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好像有哪裏不一樣
下人拭擦的澄亮的地面，倒映着林立于房中兩側的山水畫屏。
門外風雪吹來的冷意，被房裏火盆燒紅的紅籮炭輕輕一“噓”，瞬間消散無形。兩邊木紗窗，緊緊合着，在炭火熏籠下，室內溫暖如春。
拉着衣襟坐在堂間書案前，慕容夜促狹的桃花眼，流潋着讓人看不分明的深沉。一對劍眉，也緊緊擰起，若有所思的模樣，使得本就陰柔的面貌，越發陰翳。一縷狂躁從他眸底浮過，繡着雲紋的白底衣袖胡亂一掃。
袖底帶起疾風，撩的案上的書本連翻幾頁，“沙沙”作響。
“奴才見過世子爺。”偶然聽的堂前木門，“吱呀”一聲敞開，一道瘦弱的身影從門縫間擠進來。迎着慕容夜的面兒，點頭哈腰的跪下去，原來是順才。
煩躁的瞟過順才一眼，慕容夜不耐煩的問，
“什麽事？”
自那日暮染跟安國侯在圍場裏遇襲，安國侯安然回來，暮染卻是失去了蹤影。雖然慕容夜知道暮染被別人救走了，但多番徹查下，一點音訊也沒有查到。暮染就像是從人間消失一樣，音訊全無。
往日，暮染在的時候，慕容夜總覺得她擱哪兒都礙眼。
如今，她不在了，慕容夜反而覺得不習慣。一顆懸着的心，七上八下的，怎麽也放不下來。在暮染消失的幾個月裏，慕容夜竟是比暮染在時，還有暴躁。
下人可是被慕容夜的模樣吓着，輕易都不敢出現在慕容夜跟前。若不是事出有因，順才無論如何也是不敢出現在慕容夜面前的。
整個人圍攏在慕容夜的陰沉不定裏，順才連頭不敢擡，唯唯諾諾的開口，
“啓禀世子爺，暮染姑娘回來了。”
“暮染回來了？”順才的話一出，聚攏在慕容夜臉上的陰沉之氣，就像是雨後堆積在天邊的烏雲。被陽光輕輕一照，消失的幹淨。慕容夜甚至可以聽見，自己懸着的那顆心，落地的聲響。
又不願意被順才看出自己的不妥，慕容夜維持着黑臉的神情，
“出去厮混這麽久，總算舍得回來了。”故作漠然的淡哼一聲，慕容夜衣袖一揚，起身離開書案，往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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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房裏出來，慕容夜馬不停蹄的就去了暮染的碧清閣。
隔的老遠，就聽見綠竹歡天喜地中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
“姑娘，真的是您。您真的回來了，您可知道，這些日子來，阿竹擔心死你了。他們都說，你為了保護侯爺，已經，已經……”說到傷心處，綠竹凄然淚下，泣不成聲。
“阿竹，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麽。我沒事，真的沒事。”在綠竹的哭聲裏，一道悠然的女音婉婉響起。聲音流淌的鎮定自若及清泠柔和，确實是暮染的聲音無疑。
一把推開房門，慕容夜觸不及防的出現在暮染及綠竹眼前。
莫說綠竹，就連暮染看到忽然出現的慕容夜，也是吓了一跳。很快恢複過來後，暮染踱過來幾步，迎着慕容夜的面屈了屈身，
“見過世子爺。”
“見過世子爺。”綠竹跟在暮染身後，也拜了一禮。
微微擡了擡手，慕容夜冷若冰霜的面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
“起來吧。”
“謝世子爺。”暮染才敢起身。
自己挑了個好位子，慕容夜屈身坐下。促狹的桃花眼輕微瞥了瞥，清冷的眸光不停在暮染身上流連着，過了有一會兒，才開口，
“這麽長的時間，你到底去哪兒了？”
這個時辰，恰是正午剛過，若是夏日，便是陽光最好的時候。即便入了冬，天也是明亮的很。因暮染不在，綠竹閑來無事，将暮染的房裏打掃的一塵不染。那被擦的亮堂的地板，都能清晰的倒映出人影。
只見逆在明媚的天光裏，暮染穿的一身銀色盔甲，着實英氣逼人。
就連往日裏看起來極其可怖的面容，這時候看起來，也沒有以往那麽可怖了。隐隐約約間，慕容夜恍惚覺得，暮染好似哪裏不一樣了。但是，他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兒不一樣。
便是看向暮染的目光，都在不知不覺的柔和幾許。
仿佛被慕容夜問住，暮染愣了又眨眼的功夫，才是回答，
“回世子爺，那日暮染受了重傷，跌落了山崖。便在山崖底下養了些日子，等的傷勢好了，才回來。”
“哼。”聽到暮染說起自己受傷跌入山崖的消息，慕容夜的心不由一緊，因是心疼早已心軟。卻撐着那一口氣，不願意有所表露。慕容夜只能開口道，
“你倒是自在，躲在山崖底下養傷。你可知道，為了尋你，整個侯府這小半年來，沒有一日不人仰馬翻。你既然沒有死，也不知道捎個口信回來麽？還有，你的宿命是保護侯爺的周全，你不好好保護侯爺，你到處亂跑什麽？”
其實，在慕容夜的本意，他并不想責怪暮染的。他心裏的擔心，比他嘴裏的埋怨要更多一些。
他只是習慣了跟暮染這樣的相處方式，他根本不知道，他如何溫柔的對待暮染。于是，說出口的話，跟心裏頭想的，南轅北轍。
“是，是暮染疏忽，暮染知道錯了。”自記事後，暮染腦海裏對慕容夜的印象，只剩下陰沉不定。當下，也只能順着慕容夜的意思将所有的事情擔下。不然，暮染不知道慕容夜何時，又會起了怒火。
可暮染不知道，慕容夜的這些話，就是想讓她去解釋。而她一聲不吭的将所有事情攬下來，慕容夜就更加的惱了，憤憤的瞪過暮染一眼，
“既然你知道錯了，日後自己識趣一些。好在侯爺沒有什麽事情，本世子也就不為難你了，但是若有下次，本世子定然不輕饒。”
“是，暮染明白。”低着頭，暮染刻意讓自己的姿态看起來恭順一些。總算，平安無事的将慕容夜送走。
等的慕容夜走遠，綠竹才是心有餘悸的踱到暮染身邊來，
“這世子也真是的，姑娘你歷盡艱辛好不容易回來，他還這般對你。”
不待綠竹将話說完，暮染立即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
“休得瞎說，若是讓旁人聽去了，仔細你沒有好果子吃。”
明知道暮染說的有理，綠竹還是不甘心。倒也不敢再多說，只是不服氣的嘟着唇，默默生起悶氣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