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丸論破]群羊

第5章 05.

「我在想事情的時候，或者手頭閑着的時候，會習慣性的拿趁手的手術刀在近處刻點什麽。」

學籍裁判結束，最後的兇手是大和田。他們又一次見證了黑白熊殘忍的處刑手段，又一名同學在他們眼前被殺死了。

……與其說是殺死，不如說是用一種荒謬的方法把他人道毀滅了。

黑白熊按照它先前和柚木的約定，把大和田黃油遞給柚木:“來，你要研究的屍體。”

柚木手裏握着由她的同班同學親身制成的黃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她本以為她對處刑的态度已沒了最初的兢懼，結果還是她太天真。柚木拿着黃油的時候表情臭極了，這樣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是“憤怒”。

其他人尚無法分辨，柚木表現出的憤懑究竟是因為約好了交給她屍體研究的黑白熊把她耍了，還是因為黑白熊對他們的同學做出了殘忍的刑罰，柚木看不過去才會如此生氣。

柚木的玩世不恭被深切的厭煩取代，她也不與其他人交流，處刑完畢後獨自一人先一步離開了。

第二次帶給他們的學籍裁判，衆人非但沒能習慣，籠罩他們的陰影反而變得更深了。他們離開裁判所後三三兩兩的別過，誰也沒心情吃東西，先後回各自的房間休息去了。

翌日一早，柚木難得準時出現在餐廳:“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檢查這個學院有沒有逃脫通道吧。可能在第一次檢查的時候我們探索的不夠全面，存在着被我們漏過的逃生方法的可能。”

大部分人接受了柚木的提議。因為同伴死亡而沮喪的諸人重新找到目标鼓起了幹勁，興沖沖的探索學校去了。

柚木同樣參與其中。

或者說，正是因為她想探索學院，為了不讓自己的行動顯得突兀，才動員了所有人去探究。

另一個消息則是他們發現了死去的不二咲留下的“遺物”:裝載了不二咲的「alter ego」的一臺筆記本電腦。

他們發現這臺電腦的時候柚木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認真搜尋空隙，為了通知不知道去哪兒的柚木，他們把跑腿的活計扔給了苗木誠。

……總有一種，既然柚木對苗木誠這麽感興趣♂，主動把祭品小綿羊苗木送上門的話柚木一定會興沖沖出現……的感覺呢。

還沒意識到自己在他人眼裏和羔羊劃上了等號，老好人苗木也沒覺得不願意吧……就是想到會獨自去見柚木，草食動物內心有點惴惴。

找到柚木沒花多長時間，為了走進去和柚木面對面，做心理準備倒花了他不少時間。

柚木正在一間教室裏。

這間教室同樣被鋼板封住所有的窗戶，不留任何縫隙。柚木小心翼翼的站在桌子上，伸手将封鎖窗戶的鋼板的每一個角落都探了一遍。

看樣子是沒有任何收獲。她從課桌跳下來，苗木看見她過于專注的側臉。柚木的手順着摸到鋼板的底端，突然她動作停頓了。

柚木的手在鋼板的左下角停留了許久才收回。之後，她的表情更為凝重，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對着這塊鋼板發了好幾分鐘的呆。

苗木暗戳戳的看了她許久，她還沒回神的趨勢，終于上前打斷了她:“那個、柚木同學，大家有點事叫你過去……”

他出聲的那一刻，柚木宛如被驚到的狼一樣猛的回頭，目露兇光，苗木切實感受到了她眼中的殺氣。

然而看清來者是苗木後，柚木光也沒有恢複平常和他插科打诨的輕松，沉着臉凝視苗木好幾秒:

“……是你嗎？”

“什、什麽？”

“……算了，沒什麽。”柚木的表情十分不自然，且無法迅速的掩飾自己的失态。苗木心想探究柚木到底在那塊鋼板下發現了什麽，幾乎都準備往鋼板那邊走了，柚木瞪了他一眼:“還愣着做什麽？你不是來喊我過去的嗎，帶路啊。”

