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與籃球場一牆之隔的體育場一角,允庭兒正和拉拉隊其他成員練習隊操,活力四射的音樂遠遠傳來,聽得我們熱血沸騰,幾名二年級的眼光時不時偷瞄那邊。
陳勍站在隊前,劉止楊和白雪麗,岑娜娜站在一旁,我們幾個新生站在隊列最末端,滿懷激情聽隊長訓話。
“那個,”陳勍用手指擦鼻子,略帶羞澀慢慢說:“也沒什麽特別要說的。首先我們歡迎一下入隊新人。”他率先鼓掌,其他隊員跟着一齊拍掌。
他咳了兩聲,繼續說:“嗯……年底我要出國應考,到時候就由劉止楊帶隊。今天馬稚翔沒來也是因為他要上補習班,抽不出時間過來。高三生的可悲人生~等明年開學後,那個時候報考學校的錄取書也寄過來了,考沒考上就看能不能收到錄取書了。反正我已經斷了自己的後路,絕不參加高考!我也希望你們能夠看清自己的內心,想清楚到底要的是什麽,不要浪費自己的時間。”
在下面聽陳勍碎碎念了半個小時,他才進入正題:“今年冬天有兩省友誼賽,和鄰省合辦的。這一次好在時間跟考試時間錯開了,我會和你們一起參賽,上半年的市級比賽我們遺憾出局,雖然性質、含金量不一樣,但是這次的友誼賽一定要得冠軍!”他鼓足幹勁,信心滿滿。
“市級比賽結果很差嗎?”張致提問旁邊的二年級。
身材很健碩有一個與之不匹配的塌鼻子男生聳聳肩,低聲說:“就差三分可以拿到第三名。”
“可憐。”張致提也聳聳肩,臉上不無失落。
劉止楊接着陳勍的話說:“明天還有一部分報名校隊的新生參加選員比賽,等入隊名單确定下來,每天放學後都要來訓練,除非教練通知練習取消,就算是下雨下雪也不能間斷。大家都知道這座城市的冬天比北方冬天冷得還要變态,所以能夠堅持下來、通過主隊人員選拔比賽之後的人,才有資格成為隊長後補。”
“聽起來好難啊,成為隊長。”隊裏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我四處瞎看,看到同初中的隊友祺可、王晨希和高玄天。眼神輾轉正好對上陳勍的視線。
他不會打算讓我接隊吧?我忐忑不安,自作多情思忖。
白雪麗站出來,聲音清麗如冬日冷雨:“我旁邊這位是與我一起負責校隊大小事務的經理人岑娜娜。以後有什麽事,也可以找她。”
岑娜娜滿懷信心站上前一步,謙虛鞠躬:“我是一年2班的岑娜娜,和那邊的幾個是同班同學。以後請各位多多指教!”
“一看就是個和雪麗姐性格相反,像個母夜叉的女人。”
“喂那邊,我全都聽見了哦!不想被我用魔鬼訓練折磨的話,就乖乖閉上嘴。”
幾名男生癟癟嘴,眼睛望向白雪麗。她高昂着下巴,身子繃得筆直,神色冷峻,五官精致宛如人偶。她纖瘦高挑的個子配上接近外國人精雕細琢的面孔,不說不笑,只需站在那裏,就給人高不可攀的女神般的存在。
“下面介紹我們校隊指導老師,王斌老師。”
“诶?”我望着從遠處跑過來的高個男子。
淩湍推了推我,問:“怎麽了?”
“原來他是校隊教練……”我自言自語。
“你認識他?他只教三年級體育和校隊籃球。”
“你怎麽知道?”
“陳勍學長告訴我的。他大學時期曾參加過全國大學生籃球賽!”
“學長什麽都告訴你?”我低聲問。
張致提一邊聽王斌老師講話,一邊回答:“他什麽都會告訴我。”
“那他有跟你提布唐的事嗎?”
“沒有。你怎麽那麽想知道布唐的事?”
