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章節
不明白她因何這樣問,卻還是回答道:“二十多個。”
錦瑟眼中驀地流露出一絲失望。才二十多個人,如何能幫她找回姐姐?
錦瑟頹然,跌坐于身後的凳子上。
蘇然這才得以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又看了看她的模樣,忽而笑了:“你該不會是想叫我幫你找你姐姐?如此,看來我得将那二十餘人都殺了才行。”
聞言,錦瑟驀地擡頭,頂着蒼白的臉色,恨恨瞪了他一眼。
蘇然卻在此時看向闵玉,笑道:“都說這世間有癡人,我如今可當真是見識了一回。”
闵玉低頭答道:“姑娘是重情之人。”
錦瑟聽得他們調侃自己,容顏愈發慘淡,良久,終究還是冷笑一聲:“你們都不肯幫我,罷!我總能尋到肯相信我那人!”
語罷,她起身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客棧。
蘇然臉上的笑意逐漸斂去,眉心微微擰起,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主子。”闵玉低喚了他一聲,“這宋姑娘怕是要回青越了。”
“是啊。”蘇然從沉思中回神,忽而再度微笑起來,伸手撫上桌邊的瓷盞,淡淡道,“看來還有人,比我還希望天下大亂呢!”
這一年的春節,錦瑟便是在帶着綠荷奔波回青州的路上度過的。
蘇黎送給她的霁雪,腳程是極好的,只是要再找到一匹與它相當的馬,卻極是困難。因此一路上,錦瑟盡管心急如焚,卻還是不得不時時放緩速度等待着綠荷。
進入青越境內,天氣逐漸寒冷起來,她原本極其怕冷,卻仿佛都察覺不到,只是一路疾馳。
如此辛苦的趕路,加之食不下咽寝難入眠,短短十數日,錦瑟便消瘦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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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後,兩人終于趕回了青州。
錦瑟卻并沒有當先入城,而是徑直奔向了東郊,錦言的陵墓處。
她知道蘇黎一定知道她趕了回來,他也一定會來找她,那麽,她便在此處等着,等着他帶來的人,幫她掘開這座讓人絕望的冰冷陵墓,她倒要看看,那陵墓中埋着的骨灰,究竟是怎麽回事!
蘇黎果然來得極快。
當錦瑟聽見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回過神來轉頭去看時,當先騎馬沖過來那人已經翻身下馬,錦瑟還來不及看清他的模樣,他已經大步沖過來,一把将她擁進懷中,深深吻她的額頭。
蘇黎幾乎難以克制自己心頭的狂喜。
他是先前方才得知她突然回京的消息,一時也不知是喜是怒,當即便扔下了內閣數位重臣,匆匆尋她而來。
直至看見她纖細的身影站在錦言陵墓前,哪裏還想得到什麽怒,滿心滿腦的只餘了歡喜。
“終于回來了。”他抱了她許久,才終于舍得将唇移開她的額頭,低下頭去看她時,卻驚覺她容顏一片慘淡,心頭不由得一涼,“怎麽了?”
春風斜陽(八)
錦瑟垂眸靠在他懷中,半晌過後,才終于擡頭看向他:“你會不會幫我?”
蘇黎微微擰了擰眉,此時是半分笑意也扯不出來了,只是道:“到底出了什麽事,告訴我。”
錦瑟轉頭看向身後錦言的陵墓,緩緩擡手一指:“我要挖開這裏。丫”
蘇黎一怔,仍舊将她圈在懷中:“這是你姐姐的陵墓。媲”
“我知道,我知道……”錦瑟喃喃道,“可是這個東西,本就不該存在……”話至此,她語調驀地激動起來:“我姐姐沒有死!我姐姐根本還好端端的活着!”
蘇黎臉色驀地一變:“你說什麽?”
錦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将這座墳挖開,我不要姐姐假死,我不要這座掩人耳目的陵墓!”
“錦瑟!”蘇黎只覺她精神有些古怪,一把将她重新按回自己懷中,“你冷靜點,慢慢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錦瑟埋在他懷中,神思一片迷離:“我見到姐姐了……我見過她,聽過她,抱過她……那就是姐姐,我知道她是姐姐……可是她,可是她……卻不告而別……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蘇黎眸色赫然暗沉,微微擡眸,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綠荷求證,綠荷攤了攤手,示意自己也不清楚這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好。”蘇黎道,“我派人去找。你先跟我回王府。”
“不!”錦瑟驀地将他推開一些來,仍舊指向那座陵墓,“還要将這裏挖開!”
