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連續幾天的陰霾天一揮而去，國慶節前一周每天都是豔陽高照，秋高氣爽。我一大早醒來，拉開窗簾，推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看着遠處的朝陽一點一點從居民樓後面冒出來，整個人的心情就像清早的露珠，清爽而惬意。
和老爸老媽道別出門，迎着朝陽去學校。
銀杏道的銀杏樹經過陰霾天的洗禮，樹葉愈發金光燦燦。看到滿地的落葉，我忽然想起米拉曾經蹲在地上找樹葉的情形。
她說過不再和我說話。我想，自從我開始學抽煙，她也開始嫌棄我身上的煙臭味。她給我的銀杏葉還靜靜收在書桌第二個抽屜裏。約定好要做成書簽送給她，可是，都已經好幾天沒有說話，“總覺得不太自然，突然去找她。”
“陸生！”岑娜娜看到我，隔老遠打招呼。
我回頭看她一眼，扭頭繼續往前走。
她追上來，狠狠打我後腦勺，氣呼呼地：“你幹嘛不等我，我在叫你呢！”
“我知道你叫我，所以才故意走很慢等你。”
“借口。”
“事實。”
“我不信。”
“随便你。”我滿不在乎走進教室，米拉正坐在座位上晨讀。說晨讀也不算對，應該說是默讀。走近了，才知道她在看之後要學習的內容，那些內容實際上要等好幾周以後才會學。
我猶豫要不要和她打招呼，她仍是專心致志看書，完全沒注意到我的躊躇。
“陸生，明天要期中考，你複習得怎麽樣了？”
張致提拿書脊拍我肩，我側頭回道：“基本上是沒問題。你呢？”
“我不擅長物理，頭大。陳勍學長又在準備留學考試，不能去麻煩他幫我補習。”
“劉止楊和馬稚翔呢？”
“馬稚翔學長也要準備留學考試，劉止楊學長也開始進入高三複習的緊張階段。我不能去吵他們。白雪麗學姐更是不敢去找她，畢竟和她來往的少。
淩湍走過來，“怎麽了？”
“在說期中考呢。物理渣。”張致提趴在課桌上哀嘆。
“米拉，”淩湍忽然開口叫她，“你複習得怎麽樣了？”
米拉慢慢擡起頭，好像不知道誰在叫她，隔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頭看着我們：“怎麽了？”
“物理不是後天考嗎，你能不能給張致提開個小竈？”
張致提手肘推了淩湍一下，“你不要多管閑事。”
“臨時抱佛腳來得及嗎？”她輕聲問，似乎看書用了她許多力氣，講話輕得連空氣都無法托起。
“你怎麽了？臉色看起來不好。”我說。
“沒什麽。”嘴上說着沒事，手卻捂着肚子，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我連忙問：“是不是胃痛？還是其他的？”女孩子例假這種事我沒辦法說出口，只好用“其他”來代替。
“我去給你買藥。”我起身就要去，被她婉言拒絕。
“謝謝，不用了。過一會兒就不痛了。而且……快上課了。”
“但是……”
她拉住我的手腕，硬讓我坐回座位：“真的沒事。”她強顏歡笑，想要我放心下來。轉而對張致提和淩湍說：“放學後一起複習吧。”
“可以嗎？”張致提不敢置信，問。
“你們下午要去訓練吧？會不會沒時間？”
“沒事，沒事。大家都要考前複習，這幾天練習暫停。放學後一起去圖書室學習吧。”淩湍提議。
高聞踩嘴裏叼着一盒牛奶，踩着預備鈴進教室，見我們聚在一起，書包也沒放湊過來問：“你們在聊什麽？”
“我們在說放學後一起複習。”米拉微微笑，說。
“我也一起～”他的回答完全在我意料中。
○
下課後，高聞問楊辰：“你要不要和我們一去圖書室？”
“去圖書室幹什麽？”允庭兒走過去問。
張致提在我身後小聲說：“陸生快看！”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允庭兒正和高聞讨論補習會的事。
“去圖書室複習。”
“回家不是更好？”
“你不懂。”高聞擺擺手，一臉嫌棄。
允庭兒睜大眼，嘟着嘴，“什麽我不懂，你不要瞧不起人。”
“我哪裏瞧不起你了？”高聞聳聳肩，望着楊辰，“看樣子你不去了？”
“不去了。我要回去。”
高聞扭頭離開：“算了算了，反正我是叫過你的，你到時候可別說我們孤立你。”
