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子,偶爾在府中撞見,也不過淡淡一瞥便罷。
錦瑟其實很享受這樣的日子,因此蘇黎待她越冷淡,她反倒活得越自在。
一個月後,便到了一年一度的冬狩之期。
每年的冬狩時間長短不一,其中往來圍場的路途便要用去三四日,而當中狩獵之期的長短便取決于皇帝的興致。
當今聖上似乎很熱衷于冬狩,錦瑟聽聞自從他登基之後,每年的冬狩之期都超過了十日。
作為今年新納入皇室的王妃而被皇帝欽點同行,緊裹着披風縮在馬車裏、圍脖風帽一樣不敢離身的錦瑟實在不明白這當中究竟有什麽樂趣。她自小怕冷,只覺得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裏還騎着馬在圍場中打獵,簡直是瘋子的作為!
“唉。”望着馬車外烏雲蓋頂的天氣,錦瑟有氣無力道,“綠荷,這一回我若是凍死在了圍場,你可得記着找個風水寶地安葬了我。”
綠荷還沒來得及答話,馬車外忽然傳來一聲淩厲的低咳。
錦瑟倏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剛好行經馬車外的宋京濤:“父親。”
宋京濤緊皺着眉頭,沉聲道:“管好自己的嘴,回頭見了皇上,切莫失禮!”
錦瑟被冷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卻在宋京濤凜冽的眼神中生生忍住了第二個噴嚏,忙不疊的點頭:“知道了。”
冬狩(二)
這天傍晚,剛剛到達停駐留宿之地,蘇黎便被召進了皇帝的大帳說話。當他從皇帝大帳出來,遙遙的的一眼便能望見遠處的一座大帳前站了個人,身上也不知裹了多少層衣衫,看起來圓滾滾的,偏還被凍得直跳,看起來滑稽極了。
啓程前和路途中他都沒有見過錦瑟,這時才知道她竟将自己裝扮成這幅模樣,于是又忍不住皺了皺眉。
錦瑟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被凍僵的時候,一轉頭看見他走過來,忙的停止了跳動,低身向他行禮:“王爺。”
“站在這裏做什麽?”蘇黎淡淡看着她,側耳似乎聽見帳內有什麽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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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錦瑟便委屈:“我倒想進去,可是剛剛一走進去就看見一只老鼠蹿到了床榻底下。”
聞言,蘇黎臉色忽而一沉,轉向身後的侍從:“今次營帳駐紮由誰操持?”
“回王爺,是秦尚書。”
“叫他來見本王。”蘇黎吩咐了一句,一面轉向不遠處的另一座大帳,待撩起厚重的氈簾,才重新看向仍舊站在原地被凍得瑟瑟發抖的錦瑟,“還不進來?”
他的大帳比錦瑟的寬敞了許多,也溫暖了許多。錦瑟一進去就被撲面而來的溫暖撩撥得鼻子直癢,重重打了兩個噴嚏。
蘇黎的侍從小杜是個鬼靈精,見狀忙道:“王爺王妃先歇息,奴才去尋禦醫為王妃煎副去風寒的藥。”
帳內便只剩了蘇黎和錦瑟。錦瑟徑自尋了個地方坐下,蘇黎也不理她,自顧自的察看着帳內的圍場地形圖,标記着今年冬狩的範圍。
錦瑟悄無聲息的便湊了過去,默默地在他旁邊看了半晌,忽然道:“圍場裏有個叫做好逑崖的地方麽?”
蘇黎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沒有。”
錦瑟也知道圍場這種讓男子熱血沸騰的地方絕不會出現這樣的地名,然而卻還是不甘心,細細的察看着圍場附近的地形,默默記在心中。
她這廂全神貫注的在研究地形圖,那一廂,負責營帳駐紮的秦尚書已經來到了,蘇黎便沒有再管錦瑟。
等到錦瑟終于記熟那張地形圖,長舒了一口氣轉過身時,便正好看見那秦尚書灰頭土臉的退出大帳,想來是被罰了。
錦瑟忍不住偷笑起來,蘇黎看了她一眼,忽而轉進內帳,再出來時,便驀地丢了一件東西到錦瑟頭上:“怕冷就穿起來。”
錦瑟扯下來一看,卻是一件不知是何質地的大氅,竟然觸手生溫,單是這樣握着,便已經覺得暖和。
雖然心中明知不妥,然而在極有可能凍死的情形下,錦瑟還是毫不猶豫的收下了:“多謝王爺。”
冬狩(三)
蘇黎的那件大氅果真是件寶貝,第二日錦瑟披在身上時,寒意竟絲毫不侵,整個人都仿佛置身于暖室。這樣的冬日對于她來說,實在是前所未有的。
下午時分,浩浩蕩蕩的隊伍終于抵達圍場外的營地。
錦瑟從馬車上下來便感覺到不妥。
此次冬狩,随行女眷雖然不算多,然而個個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主。皇帝的随行妃嫔有四位,馬車就排在錦瑟前方,待到下了馬車見到錦瑟之際,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錦瑟自然知道這份微妙不會是因為自己,因此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件大氅。
再擡起頭時,面前已經站了一位婷婷袅袅的美人兒,溫柔婉約的朝她笑:“錦瑟妹妹可真是好福氣。”
錦瑟認得這位是莊妃,便行了禮,這才道:“莊妃娘娘何出此言?”