我心不在焉,感覺到一道鋒芒般的視線射過來。
“抱歉來晚啦,有點事情耽誤了。剛才你們都說了什麽?”他問陳勍。
“自我介紹就行了。”陳勍提示王斌言簡意赅。
“那就這樣吧。反正白雪麗剛才也介紹我的身份了。沒什麽可說的。”
這個教練會不會太随意了點?我哭笑不得。
“今天就到這裏,這幾天呢大家就不要在學校晃悠,一放學就走,早點回去。隊長,你趕緊讓他們走人。我還要開會,先走一步。”王斌急匆匆而去,留下呆若木雞的我們。
陳勍拍掌道:“好了,不要愣着了。剛才教練也說了讓大家早點回去,這幾天你們也不要去哪裏招惹是非,做個乖寶寶。解散。”催促我們馬上離開球場,劉止楊和白雪麗一反常态推着幾個不願意走的人:“不要問為什麽了,趕緊回家。”
○
“我們先走了。”張致提和淩湍往住宿樓走。
“好。”
我走出籃球場,岑娜娜正站在花壇邊,一見到我,使勁揮着手,完全不在意兩條胳膊會不會甩出去。
“陸生~既然今天提早結束了,我們一起去逛街吧~”她迎面跑過來,走在我身邊。
走了沒多遠,我忽然打道跑回球場,“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回頭聯系。”
“說好了!”岑娜娜費勁氣力喊道。
陳勍他們果然還在球場!我飛奔過去,大喘着氣站在他們面前。他們睜大雙眼,無法理解我跑回來:“你怎麽還沒回去?”
“那個……請你告訴我布唐的事。”
“你想要知道他的事做什麽?”先開口的居然是白雪麗!
“因為我聽說了一些傳聞。聽起來事态很嚴重,前幾天我在車站前遇到那夥人了!”
陳勍和劉止楊互望一眼,嚴肅地看着我,“最好不要卷入其中,對你沒有好處。”
“學長!”祺可跑過來,“我剛才看到一群男老師去校門口了。”
“發生什麽事了?”我問。
祺可沒理睬我,說:“老師叫我們回教室或者宿舍樓呆着。”
“那些瘋子!”白雪麗恨恨罵着,氣勢洶洶說:“你現在先不要回去,去陳勍宿舍坐一會。”
“對了,先給家裏打個電話說晚點回家。”她提醒道,“那群瘋子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時候,先給家裏報備吧。”
“岑娜娜……”
“我剛才看到她在那群人出現前走出校門了,應該沒事。”
陳勍提議離開籃球場去宿舍樓。我特意看了眼體育場拉拉隊練習的方向,她們不知什麽時候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宿舍樓三樓東頭一間寝室內,六人寝的房間裏床上椅上坐滿了人。
“學長你們難道一開始就知道那群人會來,所以球場訓話才那麽簡短嗎?”
陳勍搖晃手指:“我們不是先知。”
“張致提說你什麽話都會告訴他。”
“那家夥是這麽說的嗎?”他敲打床邊,“喂,張致提,明明就是你小子總是來探我口風,居然在他面前說我什麽都會告訴你!”
張致提嬉皮笑臉:“學長,我說着玩的,學長怎麽可能是大嘴巴呢。”
“你以後別來問我功課!”
“雪麗姐,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白雪麗冷冷瞥他,繼續看自己的書。
我坐在陳勍書桌前玩電腦。去校門口打探消息的人跑回來,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情況怎麽樣?”
打探的人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調勻呼吸,慢慢說:“警報解除!”
大家全都卸下重擔般或躺在床上,或癱在椅子裏。
“布唐和那些人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讓整座學校的人為此提心吊膽?”我完全無法理解。
“對于那些過于重情義的混混來說,如果別人弄傷弄死自己的兄弟,他們是寧願魚死網破,也絕不會放過對方。”
陳勍起身接了杯水,又坐回床邊。我問他:“那麽說那個傳言是真的?”
