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只覺得自己真是恨死了蘇黎。她大不了就是不太守規矩,他憑什麽将她置于這樣的境地,這樣折磨她?
她悶悶的蹲在那裏許久,想到這樣的日子還有大半個月,不禁更加無力。
眼前卻驀地多出了一雙粉底烏靴,視線微微上移,是一幅天青色的衣衫下擺。
錦瑟驀地跳起來,果見蘇墨正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眸之中分明帶了一絲探究。錦瑟沒心情與他逢場作戲,因此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蘇墨似乎有些想笑,到底還是忍住了,低頭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那幾塊點心:“你這是在布陣?”
錦瑟哼笑了一聲,道:“才不是呢,我在占蔔。”
“哦?”蘇墨眼中閃過一抹好笑,“可蔔到了什麽?”
錦瑟想了想,道:“蔔到了一些,可是我不敢說。”
蘇墨看着她滴溜溜的眼眸,只覺得有趣:“說來聽聽。”
錦瑟于是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方才道:“老天爺告訴我有一戶人家,男丁單薄,偏偏還個個命硬,專克發妻。我也不知那戶人家是誰,所以不敢亂說。”
蘇墨聽了,沉默片刻,方才笑道:“嗯,既然不知道是誰,說與我聽也就罷了,萬不能在旁人面前胡言亂語。”
錦瑟橫了他一眼:“姐夫莫非當我是傻子?”
語罷,再不理他,轉身大步離去。
涼雲暮葉秋如許(十)
這一日用晚膳的時候,平日裏粗茶淡飯的餐桌上,驀地多出了幾道精致小點,而若雲竟然沒有開口說什麽。
錦瑟大驚,喚了綠荷過來悄聲問道:“你與若雲說過什麽?她今日怎麽這樣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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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荷撇撇嘴:“我說的話她能聽進去嗎?這幾道點心是二爺派人送過來的。”
錦瑟光芒流轉的眼波頓時凝住,末了,讓綠荷将那些點心分給了侍女,自己仍舊只吃那些粗茶淡飯。
偏綠荷捧了一小碟金絲燕窩糕,故意在她面前吃得津津有味,錦瑟便惱了,奪過盤子橫眉怒視:“不許再吃了,給他送還過去!”
“為什麽?”綠荷自然不情願,“二爺又沒什麽對不起你的,你自己不吃也就罷了,別來作踐我。”
錦瑟覺得自己不饞死累死都早晚會被這丫頭氣死,索性飯也不吃,徑自回房去休息。
第二天早上起來又是清粥小菜,錦瑟吃得胃痛,抄寫佛經的時候,手也止不住的有些發抖。
奇怪的是今日雲若仍舊沒有出現,錦瑟只抄了兩頁便沒了心力,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模模糊糊間似乎聽到有人推門的聲音,錦瑟心裏只想着是雲若,忙的擡起頭來,卻見是一個陌生模樣的丫鬟,站在門口怯生生的望着她:“給寧王妃請安。”
錦瑟揉了揉脖子:“什麽事?”
“秦王打發我過來,向寧王妃借閱幾本經書。”
錦瑟一聽到“經書”二字便頭大,又聽她是蘇墨派來,不由得哼笑一聲:“你家王爺那樣的人還讀什麽的經書?沒的亵渎了佛祖!”
那丫鬟臉色登時變得慘白,可憐兮兮的望着錦瑟。
錦瑟心頭嘆了口氣,随手揀起手邊幾本還沒來得及抄寫的經書遞過去:“拿去。”
那丫鬟這才笑起來:“多謝寧王妃。”
幾日過後這丫鬟卻又來了,仍舊是問錦瑟借經書,錦瑟便又揀了幾本遞給她。如此往複幾次過後,錦瑟發現那些借給蘇墨的經書沒有一本還回來,而還在她手裏的經書卻已經都抄過一遍。
錦瑟因此偷懶了兩日,但一想起到頭來還是得抄完所有才能離開這地方,還是苦着臉遣綠荷去問蘇墨讨經書。
沒多久綠荷便抱着一大堆經書氣喘籲籲的回來了,錦瑟不記得自己曾借過這麽多出去,不由得驚疑:“這麽多?”
綠荷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這還多?才一半呢!”
