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平靜生活
紅色,眼前一片紅色,把我緊緊包圍住,讓我喘不過氣來,好難受,我掙紮着卻跑不開。“救命……”我微弱地呼救着,後來感覺到有人說:“別害怕,我來了。”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我想握住他,可是一把利劍穿透了他的胸膛,他馬上化作泡影消失掉了,而他背後出現了一個青面獠牙的野獸殘忍地笑着向我撲過來……
“啊——”我睜開眼睛,直喘着氣,脊背上的衣料早已經被冷汗濕透,一陣發涼,頭……頭又痛起來了,第……第幾次了,怎麽老作這個夢?
看下窗外,天還蒙蒙亮,環視周圍,依然是木制的小木屋,竹制的桌椅,還有門外劈劈啪啪的砍柴聲……一切都沒有改變。深深地籲了口氣——起床。
我洗漱好之後,先到廚房裏燒了點白粥,然後來到了院子裏,看着面無表情在砍柴的年輕人微微出神,他大概有二十出頭,長相一般,五官還算端正。或許是見慣了帥哥美女,初次見到如此平凡的人,我反而覺得很真實,很親切,還有一種難言于表的感覺,因為有時他周身又隐隐散發着一股說不出的氣息。
他注意到我在看着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你早啊,夫子。”收回心神,微笑着向院子裏砍柴的人打招呼。他和往常一樣,向我微微颔首,其實除了在私塾裏面教書的時候,講解幾句書本上的之乎者也,對于任何人也都很淡然,碰見人跟他打招呼,總是點點頭就作罷了。
朝他故作嘆氣狀說道:“唉,你口裏的每個字都這麽珍貴嗎?對我說句話也這麽吝啬?”他倒也沒說什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就進屋了。我也不以為然地笑笑,也習慣了。
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只聽見筷子動的聲音,其實,我本身也是個喜靜之人,也不喜歡說太多。吃完飯後,他回房換了件衣服,手裏捧着一疊書就離開了。唉,招呼也沒打。不過也對,是我硬死皮賴臉地住在他家的嘛。回想起剛醒來那會兒,朦朦胧胧只記得自己摔下了馬車,接着後一段就都沒什麽印象了,據說夫子是在溪邊洗衣服的時候,發現的我,當時的我身受重傷,危在旦夕。
這裏是一個地處偏僻的小村莊,這裏的人民風淳樸,而且環境優美。沒有江湖上的腥風血雨,潛意識裏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了,于是就謊稱自己失憶了。哭哭啼啼,眼淚婆娑這些我恥之的事情,都在那時作全了。死死地拉着夫子的衣角不放手,說為奴為婢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死活不肯離開他。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樣子打動了村裏的村長,他真是個好人,他說我既然內傷未愈,報恩之心如此強烈,倒不用為奴為婢,就結拜為兄妹好了,我知道這是為避嫌,我也樂得這樣做。
就這樣我賴在了夫子的家裏,但一個大姑娘家住在一個單身男子的家裏,閑言閑語還是不會少的。可事過境遷,時間一長,也就淡了。而當事人在場沒有說過什麽話,可我在他蹙起的眉頭中感受到了他淡淡的不悅,我們兩個同住一個屋檐下,相敬如賓,倒也沒什麽大問題。
我知道,我應該去找淩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每每想到淩字,就如同刀絞一般心痛。自從醒來後,每晚也是噩夢連連,我究竟怎麽了?更讓我驚駭的是,手上的佛珠,與我寸步不離的佛珠,居然不見了。我想一定是不小心丢在發現我的溪邊附近,然而找了一年了,依然未果。
“我說水丫頭,又來給夫子送飯啊?!”隔壁王嬸笑着說,“怎麽不進去呀?”
“嗯,”我朝私塾內看了看,“他還在教書,我不急。”這時,一群孩子跑出來了,而夫子在整理東西。“娘——”一個小虎一出來就跳到了我們面前。王嬸慈愛地摟着他,暧昧地瞥了我一眼:“那我先走啦,水丫頭,你快進去吧,啊?呵呵……”她扭着水桶腰一步一步地走遠了。
“吃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偶爾看見他孤孤單單的一個人的時候,就覺得心裏不舒服。他也沒說什麽,拿起碗筷,我們就這樣,靜靜對坐着吃飯。安靜地邊吃邊聽着樹上的鳥叫,草叢中蟋蟀的鳴叫以及……牆外的流浪狗打架的聲音。
“請問,”外面傳來了陌生的聲音,“莊夫子在麽?”
“……”他拿着筷子的手忽然停了一下,接着繼續吃飯。我好奇地看着他,眼珠一轉,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只見外面有個小厮打扮的人,而他的後面則站着一個面如冠玉的英俊男子,身上透着溫文爾雅的氣質,只是難掩眼中的憂郁。“你是誰?找我們家夫子有什麽事?”我頭一偏,上下仔細地打量着他,不錯,是個出色的人。小厮對我的出現微微一愣,随即便說道:“不知道姑娘家的先生是否在此?我們家的公子想見你家先生。”
“哦,他在。喂,熟人找……”我轉過頭正想喊他,啊?媽媽米娅,他什麽時候在我身後的?他的臉上破天荒地有着一點……生氣?“你……”我正想說話,可那翩翩公子卻早已擋在我和他之間,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師……師兄,你讓我好找。”而一旁的小厮,也驚訝地叫道:“你……你是大師兄?!”
