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中秋節過後的天氣雖晴朗，可是卻悶熱無比。
放學後，張致提和淩湍要留下做清掃 ，于是我和高聞先去球場占場地。出教室前，米拉正在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岑娜娜早已收拾好，喜笑顏開跟在我後面。
“陸生，等我。”她緊跟不放。
“允庭兒，米拉，放學後要不要去我家那邊吃東西？我家附近有家甜品店的榴蓮班戟很好吃。你喜歡吃榴蓮嗎？”康苗苗提議。
“好啊～”允庭兒舉起手，大聲回答。
米拉背着書包，淺笑道：“喜歡。”
高聞轉身跑進教室：“米拉，要不要去看我打球？”
允庭兒、康苗苗齊刷刷望着高聞，我也不知道高聞葫蘆裏賣什麽藥，站在門口。
大家同時間看着米拉，等她的答複。
“可是我和康苗苗，允庭兒說好一起去吃甜品……”
“沒關系，”康苗苗挽住米拉的胳膊，“我們可以看完球後，一起去吃。大家一起吃，才更有意思。”
“沒錯。”允庭兒舉手贊同。
走廊上碰到莫岚，她拿着剛洗好的拖把：“你們一撥人要去哪晃？”
“去球場。你趕緊做完清掃來啊。”康苗苗也不顧我們願不願意，私自做主邀請。
“哇啊～陸生！”莫岚激動得扔掉拖把，大叫起來。
“她也太興奮了吧。”
淩湍見她失心瘋般大吼大叫，嚷道：“莫岚，快點做清掃，我還要去打球！”
“還用你說！”莫岚撿起拖把，屁颠屁颠跑進教室。
去球場的路上，岑娜娜小聲問高聞：“你幹嘛要叫她們來？”
“人多才熱鬧啊！”
岑娜娜翻了個白眼，走到我身邊。
我們走下臺階，隔着護網看到楊辰和布唐已經在打球。旁邊兩座球場已經有人在練習。
高聞和康苗苗，允庭兒嬉鬧到一半見到布唐，臉色瞬間變難看。
“我們就在旁邊的石凳上做功課吧。”米拉提議，坐在石凳上，把教科書墊在練習簿下面，開始抄一題做一題。
我和高聞把書包倚着石凳腳放好，走進場內。
“楊辰，布唐，我們一起吧？”高聞友好詢問，得到的卻是布唐的視而不見。
允庭兒拿出課本，準備開始寫功課，岑娜娜自言自語：“怎麽辦？如果布唐不肯讓出場地，陸生就不能練球了。”
米拉安慰道：“不用擔心，有楊辰在。”
“楊辰在又怎樣？難道他會給楊辰面子？”
“上次布唐不就因為楊辰，沒有為難米拉嗎？”康苗苗說。
我向布唐伸出手：“我叫陸生，我們同一個班的。”
“我知道。”布唐冷冷回道。
伸在半空的手被尴尬氣氛硬生生逼回身後。
“喂，陸生，你幹嘛跟他自我介紹？”高聞湊到我耳邊問。
我小聲回他：“當然是怕他一直沒把我們放在眼裏，不知道我們是同班同學。”
“你傻啊，你就不怕他以為我們小瞧他而生氣？”
“不會吧？”轉念一想他的暴躁脾氣，“的确……有可能。”
楊辰露出一個能揮去人心中霧氣的燦爛笑容，說：“好啊，正好可以打個小比賽。”
“可以啊。”正得我心，我笑着再次伸出手，楊辰回之以握手，說：“都是同學，沒必要搞得像死對頭一樣。布唐脾氣就是臭，平時不懂得怎麽處理人際關系，之前的事希望你們不要往心裏去。”
“不會不會。”高聞搖搖手，“我們早就不記得了，對吧陸生？”他望着我，我配合地贊同：“沒錯，沒錯。”
“我來當裁判！”岑娜娜毛遂自薦。我們都沒有意見。
楊辰忽而問布唐：“你的腳能受得住吧？”布唐雙手交換拍打籃球，“要打球就少廢話。”
我和高聞互望一眼，各站一處，擺好架勢等着布唐傳球給楊辰。
“他腳怎麽了？”高聞問。楊辰正要解釋，被布唐打斷：“不是要比賽嗎，講那麽多廢話！”他把球扔向楊辰，自己迅速跑到三分線位置。
“他們好像沒事了。”康苗苗說。
“米拉，要不要去食堂買水？”允庭兒突然提議。
“诶？”米拉滿臉疑問。
允庭兒笑得意味不明，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米拉往食堂跑。
打了十五分鐘分鐘，岑娜娜吹響口哨，示意比賽中場休息。回到石凳旁，我打開書包翻水壺，仰着脖子把半壺水喝得一幹二淨。岑娜娜把凳子讓出來給我坐，服務周到地把她的水壺遞給我：“我這裏還有。”
“謝謝。我已經不渴了。”
“我的水喝完了。”高聞看着我手裏的水壺，“倒一點給我吧。”