“怎麽了，米拉？”
原本和我們一起望着高聞他們說話的米拉臉色變得慘白。
“我沒事。”她拿出小說，快速翻到其中一頁，專心致志看書。
下午班會上，李老師讓藍銘林主持，大家坐在下面聽她的“報告會”，各自想方設法打發無聊時間。我兩只手放在抽屜裏玩手機。
－「真是無聊。」張致提回了一句。
－「考前複習總動員什麽的真的無聊！」淩湍回了一條微信。
高聞發過來一個求紅包的動圖，我回頭鄙視他，用微信回道：「土豪你先。」
張致提、淩湍極有默契的複制動圖，＠高聞求紅包。高聞一臉苦逼的求饒：「你們比我豪，不要為難我這個窮人。」
－「一到關鍵時刻就懵逼的家夥。」
－「高聞你就不能靠譜點？」
－「我什麽時候不靠譜了？」
－「好了好了，高聞有時候還是蠻貼心的。」我幫忙回道。
－「比如？」張致提問。
－「比如，」我絞盡腦汁想了想，「自己單戀失敗了，也還是會關心人家。」
－「單戀誰？」淩湍問。
我意識到自己一時手快，說了不該說的。回頭看到高聞一臉黑線，鄙視我。
－「高聞抱歉。」
－「既然你不保守秘密，那我也要說出你的醜事！」看樣子他真的生氣了。
－「我老爸同事給了他一包好煙，我明天帶給你。」
－「事已至此，你怎麽讨好我都沒用了。」
張致提适時發問：「難不成陸生他單戀誰？」
－「我怎麽會單戀！寶寶笑cry！」
－「米拉。」
高聞沒有絲毫猶豫，在我發出信息之前，張致提發出信息後三秒內回複。真的是秒回！我暗自佩服，看到米拉的名字，我更是想要從教室裏消失，太丢人了！
“米拉？”淩湍先打破沉靜。
－「什麽時候？」張致提的問題太寬泛，都不明白他到底要問什麽。
正當我準備回複時，講臺上的“報告會”終于結束，有一種“放學就解脫，洗腦會拜拜”的輕松感。
一整堂課用來考前複習洗腦也是不錯。不過，對于想要奮發向上的人來說，即使不洗腦也會努力考好；對于不想的人來說只會讓他更讨厭考試。
我只是讨厭形式主義。
下課鈴一響，我背好書包坐等李老師一離開就走人。
米拉慢吞吞收拾好東西，她的臉色一整天都不好。忍着胃痛的襲擾，她都沒說過幾句話。
“你真的沒事嗎？”我伸手想要扶住她，岑娜娜一聲大吼把我的手吼回去。
“陸生！”
“你幹嘛，突然大叫！”我有些生氣。
“等我一起回去。”她聲音軟和下來。“今天輪到我清掃。”
“我們去圖書室，你到時候過來找我們吧。”
高聞，張致提和淩湍已經走到教室後門口，“你能不能快點！”三個人臉上洋溢詭異的笑容。布唐從他們身邊經過，三個人躲避瘟神般讓出道。
我瞥他們一眼，正要開口叫米拉一起走，莫岚跑過來：“米拉我們一起回去吧？”
“今天和他們一起去圖書室。”她指着門口的三人組。
“我和你們一起去。”
“順便叫上康苗苗和允庭兒。”
允庭兒拿起書包準備離開教室，米拉邀請她參加補習會。
“我已經拒絕了。”允庭兒陰陽怪氣，“高聞沒告訴你？”
米拉尴尬站在一旁：“他沒告訴我。”
“我先回去了。”她絲毫不在意米拉的感受，跑出教室。楊辰在她們說話的間隙獨自一人已經和高聞擦肩而過。
“她和楊辰在交往。通過這件事，就知道她是個重色輕友的人。既然她不重視你，那麽你也不要太往心裏去。”
她搖搖頭，“原來是這樣，我都不知道他們在一起了。”一個人慢慢走出門。
○
學校圖書室不算大，也就六間教室大小。
進門口是一張齊腰高的工作臺，借書還書工作由各年級學生每天按學號年紀輪流擔當，同學來圖書室借還書都在這個紅木臺子上登記；除了三面牆是固定書架外，房子中間側向并排擺了三排四縱列的書架；不鏽鋼推窗占據整面牆壁，幾近掉光的爬山虎露出深褐色藤蔓從外牆垂下來，靠窗的牆壁邊擺了四張老式長桌，每張桌子邊放了兩張靠背長條椅。來看書的低年級幾乎沒有，圖書管理員坐在臺子後面寫功課，旁邊兩張長桌已經有高年級的在看書學習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學生。為了不打擾到他們，我們選了第四張桌子坐下。
張致提和淩湍推搡我坐在米拉對面，各自選好座位後，拿出課本和習題冊。