蘇黎頓了頓,終于還是沒有試圖勸說,而是轉而道:“要挖開這裏也需要時日,況且我今日雖帶了人來,卻并未帶有工具。我們先且回城,待明日拿齊了東西再來,可好?”
錦瑟雖仍然心有不甘,可是又覺得他說的似乎都是對的,良久,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然而最終,她卻還是沒有跟他回王府,而是來到了自己從前所住過的那個小院。
她離開許久,小院自然也是一片荒涼,遍布塵埃,蘇黎着實有些不放心,又從王府抽調來大批家丁侍女将小院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番,這段時間內,錦瑟便始終坐在檐下欄杆的怔怔的出神。
“一路上回來都是這個模樣。”綠荷輕聲對蘇黎道,“總是魂不守舍的。我想她大約是真的見到一個和大小姐很像的人,再加上一直以來,大小姐的死都是她最傷心的事,所以便一心認定了大小姐還在生。”
蘇黎微微擰了眉頭,沉思不語。
綠荷又道:“我實在是有些擔心,真怕繼續這樣下去,要是找不到那位姑娘,她早晚有一日會瘋魔了。”
蘇黎終于微微嘆了口氣:“我不在的時候,你好生看顧着她。”
語罷,他這才上前兩步,将錦瑟拉起來:“屋子收拾出來了,你一連趕路多日,先進去休息,嗯?”
錦瑟怔怔看了他片刻,神思終于恢複些許,方默默點了頭,又問他:“那你呢?”
“朝中還有事情未處理完,我需得進宮去,得了閑便來看你。我将小杜留在這裏,有什麽事你就吩咐他。”
“那你明天記得早些過來。”錦瑟道。
蘇黎知她還記挂着要去挖開錦言陵墓的事情,也不明确回答,只道:“明日忙完了,我即刻便來。你記得要等我。”
第二天,錦瑟果然很聽話的等他,從早上等到晌午,再從晌午等到傍晚。
天黑之際蘇黎方才匆匆而來,錦瑟自然惱火:“你為什麽幹脆不來了?”
蘇黎其實也預料到了她會發脾氣,因此耐着性子溫言安撫,不料錦瑟卻絲毫不領情,反而推開他冷言道:“你若像那些人一樣覺得我是個瘋子,不想幫我那便罷了,實話實說我也絕不會勉強你!可是你既答應了,又因何言而無信?還是你寧王爺覺得我宋錦瑟就是個傻子,可以被你握在手心耍得團團轉?”
蘇黎萬不料她竟說出這些話來,一時心頭也有些惱火:“我做哪件事不是為你好?事到如今,你竟還與我說出這樣的話來?”
錦瑟所有的神經仿佛都集中在了一處,經不得一點撩撥,他堪堪觸碰到,她便已經崩潰到失态:“你什麽都是為我好?你那些造反的心思也是為我好?你心心念念想要得到,想要坐上這天底下最高的位置,那你就去做好了,何必還要分出一份心思來管我!”
蘇黎大怒,頃刻之間已經臉色大變,猛地站起身來逼近錦瑟:“你再說一次?”
錦瑟腦中的那根弦繃得很緊,一碰就大疼,哪裏還想得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麽,只知道自己怒火交加,不由得更大聲道:“說什麽?說你的天下?你能不能得到這天下關我什麽事?誰在乎你的天下?鬼才在乎你的天下!”
蘇黎猛地攥緊了拳頭。
如果不是她,這拳頭只怕已經揮了下去;可是如果不是她,他又何至于惱怒至此?
綠荷聽見争執的聲音,從西側的屋子匆匆來到這堂屋前時,便只見蘇黎滿臉愠怒的從屋中走出來,不免有些驚訝:“王爺,出什麽事了?”
蘇黎卻根本不回答,只一拂袖,大步而去。
綠荷忙的又來到屋中,卻之間錦瑟正抱着頭,緩緩蹲到地上。
“怎麽了?”她上前,将錦瑟抱住,“不舒服?”
錦瑟難過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靠在她肩上,痛苦道:“綠荷,我好痛,我的頭……好痛……”
“哪裏痛?”綠荷伸出手來,為她一點點揉過頭上的每一處,“這裏?”
錦瑟卻一一都搖頭,說不清是哪裏痛,可就是……很痛。
仿佛有很多事纏在一起,不停地纏緊,再纏緊,将她腦中的那根弦,繃到不能再緊。也許弦斷便是解脫,可是那根弦,卻始終那樣繃着,疼得人幾乎窒息。
于是第二日起來,人自然又憔悴了幾分。
“……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