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章節
棠眼眸一轉,便挑了些趣話說與他聽,蘇墨聽了,每每都很賞臉的勾了勾唇角。
海棠便嘆了口氣:“王爺其實,不想離開京城?”
蘇墨舉目望向前方的道路。
早晨天剛亮時,他才回到京城,便直奔去了東郊。卻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便又已經踏上歸途。
如此來回奔波一番,究竟是為了什麽,或許只有他知道。
海棠見他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來,一面打馬朝前,一面哼起了歌。
一曲既罷,她轉眸看向他:“王爺,我唱得好聽嗎?”
“自然是好聽。”蘇墨這回賞了個大臉,竟然回答了她一句。
海棠俏聲笑起來:“王爺說了大話。王爺魂都快飛走了,根本沒聽到海棠唱了什麽,居然還能說好聽!”
蘇墨垂了眼眸,淡淡一笑。
“海棠,我倒真是希望,她當日那一刀是将我刺死了。我若果真死了,今時今日,也許她便會好過得多。”
“王爺果然是糊塗了。”海棠笑出聲道,“照我看吶,只要世上曾出現過王爺這個人,無論你是生是死,她都不會好過。”
蘇墨淡淡勾了勾唇角:“你終究還是不懂。”
海棠眸中驀地生出一絲疑惑來,卻并不追問,只笑道:“不懂便不懂。只是我雖愚笨,王爺也莫要嫌棄才是。”
蘇墨啞然一笑,伸手撫了撫身下明月的鬃毛,驀地揚鞭加快了前行速度。
春風斜陽(十)
漏夜時分,寧王府主園內燈火融融,倒絲毫不似夜深。
然而四下裏,卻只有花架前的屋檐下方站了一個人,手中擎着酒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盆二月蘭。
小杜深夜回府,見到這幅情形時,幾乎是吓了一大跳,匆匆走上前來,笑嘻嘻的看着面無表情的蘇黎:“王爺今日回來得挺早。咦,還有心情賞花呢?丫”
蘇黎淡淡瞥了他一眼,仰脖喝下杯中酒:“你回來做什麽?媲”
小杜輕嘆了口氣:“那位宋姑娘她成日都跟失了魂魄似的,旁人說什麽做什麽她都聽不見看不見,奴才見在那邊也實在沒什麽用,便想着回來睡一晚。那邊的床可沒奴才自個兒的床睡着舒服!”
蘇黎驀地一擰眉,擡眸看向他,冷笑一聲:“你這奴才做得也真是舒服,可要本王将自己的床讓與你睡?”
小杜忙的退開一步,連連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只是奴才是王爺的奴才,如今王爺成日裏不往那小院中跨一步,奴才成天呆在那裏,也實在是沒什麽意思!”
蘇黎緩緩捏緊了手中的酒杯,修長的指上關節分明。
良久,終于還是開口問道:“她如今情形怎樣?”
“奴才方才不是已經回禀王爺了?”小杜反問了一句,又笑道,“不過王爺心頭還有氣,可能是沒有聽進去。我瞧宋姑娘情形不是很好,見天的不說話,偶爾開口便問有沒有她姐姐的消息,可這天下這麽大,要找一個死人……啧啧,這宋姑娘可真是異想天開。”
蘇黎臉色驀地一沉,忽然轉頭朝身後的位置吩咐了一聲:“來人,将這奴才與我拖下去,重重打上二十大板!”
暗夜之中,悄無聲息的便出現了兩名黑衣侍衛。
小杜忙不疊的躲開求饒:“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只是王爺要置氣,也要瞅瞅對方的情形呀!那宋姑娘,如今說難聽一些,便似有病一般,王爺跟一個病人計較這麽多有甚意思?偏堵得自己心裏也難受。倘若真是挂念得緊,便自己去瞧瞧,難不成還等着她來瞧您?”
蘇黎臉色愈發緊繃難看起來,然而沒過多久,卻見他一把扔了手中的酒杯,轉身往屋中走去。
小杜悄無聲息的松了口氣,正欲溜回自己的住處,原本一只腳已經跨進堂屋的蘇黎忽而又轉過身來,淡淡吩咐了一句:“二十大板,照打不誤!”
是夜,原本一片平靜的寧王府,驀地便充斥了令人不忍耳聞的慘叫聲。
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之際,蘇黎便敲開了小院的門。
來開門的是綠荷,見了他,驀地冷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寧王爺大駕,奴婢這就去喚小姐出來接駕!”