每個人做着各自的事情，中間一句交流也沒有。我悄悄擡頭，米拉正在認真寫功課。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好像蝴蝶的翅膀。
高聞用手肘推我，示意我莫岚正在觀察。我這才收回視線，埋頭寫功課。
“诶，你們将來打算是什麽？”莫岚咬着筆頭，盯着我們。
我抱着頭努力思考的樣子，“到現在為止還真的沒想過。”
“我打算出國。”淩湍一本正經回答。
“對哦，你英語那麽好，平時也總是看全英文的雜志。”
“我喜歡天體，所以會從事研究天體的工作。”
我雙手對他比大拇指，由衷佩服：“牛！以後就等着在電視上看你的消息了。”
“我只想研究天體，并不想去當新聞發言人。”
“我将來就找高薪工作，取個漂亮老婆，結婚生子，成家立業。”高聞笑道。
張致提打了他一下：“你的志向在淩湍後面說，顯得好樸實。”
“這叫人之常情！”
“什麽‘人之常情’，哈哈哈……”
我們哈哈大笑，管理員走過來提醒：“你們小點聲，還有其他人要學習呢！”被人批評，閉上嘴憋着笑。
等人一走開，我們相視而笑，偷偷地小聲地繼續笑着。
“我去創業！”張致提信心十足握拳鼓勁。
“這麽早就想着創業啊？”
“對啊，我可不想去那種要點頭哈腰，看人臉色的公司上班。”
“可你不是經常跟着陳勍嗎？”
“他是我學長，而且他的确什麽都懂，我很佩服他。他是學長，可我也沒有要看他臉色的時候啊。”
“說的也是。”細細想來，陳勍雖然有時候讓人摸不着頭腦，可也是個眼光獨到的人，至少他看了我和高聞的一對一比賽，就決定選我入校隊，在這一點上證明他看人還是有眼光滴～
“莫岚你呢？”
莫岚似乎一直期待人家問她将來的打算，她驕傲地說：“我要去當經紀人！”
“那不是很辛苦嗎？”米拉問。
“是很辛苦，可是帶自己喜歡的明星，說不定能和他在一起……當然，只要看到他就很開心啦。懷着愛的心情去工作～”雙手合十放在胸口，她閉上眼，臉上露出幸福的笑、
“米拉呢？”高聞好奇問道。
米拉輕輕笑着，聲音依然是輕得毫無重量：“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就是我将來的打算。”
我感覺到氣氛在一點點凝固。
“陸生！”
岑娜娜正好進來，坐到我旁邊的空位上。張致提被擠到最角落。
氣氛這才稍微緩和。
康苗苗拿出一包格力高，放到桌子中央：“我帶了零食。”
“你們剛剛在聊什麽？”她問。
我拿了一根放進嘴裏，“在聊将來做什麽。”
管理員滿臉火氣拿走放在桌上的零食：“不知道圖書室不能喧嘩，不能飲食嗎？”她指着工作臺後面的大紅字。
康苗苗和岑娜娜連忙道歉，我和她們一起：“不好意思，我們忘了。”
“如果再這樣，以後就不要再來了！”
我們悻悻垂下頭，專心複習。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窗外的藤蔓時不時飄進屋內，枯葉随風吹到木桌上。米拉捏起落在筆記本上的葉子，細細盯着出神。
高聞受不住寂寞，繼續剛才的話題，胸口靠在桌邊，我們幾個跟着他湊到書桌中間，低聲：“岑娜娜将來打算幹什麽？”
岑娜娜捂嘴偷笑，不停瞄我。
“好吧，你不用說，我們都明白了。”
其他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在我和岑娜娜之間游移，看得我一陣發毛：“你們能別這麽看我嗎，太惡心了。”
“不惡心，不惡心。只是陸生你以後有得受了。哈哈哈……”張致提幸災樂禍。
我揮揮手，試圖揮去讓人不爽的空氣：“張致提你不是要米拉給你補物理嗎，還有一小時時間，你趕緊的。”
米拉這才想起補習會的重點：“我差點忘了。”
去車站的路上，我刻意走在後面，問米拉：“你胃痛好些了嗎？”
她笑着拍拍胸脯：“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都問我一天了！”
“抱歉，讓你覺得煩了。”
“沒關系。”
岑娜娜回頭看了一眼我們，米拉收斂笑容不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