原以為岑娜娜會把水壺搶回去，這一回她卻主動說：“你都拿去喝吧。”
高聞受寵若驚，遲疑地把水倒進自己的壺裏，“謝謝。”
“岑娜娜，”高聞喘了會兒，問：“分數多少了？”
岑娜娜翻開筆記本，手指點在紙上：“陸生三分球7個，助攻15次；高聞籃板9次進了5個，籃下進球10個；楊辰三分球3個，籃板11次有7次進了球，比你多啊；布唐……助攻8次，籃下進球12個，禁區3個。兩邊各有兩次犯規，你們罰球命中率50%，他們是罰球命中率為零。目前比分是53：50。”
我和高聞聽了，默不作聲，楊辰朝我們勾起嘴角淡然一笑，視線落在對着球場發呆的布唐身上。
米拉和允庭兒懷裏抱着好幾瓶礦泉水，呼哧呼哧跑過來，跑得滿臉通紅。
“你們去哪了？”
“允庭兒說去買水，怕你們口渴。”米拉遞給我一瓶。
我接過來放到一旁：“謝謝。”
“不客氣。”
高聞毫不客氣：“真是買得及時！”對允庭兒抱以感謝之心。
米拉又把水分給楊辰，見布唐還在球場練習投籃，她跑過去，給他遞上一瓶水。我對她的膽大深感佩服，心裏卻為她捏了把汗。雖然楊辰在場，布唐沒有暴走，可是他有可能是在忍耐，如果米拉不小心踩到“地雷”……我起身朝他們走去，走到一半停住了——
“布唐。”米拉站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我和允庭兒買了一些水。”
布唐接住落到地上彈回來的球，面目表情回頭：“謝謝。”
右手把球夾在腰間，空出另一只手接住米拉遞上的礦泉水，發現沒有多餘的手去擰開瓶蓋。他正打算用嘴開瓶蓋，米拉發現這一點，連忙幫他擰開，笑着說：“可以喝了。”
“謝謝。”布唐仍是面目表情。
我這才放下心。
“上次不小心踩髒你的球鞋真是對不起。都怪我不注意。”
布唐咕咚咕咚把一瓶水喝光，有幾滴水從嘴角流到衣服上，“沒事，反正可以洗幹淨。”
“你不是說洗起來很麻煩嗎？”
“我只是随口一說。”布唐走到垃圾桶邊，把空瓶子扔進去。走到球場繼續練球。
米拉雙手垂在腿側，一言不發望着布唐背影。
望着布唐練習的身影，楊辰告訴米拉：“布唐的性格就是這樣，心裏想的永遠和嘴上說的不一樣。”
“就是常說的‘心口不一’？”
“沒錯。”楊辰朝米拉露出招牌笑容。
“你确定他真的不是在耍我？”
“你不要太在意。”
“你和布唐……關系很好嗎？”米拉試探問。楊辰笑出聲，搖搖頭：“我們因為籃球而認識。他學校之外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說完，跑向布唐，接住他用力投來的一球，轉身三步上籃。
“陸生，你怎麽了，發什麽愣？”岑娜娜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我身邊。
“我沒事。”
我仍望着米拉的背影，她面對布唐和楊辰争搶球的方向，看不到她的表情。
後半局剛開始五分鐘，做完清掃的張致提和淩湍氣喘籲籲跑進籃球場，身後跟着莫岚。
○
我們幾個男生在球場上你争我搶，女生們坐在場外的石凳上寫功課看書。
打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來要給老媽打電話報備晚回家吃飯。我做出暫停的手勢，中途離場去打電話，恰好看到米拉也在打電話。
“媽媽，我今天要晚回家，你們先吃吧……诶？今天你們不回家吃飯？那我怎麽辦？……自己做？”
“……我知道了。”最後，米拉悻悻挂斷電話，轉身正好撞見我，匆忙整理好心情，說：“你也給家裏打電話嗎？”
“嗯，告訴我老媽不要等我一起吃了。”
“真好，至少還有人會給你做飯，也會有人在家等你回去吃。”
“你爸媽不在家？”
“從我小時候起，就一直一個人看家，我都已經習慣了。”米拉滿不在乎的樣子，她的表情卻出賣了她。
我目送米拉回到石凳邊，一時半會兒忘記正在和老媽通話中。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夕陽已經落到第二教學樓後面，秋日蕭瑟的橘色天空裏，渺小的星辰出現在月亮旁邊。楊辰抱着球，看了看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說：“今天就到這兒吧。”