莫名其妙被訓斥的苗木沒感到不悅，反而不好意思的小步跑到柚木光前面。雖然不知道柚木光在生什麽氣，苗木先道了歉，然後帶着安撫的問:“發生什麽了嗎，柚木同學？”

柚木雖已散了大半戾氣，但仍有些不協調。她抿着嘴唇沉默一會兒，中途苗木打量了她幾次，柚木一直保持了沉默。

她接下來見到了alter ego，和女生們商量過對策。嚴肅的表情維持到下午，最終她選擇了霧切:“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兩人鄭重其事的去了沒有攝像機的澡堂。

苗木看着柚木和霧切一前一後走進澡堂，心情突然很複雜。

柚木并不會選擇和苗木商量任何事。

是因為她還不信任他，還是因為她覺得他不曾可靠到能為他人分擔憂愁？

有一些，雖然僅有一些，但确實出現了的，

小小的不甘。

柚木走進浴室，先對alter ego打了聲招呼。她對霧切張了張嘴，覺得還不太對，又把alter ego的筆記本合上了。

“接下來我要說的內容毫無根據，全憑我的臆想，你可以聽，也可以當做笑話聽完就忘。”

“說吧。”

霧切語氣平淡:“我會憑借自己的判斷來決定是否相信你的內容的。”

柚木點了點頭:畢竟毫無根據，最好……希望你能不被我的想法誤導。

“是這樣的。”柚木開啓正題:“你知道我有用手術刀亂刻亂畫的習慣。不是故意，就只是習慣而已。”

“然後，我突然想到。真的僅是偶然想到，大約是因為我在縫合人體的時候覺得「自己變熟練了」後，突然萌生了荒謬想法:「要不要去找一下這所學校的其它地方，說不定留下了我刻過的痕跡」？”

“找到這個痕跡也全憑偶然，我随意選的教室，就在一塊鋼板的底端內側的角落裏。如果不是我一時興起的摸索，絕對不可能發現的劃痕。”

“你怎麽知道那是你手術刀留下的劃痕？”霧切打斷了顯得有些慌張的柚木，此時她連往日分析時的有條不紊也失去了，表述的內容有些亂。

柚木的古怪神情加重許多。她對霧切沉默許久，狀似十分不願的說道:

“……嗯。手術刀的刻痕我最清楚不過了。其他物品不如手術刀鋒利，必須要用很大的力才能在鋼板上留下痕跡。那種輕飄飄的線條只可能是手術刀留下的。”

頓了頓，她移開視線:

“況且，它不是一條單單的痕跡，而是手術刀刻下的字。那道劃痕……它刻下的內容是「柚木光喜歡苗木誠」啊。”

霧切的怔忡一閃而過:“聽上去就像小孩子的惡作劇內容一樣。”

“我也這麽覺得。我本人絕對不可能寫下這種東西的，除非……”柚木光的聲音低下去，霧切細聽她重複:“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柚木混亂了好一會兒，霧切也沉默。随後柚木才理清思緒繼續道:

“首先，我記憶裏沒有刻下這段內容的記憶，我自己也不可能寫下這麽幼稚的內容。于是我有如下幾個推斷:”

1.某人拿了我的手術刀，在角落刻下了這個內容。

“但這種可能性太低了。首先他需要潛入我的房間、再打開我上鎖的工具箱，再原封不動的把所有東西放回原位。而他偷我手術刀的理由，只是為了在一個誰也發現不了的地方刻上一段惡作劇的內容。”

柚木搖頭:“這說不通，不管是這麽做的理由還是這麽做需要的技術，都說不通。”

霧切點頭:繼續吧。

2.這是黑白熊特意留給我（或其他人）的動機。

“這個的可能性最大。在舞園死前，我的工具箱不在我身邊，黑白熊有相當富裕的時間打開箱子、去刻下這段話。”