“實在抱歉,閣下認錯人了。”夫子冷淡地說道,然後捧着書走了。那個公子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眼中的憂郁更深了,喃喃道:“他……還是沒有原諒我。”我看着一切,突然覺得無趣,還有點點生氣,他居然丢下我?!
“……”心情不佳地進屋把碗筷收拾一下,正要離開的時候,那小厮不知什麽時候把目光轉移到我身上,俯在那個公子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而那個公子看我的眼神也漸漸變得犀利起來,我見此狀,沒好氣地說道:“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啊?!”他見我這樣,眼神也迷離了起來,忽然嚴厲對旁邊的小厮責怪道:“那件事已經很早就結束了。你也莫要提起……”說些我聽不懂的鳥語,不理會,走人。半路,發現夫子一臉沉重的表情默默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走到他面前晃了晃手指,問道:“傻了?”他沒有說什麽,見了我又轉過身走了。“喂,你趕集啊?走這麽快幹什麽?”我在他跟在後面開玩笑般地說道。他停了一下,我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後背,“拜托你停的話,說一聲好不好?”我抱怨道。
“不要再跟着我了。”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有史以來字數最多的呢。“我沒跟着你啊,我回家而已。”厚臉皮是我的特性,“喂,我說,剛才那個跟你是什麽關系?為什麽口口聲聲稱你為大師兄?你怎麽會有這麽帥的師弟?你學過武?你……”他一言不發,嘆氣般地說了一聲:“随你吧。”
夜深人靜,依然是那個噩夢,依然在半夜驚醒,依然頭痛欲裂。我睡不着了,披了一件單薄的上衣想到院子透透氣,可卻碰巧遇見這樣一幅光景——
兩個人影矗立在院子裏,憑着明亮的月光,和較好的眼力,我可以看出那是夫子和白天的那個公子,我馬上躲在門後豎起耳朵,雖然……偷聽不是好事,管他的。他們這樣說道——
“不知閣下夜半光臨寒舍所謂何事?”夫子的聲音。
“師兄,你到如今還不肯原諒我們麽?”那位深深地嘆道,“你我本是同門,卻搞成今天的局面,師傅和師妹都很傷心。”
“師妹……”他的眼裏出現了波動,“她好嗎?”
“她很好。她和大家一樣都盼着你回去。”那男子殷切地說道。
“不必了,”夫子的聲音變回了原來的平靜無波,“我現在很好,這裏很平靜。”
“師兄何苦呢?你還是對我和師妹當初的事耿耿于懷嗎?”
“她開心就好,”夫子笑得有點苦澀,“你不必再說了,我沒有怪過你們,這些事強求不得。”他如此說道。
“可師兄……你在這裏豈不是辜負了師傅對你的期待和你一身的武藝。現在魔教‘天誅’重出江湖,自從一年前嵩山滅門之後,沈家莊,宋家以及武林上有點地位的門派都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死傷無數,這一年內魔教勢力以星火燎原的形勢急劇擴張,而師傅也很希望你能回去……”那人激動地說,可話到一半就被夫子打斷了。
“此地很好,我已經厭倦了江湖的生活,只想平靜地過完這一生。師弟你莫再說了。”夫子轉身朝我這邊走來。我沒地方躲,被他撞了個正着,尴尬地朝他笑笑。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而這時,那個人忽然又說道:“那我也不再勉強,不過師弟有句話要提醒一下師兄。師兄身邊的女子,師兄可曾了解?此人會可能威脅到師兄,萬萬接近不得。”我?!
“她……”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我沒有興趣,請回吧。”他說這話我應該松口氣才對,但我卻如同被澆了一潑冷水一樣,心涼透了。
夜已深,窗外的蟲聲透過了窗紗,透進了我的耳朵。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子裏全是夫子剛才和那個公子的對話。聽剛才他們談得內容就知道了,夫子絕對不是像表面看起來這麽單純,看那人尊稱他為大師兄就知道。
還有宋家,自從上次掉落了馬車,遇上夫子之後,我就作了回鴕鳥沒回去,也不知道這一年間宋家他們怎麽樣了。還有魔教又重出江湖,還造成了不小的騷動……這年間都與世隔絕,江湖上的事都沒聽聞,哎——
夫子……就想留在他身邊感受平常老百姓,粗茶淡飯。而且這一年的平靜生活雖然平淡,可我還是很喜歡的。說實話,我不想他離開我,離開這片世外桃源。可是現在看來武林情況已經很危急了,還有他們口中的那個“她”……怎麽搞得?胸口悶悶的。啊,拉過枕頭蒙住頭,心頭憋出一句話:都不是簡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