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章節
麽?”
原鄉(二十)
原本這便只是一首小調,因此曲子所配的歌詞也極其簡單--
“白山過來了,黑水過來了,苦苦的等待,這命中的注定。白山過來了,黑水過來了,深深的冥思,這修來的緣分……”
配詞雖簡單,卻叫錦瑟覺得有種難得的驚豔。
後來,她曾經在偶然閱到的一本藏經之中再度讀到這幾句話,方才知曉,原來這才是出處。而最初以此詞來配上那依族小調的人,也是極其聰慧睿智的媲。
夜,微雪。
蘇黎披着一身薄薄的積雪踏上回廊,讓人伺候着脫了大氅,這才走進屋中,卻見錦瑟正抱膝坐在南窗下,而打開的窗戶,正對着一枝雪夜臘梅。
聽見聲音她也沒有回頭,蘇黎上前在她身邊坐下,錦瑟卻順勢就倚了過來,輕輕的靠在他懷中。
如今蘇黎倒是怔了怔,随後方伸出手來,輕輕圈住她的腰身:“怎麽了?”
安靜了許久,錦瑟才忽然道:“我今天新學會一首曲子,唱給你聽,好不好?”
“洗耳恭聽。”蘇黎道。
錦瑟便清唱起來:“白山過來了,黑水過來了,苦苦的等待,這命中的注定。白山過來了,黑水過來了,深深的冥思,這修來的緣分……”
蘇黎凝神細聽完,疑惑道:“這曲子有些奇怪,不似青越的曲風,配詞也古怪,這樣簡單直白,倒似異族的民風。”
錦瑟看向他,輕笑起來:“嗯,你最是聰明。”
蘇黎伸手撫上她的後腦:“你從哪兒學來的?”
“你定是擔心是那绫羅教與我的,是不是?”錦瑟微微舒了口氣,“放心,我沒見過她。”
“她那個人,古怪詭異得很,又來路不明,我不讓你與她接觸,也是為你好。”
錦瑟答道:“我自然知道。你安心,我不會再與這個人有什麽瓜葛。況且,後日我就要啓程離開,也絕不會與這個人再有什麽交集。”
聽她提及離開,蘇黎眸中閃過一絲黯然,緩緩抵住她的額頭:“閉嘴。”
兩個人隔得這樣近,錦瑟連他的每一根眼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她靜靜數了一會兒,待發現自己沒法數得清才放棄,伸出手來,又一次極其難得的觸碰了他。
溫熱的掌心貼着他的臉,對上他微微驚異的眼神,錦瑟輕笑起來:“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會在那依山中等你,等你安然無恙的來找我。”
蘇黎眸色緩緩沉澱下來,反手握住了她:“我答應你。”
錦瑟離開的那日,幾乎所有該來不該來的人都出現在了送她的行列中,包括蘇然和绫羅,郡守夫婦和池蔚一家,以及所有郡守府中的家丁下人。
而這些人中,絕大部分根本不知道她将何去何從。
這實在是有些可笑,而且從一開始錦瑟就只打算自己悄悄走,因此看見這麽多人送自己時,她也并沒有作什麽話別的行事,只是騎在馬上與蘇黎并肩而行,頭也不回的往城門口的方向行去。
绫羅靜靜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平靜,眼眸之中,卻依稀有東西翻湧。
錦瑟自然看不見,若還能看見什麽,那便是蘇黎冷凝的臉了。
錦瑟不愛看他這幅模樣,想着臨走前能作弄他一下也好,便揚起鞭子欲往蘇黎的馬身上抽去,卻沒想到剛剛揚起手便被他制住。
“你再胡鬧,我可不放你走了。”他臉色又難看起來。
錦瑟哧哧笑了兩聲,唯有作罷。
沒想到城門口竟然也有等着送她的人。
錦瑟脊背僵直的坐在馬背上,看着獨立于城門外的那老頭--前日,他終于告訴了錦瑟他的名,原來他根本不姓那,讓錦瑟一直喚他“那老頭”也不過是逗着她玩耍,而他的名,原來是梅月恒。
梅,也是錦瑟母親的姓氏。
蘇黎見到梅月恒,便停步下馬,回頭看見錦瑟仍然坐在馬背上,便道:“還不下馬?”
錦瑟又頓了頓,這才慢騰騰的從馬背上翻了下來。
“梅先生是來送我的麽?”不待那兩人開口,錦瑟當先便開口問道,捏在手中的馬鞭懶洋洋的揮着,鞭擊着地上稀疏的野草。
梅月恒微微挑起了白色的眉毛,泰然自若的笑道:“這是自然。聽蘇黎說你要回那依山,你我之間如此有緣,我怎麽能不來相送呢?”