這丫頭的嘴蘇黎不是沒有領教過,倒也沒法與她計較,唯有微微擰了擰眉,跨進院中去。
沒想到錦瑟竟已經起了身,正倚在堂屋的門框處張望來人,驀地見了他,眼中竟迸發出一絲異樣的神采,随後歡喜迎上前來,拉了他的袖口,揚了笑意問道:“你好幾日不來了,是不是姐姐有了消息?”
她竟将與他鬧過別扭之事忘得一幹二淨?蘇黎望着她臉上幹淨期待的笑容,緩緩握住她的手,卻驚覺她腕處似乎愈發纖細,從前戴上手腕上的一些飾物也都不複存在了。
他心中驀地對自己生出惱意來。明知她如今的情形有多難過,他為何還要與她置氣?
錦瑟見他只是怔怔望着自己,又拉了拉他的手:“你倒是說話呀?”
蘇黎回過神來,輕輕撫上她愈見消瘦的容顏,道:“暫時還沒有消息。”
錦瑟眼中的那絲光彩,便一點點的覆滅下去,漆黑的眸子中再無生氣,良久,輕輕答了一句:“哦。”
“錦瑟。”蘇黎見狀,緩緩伸出手來圈住了她,“你姐姐的消息,我自然會盡力幫你查探。這段日子,暫且不要住這裏了,好不好?”
錦瑟果然有些魂不守舍,聽他如此說,也只是順口問了一句:“不住這裏,那要住哪裏?”
“去普渡寺住一些日子。”蘇黎低聲道,“那裏的慧空大師與我素來有些交情,你去那裏住着,有他照應,我也安心些。等過些日子,朝中沒那麽忙了,我便上山來看你。”
錦瑟怔怔的望着他,許久,才終于明白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可是……可是……我不喜歡寺院。”
“你聽話。”他從來沒有這般的溫柔耐心過,只是對她,“一有姐姐的消息,我就讓人通知你。山上安靜,你去住一段時間,對你的身子也有好處。”
錦瑟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仿佛有百般委屈,卻都只能以一個孩童的模樣表現出來。
良久,她終于再度擡起頭來,眼眶和鼻尖都有些泛紅:“那好,我都聽你的。”
蘇黎這才笑笑,又道:“今日想吃什麽,玩什麽,便盡情去。往後在山上有什麽想要的,只需吩咐一聲,也自會有人準備。”
錦瑟又乖巧點了點頭。
蘇黎又吩咐了綠荷幾句,回頭還想與錦瑟說說話,卻因還趕着進宮議政,實在沒有法子久留,唯有離去。
臨出小院門前,卻忽然似察覺到什麽一般,回頭看了一眼。
卻見錦瑟仍舊站在先前的位置,巴巴的看着他,形單影只,身姿纖薄的模樣,竟似一陣風都能吹走一般。
蘇黎心中驀地大恸,腳步也不由自主的停住,片刻之後,終于轉身走回來,低頭望着她:“今日不進宮,只陪你,好不好?”
錦瑟呆呆的看了他片刻,終于再度笑了起來,重重點了點頭:“嗯!”
春風斜陽(十一)
普渡寺中,錦瑟一住便是一個多月。到第二個月,蘇黎才終于抽出時間,兌現了上山來看她的諾言。
沒想到在寺院中找了一圈,卻都沒有看見錦瑟。
尋到慧空大師處,慧空大師卻只是微笑道:“王爺既将人交到老衲手中,老衲自然不會負王爺所托。丫”
“哦?”蘇黎卻似不大相信的模樣。
錦瑟對姐姐有多在乎,他隐約是知道的,正是那份在乎,才讓她執拗如此。若要放下,談何容易?當初将錦瑟送到這山上,也不過是抱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期望,倒并沒有指望她真正能放下什麽來媲。
慧空大師似乎瞧得出他的将信将疑,行合十禮,笑道:“往常的這個時辰,女施主通常在後山竹林之中度過,王爺大可前往那處一尋。”
蘇黎依言尋到後山處,四下看去,卻依然沒有見到有人的身影。
山中寧靜,片刻之後,卻隐約有什麽聲響,從竹林深處傳來。
蘇黎聽得分明,舉步朝那個方向走去。
待走得近了,才終于看見了一抹纖柔的身影。
原來她今日穿了一身淺綠的紗裙,若非走進看,倒幾乎與這竹林融于一體,根本看不出什麽來。
蘇黎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頓住腳步,眉頭微微擰起,只看着錦瑟在那邊的動靜,心頭禁不住升起一絲疑惑。
她手中竟然握着一把鋤頭,背上還背着一個背簍!
蘇黎眼見着她不慎熟練的用鋤頭在地上刨着什麽,待刨出來後,又扔掉鋤頭,将所得之物一一放進背簍之中,除卻揮鋤頭的姿勢實在生硬了些,倒似已經做得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