,眼睛有些腫,穿着睡衣站在門口,看到喬珝和易潇,明顯愣了一下。
“媽,這是我同學,他一個人住,鑰匙關屋裏了,今晚在我房間借住一下。”喬珝走上前,擋在狗和許虹之間。
許虹顯然有點心不在焉,聽到喬珝的話,頻頻點頭:“喔,是同學啊,也不早了,你們進屋休息吧,明天還要上課呢。”
見許虹沒有多問,喬珝明顯松了一口氣,從兜裏翻出鑰匙,打算開房間的門。
許虹的聲音自喬珝的背後傳來:“哎,這狗……”
“阿姨您放心,這狗不咬人的。”易潇走上前解釋,二哈也縮回了主人的腳邊,伸着舌頭,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許虹。
“啊,行,你們休息吧,阿姨先回房裏了。”許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看了眼喬珝,沒有再說,先一步關上了房門。
喬珝看向走廊的盡頭,廚房門已經鎖好,喬則彥的屋內也沒有燈光,應該是已經睡下了,鬧了大半個晚上總算安靜下來,喬珝松了一口氣,打開房間的門,把易潇和狗讓了進去。
“你随便坐吧。”喬珝看了眼屋內,發現除了床和凳子,易潇似乎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坐,忍不住笑了出來,易潇也笑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在那一瞬間,忽然就緩和了下來,原先的隔閡,悄無聲息地碎了。
易潇打量着喬珝的房間,筒子樓的環境雖然不好,喬珝的房間卻十分整齊,不到十五平米的小房間被白熾燈明亮的燈光照亮,靠門的牆邊放着一張雙人床,牆上貼着兩張中國地圖,地圖上面貼着一排喬珝從小到大的獎狀,排了一整面牆。窗框上的塗料有些剝落,露出筒子樓內裏的破舊磚塊,窗前擺着一張書桌,桌子上躺着喬珝的兔子筆袋。
房間不大,內裏的布置卻讓易潇覺得舒适,他不知不覺放松了自己,也不推辭,在喬珝鋪得整整齊齊的床邊坐了下來:“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喬珝揮揮手,知道易潇心裏有疑惑,索性給易潇解釋,“別介意我媽,我媽有潔癖,不讓養小動物。”
易潇看的出來,喬珝很喜歡小動物,栩栩也很親近他。
喬珝薅了一把二哈的毛,享受着手上柔軟的觸感,說:“你知道嗎,我媽讨厭一切帶毛的東西,包括我。”
易潇沒忍住,笑出了聲,忽然就覺得,這個小縣城,可能沒他想象得那麽糟糕。
“我寫個英語試卷,你随意。”喬珝在桌邊坐下,內心寧靜了很多,開始提筆去寫未完成的英語周報。
“有作業?”易潇走到窗邊,看着喬珝的《英語周報》皺眉。
喬珝疑惑:“有啊,你沒有?”
“沒啊。”易潇很無辜,“課代表,你什麽情況?”
“我想起來了。”喬珝一拍桌子,“我發作業的時候,你已經跑了!”
易潇頭疼:“算了,不寫了不寫了。”
“那你坐會兒吧,我得把作業寫完,明早你自己跟英語老師扯去。”喬珝拿起筆,認真答題,好在題目并不難,很快就能完成。
然而易潇卻沒離開窗邊,靠在窗臺上,盯着喬珝看,喬珝做題很認真,筆跡是男生中少見的整潔和好看。
“幹嘛。”喬珝頭也沒擡,繼續做題。
“課代表。”易潇忽然一笑,“接受賄賂嗎,明早別記我名字呗。”
喬珝:“……”我以為你誠心想跟我交朋友,沒想到你只是想不交作業。
“友情建議你別靠着窗臺。”喬珝放下手中的筆,面無表情擡頭去看自以為站姿酷帥的易潇,“窗臺掉灰。”
“……”易潇離開窗臺,回頭在衣櫥的穿衣鏡內剛好看到自己黑色襯衫的背後,沾了一大片白灰,他有些氣急敗壞地擡頭,看到了喬珝藏不住的笑。
“說真的,放我一馬呗。”易潇艱難伸手拍幹淨背後的灰,靠在穿衣鏡邊,繼續前面的話題。
喬珝:“想都別想,你是那種會在乎被記名字的人嗎。
“我是,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易潇開出條件,“哈士奇借你玩兒,一切好說。”
“易潇同學,你覺得我是會被一只狗誘惑的人嗎?”喬珝斬釘截鐵。
然而他是,寫完作業的喬珝,抱着易潇家的二哈,揉得很開心。
易潇打了個哈欠,絲毫不見外地往喬珝的床上一倒,躺成了一個大字。
喬珝抱着狗,瞥見易潇哈欠連連的模樣,忽然覺得,眼前的這人,看上去冷漠,實則大大咧咧,給點小幫助就能立馬蹬鼻子上臉,和傳聞中的那個,一點也不一樣。
喬珝的床是以前許虹和喬恒換下來的大床,足夠兩個人睡,易潇在床上翻滾了一圈,滾進了靠牆的一遍,把另外半邊床留給喬珝。
都是歲月正好的少年,心裏埋不進太深的隔閡,更何況他們早先那點兒破事,算不上什麽隔閡,小半個晚上兩個人就混熟了。
“你也去睡吧。”喬珝關好窗,将窗戶上的插銷插好,拍了拍栩栩的狗頭。
易潇的鼻尖對着牆,這才發現,白粉塗刷過一道又一道的牆上,有喬珝一排排的鉛筆字,易潇往後退了些距離,去看牆上的字跡。
[Lucy and Lily are best friends.]
易潇:“……”小學英語?
[地球,球,周長……]
[去分母、去括號,移項時候要變號]
易潇:“……”
牆上稍微高些的地方,似乎還寫着一首歌的歌詞,易潇撐起身體,想要去看。
“我關燈了啊。”喬珝有些困了,扯了燈繩,關了床頭的燈。
夜色漸深,兩人都有些困倦,沒了燈光後,也不再閑聊,就這麽墜入了夢鄉。
“每天過得都一樣,偶爾會突發奇想,只要有了哆啦A夢歡笑就會無限延長……”
鬧鐘響到了第三遍,易潇終于沒忍住,伸手推了一把喬珝,喬珝原本就睡得靠外,被易潇這麽一推,剛好一頭撞到了床頭櫃上,喬珝驚醒。
“快樂時與我分享,難過時陪在身旁,掏掏他的神奇口袋……”
喬珝揉了揉眼睛,撐着坐起身,把鬧鐘按掉,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在屋內的水泥地面上,喬珝回頭迎上易潇一張生無可戀的臉。
“哆啦A夢之歌?”易潇眼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