莊妃伸手觸了觸緊裹在錦瑟身上的大氅,微笑道:“你竟不知此大氅來歷?那依族,你可曾聽過?”
錦瑟微微一蹙眉,隐隐約約似乎有點印象,那是一個被清越滅掉的民族。
“那依族人神秘莫測,聚居之地更是彙集天下奇珍異寶,這大氅,據聞就是那依族族人世代相傳的寶物,觸體生溫,百毒不侵,是天下絕無僅有的寶貝。”
錦瑟萬沒有想到這件東西來頭竟然這樣大,一時有些驚怔住。
莊妃淡淡一笑,又道:“早兩年皇上輾轉得到這件寶貝,便獻給了太後。那時寧王身子不好,太後心疼,便又轉賜給了寧王。沒想到寧王又給了妹妹你。”
話說到此處,便沒有什麽讓錦瑟好奇的了。
之所以那幾位妃嫔都對這件大氅多看了幾眼,只怕當初皇帝得到此物時,衆人都是虎視眈眈的,而皇帝多半無從抉擇,索性獻給了太後。
錦瑟對這些半絲興趣也無,因此回過神來後,便只是随意的把玩着一束發,呵呵笑着答道:“原來是這樣啊。”
莊妃讨了個沒趣,卻還是微笑的模樣:“這樣的珍寶你都不放在眼裏,性子跟寧王一模一樣,真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說完,她便轉身款款而去,剩下錦瑟穿着那件天底下絕無僅有的寶貝,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進到自己的帳中,錦瑟忙的将大氅脫了下來,自言自語道:“還是還給他。”
“你敢嗎?”綠荷在旁邊冷笑一聲,轉身出去打熱水了。
錦瑟無奈嘆了口氣。她還真是不敢。蘇黎的性子古怪難測,她如今是萬萬不敢招惹他半分的。想來想去,還是重新将大氅披上身,以免蘇黎見到,又激怒他做出什麽瘋子的行徑來。
冬狩(四)
歇了一陣,又吃過一些東西之後,錦瑟便帶了綠荷一同出去熟悉周圍地形。
紮營之地離圍場其實還有很遠一段距離,因此錦瑟見不到皇家圍場的風範,然而她似乎根本不在意這個。
按着她先前記下來的地形圖,廣袤平坦的圍場之外其實高山起伏,東方,東北方,南方,西南方都有高山,只是不知道哪座山上才有她要找的那處斷崖。
錦瑟心頭默念,正四面打望之際,忽見宋京濤自前方而來,忙的站定了:“父親。”
宋京濤轉而走向她,然而目光觸及錦瑟身上那件大氅時,他身子卻分明狠狠一震!
“父親?”錦瑟忙的上前兩步,“父親怎麽了?”
宋京濤眸色深凝的望向她,臉色中竟透出一絲青灰:“這是……寧王給你的?”
錦瑟微微有些疑惑的點了點頭。
從小到大,錦瑟記憶中的父親都是冷峻嚴肅的,印象中,她似乎從未見過父親神色不穩,總覺得就是泰山崩于前父親臉色亦不會變,然而此時此刻,她眼見着父親因為一件大氅而變了臉色,不是不驚訝的。
宋京濤似乎用盡全力才讓自己鎮定下來,錦瑟眼見着他手上已經青筋畢現,卻還是伸手撫上她的肩:“王爺既待你好,為父也就放心了。”
“父親?”錦瑟試探性的問道,“這大氅,是不是有什麽古怪?”
宋京濤臉色猛然一變,卻又恢複了冷峻:“這是天下難得的寶物,豈容你胡言亂語?”
錦瑟嘟了嘟嘴,委屈的将手放進大氅裏取暖。
“兩日的舟車勞頓,你不去服侍王爺休息,在這裏瞎轉悠什麽?”宋京濤又道,“還不快去?”
錦瑟頓時很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父親親生,然而這話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唯有恭恭敬敬的轉身朝蘇黎大帳走去。
蘇黎大帳中剛剛傳了膳食,他坐在矮榻前緩慢而優雅的動着筷子,錦瑟走進來的時候,他眼皮也沒有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