我們也都贊成。岑娜娜整理好比賽結果，最終我和高聞、淩湍勝出。
張致提和淩湍住校，他們想起還沒吃晚飯，和我們分別後跑向食堂。大家開始收拾書包，并肩離開校園。
我和楊辰走在最前面，兩人有說有笑，岑娜娜跟在我身邊，時不時加入我們的對話，莫岚則和高聞，康苗苗，允庭兒聊着一會兒要吃的榴蓮班戟。
布唐抱着球，低頭邊走邊看手機。米拉走在最後。
高聞開玩笑：“布唐你剛才是在搞笑嗎？把球扔地上不就可以開瓶蓋了？”
布唐斜瞪高聞一眼，沒理他的調侃。
“那家甜品店除了招牌的榴蓮班戟，還有芒果味雙皮奶好吃。”康苗苗一個勁地介紹，渾然沒注意到一直沒說話的米拉。
“我喜歡芒果～”莫岚舉起雙手，生怕別人沒注意到她，事實上她熊般身材無法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允庭兒捂嘴笑出聲：“莫岚你再吃，小心再也瘦不下來。”
“這也挺好的，我爸說會吃代表健康。”
“可是不能沒有節制，不然會有生命危險，那就不是健康了。”
“米拉，你喜歡吃什麽？”高聞冷不丁問道。
米拉怔怔望着他，“你剛才說什麽？”
“你在發什麽呆啊？”
“抱歉，我在想別的事情。”
“在想什麽？”
“沒什麽。”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沒什麽”這麽簡單。
想到她先前的電話，我大概猜到了原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先回去吧。已經這麽晚了，下次周末再去吃。”
“沒關系。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米拉極力用笑容掩飾。
高聞伸手搭在米拉肩膀，我看到她臉上露出來的為難之色。還沒等我開口，莫岚一把揮開高聞的手，嫌棄地說：“能不能把你的髒手拿開？沒看到她不喜歡嗎？”
“啊？米拉你讨厭我？”
“……”
真是笨蛋高聞，連人臉色都讀不懂的傻瓜。“你這樣問，要人家怎麽回答你？真是個笨蛋！”
“傻瓜，二貨！”
所有人一齊開罵，高聞把書包擋到胸前做擋箭牌，委屈地求饒：“你們太過分了，一群人欺負我一個人～”
原本板着臉的米拉噗嗤笑出聲，“你們不要欺負他了。”
“高聞就是個二逼。”大家一起笑出來，手挽手，肩并肩，牽着米拉的手。
唯獨布唐一個人走在最後。
快要走到校門口，傳達室門前站了好幾名老師，我們正議論着，一名女生從科研樓出來。我定睛一看，是李秧雲。女生一擡頭看到我們，發現了我，她平靜的臉忽然微風拂過露出一抹笑，朝我走過來。
李秧雲注意到了岑娜娜，還未等我開口，她就用熟稔的口吻說：“陸生，你來我們學校了！我也猜到你會來。”
“李秧雲學姐。”我故作鎮定，回道。
岑娜娜像遇到天敵的野貓，露出鋒利的爪牙試圖吓退敵人，她躲到我身後，探出半個頭死死盯着李秧雲。李秧雲絲毫不在意岑娜娜的不友好，依然和我攀談：“看樣子，你交到不少朋友呢。在姆區的時候，你身邊也總是有許多朋友。”
莫岚問：“你長得好像某個漫畫角色，你知道嗎？”
李秧雲露出一排牙齒，眼裏帶着笑：“我知道呀，很多人都這樣說。”
“我們不是要去吃甜點嗎，時間不早了，還不快點去，我快餓死了！”岑娜娜抓着我的襯衫下擺鬧脾氣。我被她弄得有些煩躁，低頭看到她眼角噙淚。還從來沒見過她如此委屈的模樣。
“看樣子，娜娜仍是讨厭我呢。”李秧雲嘆氣，朝我揮揮手，“我先走了。”
莫岚和高聞他們讨論李秧雲到底像哪個漫畫角色，邊走出校門。我被岑娜娜拉住，哪也走不了。
“哭夠了嗎？”我無奈盯着香樟樹旁亮起的路燈，一只飛蛾在燈罩邊飛來飛去。
岑娜娜頭抵着我的後背，苦澀的聲音傳來：“我不要她對你笑，我不要她對你說話，我不要她看着你！”
“你別任性了。”
“我知道你曾經喜歡過她，可是她根本不可能喜歡你。她對每個人都是這樣，她只是享受被人喜歡的感覺。”
我拉開她。
高聞見我倆還沒跟上來，站在校門口大聲催促。我把扯出來的衣擺塞進褲子，邊走邊冷冷說：“放心吧，我還沒蠢到那個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