等到綠荷口中的全部經書都搬回來時,錦瑟便驀地明白了為何有這麽多——因為所有的經書都是兩本,一半是她借出去的那些,而另一半,卻是由男子蒼勁卻隽秀的筆跡一一抄寫的。
涼雲暮葉秋如許(十一)
錦瑟捧着那些還散發着墨香的手抄佛經,一時有些怔忡。
她其實從小就不愛習字,從前姐姐在家時,還能督促着她每天練習,後來姐姐出嫁,她也就懈怠了,每每要寫字,都是被先生強行逮去的,而她則是能躲就躲。
有一日她恰巧沒躲得過,被拿着筆墨紙硯的先生就地正法——逼着她就在涼亭內開始習字。錦瑟不情不願的瞎寫了幾張,忽然就聽到身後傳來蘇墨輕笑的聲音。
緊接着她的手便教人握住,随後,蘇墨握着她的手一筆一劃寫下了她的名——錦瑟。
那時候他的字還不似現在這般工整,而是一筆而下,行雲流水,卻又自有一番奇險率意。
他說,女兒家要練好字,長大了才能生得好看。
錦瑟那時不滿十歲,對自己的相貌還是相當緊張的,竟然真的相信了他的話,用了一年的時間,終于将字練得娟秀清麗,而且入得了父親的眼。
“啪”的一聲,錦瑟阖上他親手抄寫的經書,也隔斷自己的回憶,靜靜地思量着什麽。
綠荷見她神情不對,在一旁涼飕飕的道:“你每天抄經書抄得要死不活的,該不會還想自己重新抄一份?”
錦瑟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她倒真想過将蘇墨寫的這些字扔出去燒了,可是想到自己要重新抄一遍,還當真硬不起那骨氣。
“罷了罷了,都收起來,明天可以好生睡一覺了。”錦瑟扔下手裏的經書,忽而展顏歡笑,“然後我們一起下山去玩一天!”
翌日錦瑟果然酣眠至日上三竿才心滿意足的醒來,頓覺身心都舒暢。
等到她神清氣爽帶着綠荷經過小花園時,忽然想到一個連日來都被自己忽略的問題:“奇怪,雲若那丫頭,從前日日對我寸步不離,最近這段時間是跑到哪裏去了?”
“不知道。”綠荷也疑惑,“總覺得好像自從二爺來之後,就很少見她了。”
錦瑟聞言,心裏忽然升起一絲古怪的預感,一把拉住綠荷轉了方向:“我們去淩雲苑看看。”
淩雲苑不如錦瑟住的園子那般清幽,一眼便能望見屋苑,而此時此刻,他園中廳門未合,遠遠地,錦瑟一眼便能望見裏面的情形。
蘇墨正阖眼坐在一張躺椅上,閉目養神的模樣,而他的身後,正站着從前對錦瑟寸步不離的雲若,正伸出手來,輕輕地為蘇墨揉着頭,滿面溫柔。
綠荷在錦瑟身後悄然嘆了一聲:“好個二爺呀。”
錦瑟回過神來,冷笑一聲:“我們早該想到的。好了,走,省得髒了自己的眼!”
綠荷随了錦瑟轉身,卻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卻只見蘇墨竟然緩緩睜開眼裏,正看向她們所在的方向,見綠荷看過來,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綠荷心中“突”的一跳,快步跟上了錦瑟的步伐。
涼雲暮葉秋如許(十二)
因闵山修建行宮的緣故,闵山下的小鎮也沾了些許光,頗有幾分繁華。
錦瑟被壓抑得太久,這一日玩得實在盡興,眼見着天色暗下來也不想回山上,又找了個小酒館,便是一杯濁酒也飲得優哉游哉。
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綠荷才終于拖着微醺的錦瑟折返回行宮,沒想到剛剛行至半山,便見前方樹林裏亮着數十盞燈籠,正往下山的方向而來。
跟着錦瑟的十多個侍衛也打着燈籠照路,見狀便都有些緊張起身,戒備道:“前方是什麽人?”
“我等是寧王麾下侍衛,爾等又是什麽人?”
這邊的人驀地松了口氣:“寧王妃在此,不得無禮!”
馬車內,錦瑟的酒驀地醒了大半,一把抓住綠荷的手:“剛剛那群人說他們是誰?”
綠荷的臉色也不大好看:“說是寧王的人。”
錦瑟恨不能立刻一頭栽倒在馬車裏。她早該知道,那蘇黎斷不會給她一天的好日子過!
終于回到行宮,她原本想帶着綠荷悄無聲息的溜回自己所住的院子,裝醉也好裝睡也罷,總之避得了一時是一時。可沒想到剛剛跨進行宮大門,遠遠便望見前方正殿的廊下,正有一行人打着燈籠行經。聽到正門這邊有響動,那邊便有人開了聲:“可尋到王妃沒有?”
錦瑟一聽便幾乎要暈過去——原來先前那些人是蘇黎派出來尋她的?只這麽一想,她背後便已冷汗涔涔,唯有硬着頭皮走上前去。
廊下一群人紛紛低身見禮,卻唯有一人仍舊站在那裏,玉帶玄衣,長身玉立,風華絕然,卻都是夜的氣息。
錦瑟的酒頓時全醒了,匆匆上前,望着他讨好的笑:“王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