“但他這麽做的理由就說不通了。按照前兩次黑白熊給我們的動機，應該是相當坦白方式，它會告知每個人的東西。而不是像這樣小氣的，故意要隐藏起來的內容。”

“如果是動機的話，沒有我這次的心血來潮，我不可能發現這段話，刻在這裏的「動機」便沒有了存在的意義。話說回來，會因為一段表白而去殺人，這可比惡作劇更幼稚。不管是我還是苗木誠，都不可能因為一句話殺死對方的。”

“也有可能是準備給其他人看，完成情殺。”霧切補充。

“那問題又回到了原點。”柚木按着額頭:“動機首先要展示給別人看才有意義。刻在暗處的話語的不确定性太大了，甚至直到游戲的最後，都有可能不被人發覺。這樣暗昧的動機是不合格的，黑白熊不應該犯這麽低端的錯誤。

這段內容，比起「動機」，更像「暗示」。若這段話并非出自我本人的告白，其他人寫下它的意義只代表了小孩子惡作劇一般的暗示。”

霧切沉默的思考着。

柚木問:“還有什麽遺漏的可能性嗎？”

“有一個。”

霧切答道:“是由你自己——在你也不知道的時候刻下的。”

柚木臉色鐵青，低沉了聲音篤定道:“不可能。”

“很久以前，我就下定決心了。”

“雖然不知道霧切你的才能是什麽，但我見過的生死離別不會比你少。”

“我不會與任何人維持太過深刻的羁絆，更不會主動喜歡上某人。”

“苗木呢？”霧切挑眉。

“嗯，他很有趣。我是這麽覺得的。但他還不至于讓我打破原則投身其中，我更不會因為他寫下這麽幼稚的內容……。”

“主觀方面，我是不可能寫下這段文字的。”

“那客觀方面呢？比如你在你也不知道的時候自己刻下了……”

“……這就牽扯到另一個問題了。”

柚木的嘴角壓得更低。

“就假設是我自己寫下的吧。……而且那道刻痕的書寫習慣……與我的十分相像。”

“書寫習慣不能說明什麽。”霧切說道:“模仿別人的字跡，尤其是刻痕這種難以掌控的東西，只要暧昧的模仿幾個特征便能冒充了，并不是多難的事。”

柚木注視霧切，霧切一愣。

“在這裏的「別人」特意模仿我的字跡，又有什麽意義呢？”

“大家才剛認識沒多久吧，之前都沒見過。首先排除知道別人書寫習慣的可能性。”

“于是，想要模仿我的字跡，首先需要拿到我大量的書寫樣本、最好還能弄清楚我刻字的習慣才行。我在木桌上刻下的區區數字，是不夠作為參考的。”

“況且，不說他們怎樣模仿我的字跡，單說他們為什麽這樣做。——為什麽？”

“費了力氣拿到我的手術刀又模仿我的筆跡，只為了給我一個惡作劇？”

兩人皆意識到此事的荒謬，共同的沉默了。

“上面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不可能喜歡上苗木誠」的前提下的。”

直到柚木光再次打破沉默。

“繼續上一個假設吧。假設确實是「我」，而我「喜歡」苗木誠。”

她有些煩躁的撓了撓發梢:“如果我真的喜歡「過」苗木誠，那我并非不可能留下這段文字。”

柚木光說道:

“如果我真的喜歡「過」苗木，接下來的聯想就會變得十分可怕了。”

似乎意識到什麽，霧切響子也壓低了嘴角。

「排除一切不可能後，剩下的再怎麽不可思議，也一定是真相。」

她腦中突然出現了大偵探說過的這句話。

不可思議……嗎。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推理成分和劇情變動出現了，嗯

感情進展得飛快，不過那都是一周目的感情啦

現在二周目的柚木對苗木好感度清零了（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