“緣?”錦瑟唇角彎彎的笑起來,“所謂的緣都是騙人的。什麽血緣,孽緣,情緣之類的,哪個不是人蓄意制造的?所以呢,誰若是相信什麽緣分,那可真是傻子!”
“你一個讀了那麽多佛經的人,竟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怕佛祖怪罪你?”蘇黎聽着她這時候還有心思胡言亂語,禁不住又氣又好笑,又對梅月恒道:“恩師莫與她計較。”
“這丫頭是什麽性子我焉能不曉得?”梅月恒撫了撫長須,笑道,“好啦,保重的話其他人應該也說了不少了,老頭子我就不重複了,快些上路。”
“多謝了。”錦瑟朝他吐了吐舌頭,立刻便轉身翻上了馬背。
蘇黎臉色便愈發陰沉起來:“就這麽迫不及待了?”
錦瑟拉着馬缰,低頭看着他,輕輕笑起來:“嗯,迫不及待了。”
眼見着他臉色沉得可以滴出水來,她才又補充了一句,道:“迫不及待,想趕緊到一年半以後。”
蘇黎陰沉的面色一僵,随後方極其不情願的勾了勾唇角:“路上當心些。”随後又對随在錦瑟馬後的賀英等人道:“好生護着姑娘,不得出一點差池!”
“是!”賀英等人齊聲應答,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錦瑟的馬已經飛快的沖了出去。
蘇黎好不容易舒展開的眉頭便又皺了起來,一直到那五匹馬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才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
“一年半而已。”梅月恒莫測一笑,“這都等不及?”
“一年半而已……”蘇黎淡淡重複了一句,不作其他回答。
城樓之上,高高的瞭望臺,一襲青衫孑然迎風而立。
不過,永別而已。
天為誰春(一)
錦瑟回到那依山後的日子,平靜得仿佛一潭死水。賀英等人只是肩負了保護她的職責,永遠只會遠遠站在她身後,而她身邊,卻再沒有旁人陪伴的身影。
蘇黎偶爾派人送過來的一兩封信會驚破一絲平靜,但卻都只似小石子投入深潭,不過片刻,死水便仍舊是死水丫。
進入宣德八年,蘇黎的信便斷了。
錦瑟大約猜得到他因何事而忙碌起來,但山中與外界消息根本不通,外間發生什麽,她從來都無從知曉。又因京城離此地甚遠,即便偶爾賀英等人中會有人下山,也幾乎收不到來自京城的任何消息。
後來,錦瑟才明白,原來有些事,果然是沒消息便是好消息媲。
宣德八年,初夏時節,前年已遭受過一次洪澇之災的江、汰二州再度為暴雨所襲,洪水泛濫,大批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一時之間,天下怨聲載道,皆言青越數年來天災連連,皆因執政之人不得道,是以上天頻頻降宰,以示懲罰。
那依山中,錦瑟等人再得到蘇黎的消息時,已經是宣德八年盛夏時節。
山中長期以來的杳無音訊,已經讓幾人之中最是沉穩的賀英也沉不住氣,便親自下山去打探。
三日後,賀英回到山中,立刻與另三人聚在屋中商議了什麽事,約半個時辰之後,四人再度出來,卻已經背上了各自的包袱。
錦瑟的屋子就在不遠處,四人出來時,她正靜靜站在屋門口,似乎是在等着他們。
賀英一怔,與另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這才上前:“請姑娘恕罪,賀英等人,不能再繼續留在山中保護姑娘。”
錦瑟伸手撐着門框,臉色是平靜的,然而面容卻微微有些發白:“出什麽事了?”
賀英略一沉眸,低聲道:“回姑娘的話,王爺出事了。”
他長久以來半分消息也無,錦瑟也不是沒有做好承受某些壞消息的準備,然而此時聽見,卻還是禁不住煞白了臉色,良久,方艱難開口問道:“他……還安然無恙嗎?”
“是。”賀英答了一聲,“屬下在山下探得消息,王爺出事之後,已由我惠軍弟兄護着,離開了京城。只是如今身在何方,卻不得而知。屬下等深受王爺知遇之恩,如此大難之下,賀英等人必須下山尋找王爺下落,請姑娘見諒。”
錦瑟聽聞他尚且安然,心頭驟然一松,然而又聽他此時此刻不知身在何方,一顆心忍不住又提了起來。
緩緩閉目沉思片刻,錦瑟才終于又緩緩開口:“他既然還安然無恙,那他必定會上山來尋我。”
半個月前,她三年守孝終于期滿,便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