“什麽傳言?”劉止楊明知故問。
“就是說布唐過失殺人,把對方的兄弟弄死了的那個傳言。”
“他并沒有殺害誰。沒有刻意,也沒有無意。純粹是誤會。只是謠言越傳越離譜,以至于最後變成‘過失殺人’。這件事在當時二年級的我們當中曾經熱議紛紛呢。為了平息學生家長的不安,學校給他停學一年的處分。當然他也受了重傷,好幾次送進ICU,住了一年的樣子,為此休學了一年。”
“他們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我苦笑。
“不是為了地盤,就是為了女人。混混不都是這樣?”陳勍攤開雙手。“具體什麽原因除了事件當事人,沒有人知道。”
“布唐不是混混。”一直坐在旁邊的白雪麗糾正。
我吃驚問:“這裏是男生宿舍,學姐你怎麽進來的?”
“你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嗎?”她朝我射來冰冷的眼神,“我是宿舍管理員代理。”
“每天都被她煩死了。”陳勍把水杯放在桌上,雙手抱頭,躺在床上。
淩湍像是有人在後面追一樣,狂奔進來,“死慘了!”
“怎麽了?”心中感到不祥,猛地站起來,手差點把鍵盤碰掉。
“剛才布唐和米拉一起走出校門時被那群人看到了!”
“學校老師不是在那裏嗎?”我急切追問。
“是在那裏沒錯,所有人只顧擔心布唐和那群人劍拔弩張,我也不敢肯定他們會不會誤會米拉是布唐女朋友找她麻煩。”
我抓起書包就要走,陳勍從床上彈起來,問:“那個叫米拉的應該已經回去了吧?”
“我還是不放心。”我低着頭,“她是那種低調,活在自己世界的女生……卻很重視信用的人。”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麽,“不知道她會不會注意到。”
“你有她電話嗎?”
我想起來,手機裏還沒有存下她的電話,也沒有與她互為微信好友。
“我有。”張致提匆匆掏出手機,翻出聯系人舉到我面前:“趕緊給她打電話。”
撥下號碼,只覺得全身在發抖。環顧周圍,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射在我身上。
嘟了五聲,電話終于接通。
“喂?”是米拉充滿疑問的聲音。
“是、是我。”我竟然緊張得連說話都口吃起來!陳勍和馬稚翔只顧哈哈大笑,我瞥了一眼,走出門到陽臺上。
“我是陸生,米拉。”
“有事嗎?”平靜的聲音。除此之外聽到公交車報站的語音,其他乘客在附近聊天的聲音。
我這才放下心,“沒事。就想問你平安到家沒。”
“我在公交車上。”
“你這幾天上下學的時候,一定注意身後有沒有奇怪的人跟蹤。”
“奇怪的人?”那邊傳來頭發摩擦聽筒的沙沙聲。
“總之你一定要注意!”
“是不是和放學時校門口的那群人有關?”
意外的聰明!我暗贊。
“嗯。他們看到你和布唐一起出來,一定會以為你們是男女朋友的,如果他們找不到布唐,一定會去找你!”
“他們不會那麽傻的,因為我和布唐完全不是那種關系。你放心吧。”
“總之注意安全。到家了給我回電話!”
“知道了。”
當我轉身回去拿書包,看到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後合。我沒有理睬,背起書包就走。
“真是的,明明這麽擔心人家,那就早點表白嘛,這樣也能光明正大送人家回家了。對吧,劉止楊。”
平時正氣凜然的劉止楊也跟着笑,他和白雪麗一樣笑得捂着肚子。
“真是青春。”白雪麗感慨。意外看到冰雪消融後的春天-與她刻意建立的高冷形象截然不同,白雪麗露出初春般明媚的笑容。
“對啊,只有青春才會如此讓人驚心動魄,臉紅心跳。”劉止楊接過話,說完繼續笑。
“随你們怎麽嘲笑,反正我要回去了。”
“慢走,随時來玩。”
我留下一個背影,向後揮舞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