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說是便是吧
暮染回到安國侯府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碩大的太陽像一盞幟白的圓盤，高高的懸挂在天際。灼灼的日光從天幕灑落下來，将金碧輝煌的安國侯府，都籠罩在一片晴光燦爛中。金色的琉璃瓦頂，在璀璨的日光下，閃耀出奪目的芒光。
折入到暮染眼底，使得暮染忍不住擡起衣袖，擋了擋。
不知為何，這樣的好天氣，暮染的心頭還是隐隐的浮起一絲不安。
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暮染擡步走入侯府大門。
輕車熟路的，往自己的碧清閣而去。卻在走入門口的時候，綠竹跪在院子裏瑟瑟發抖的身影，清清楚楚的映入暮染眼簾。趕忙跑過去，暮染扶起綠竹，
“怎麽回事，綠竹，你怎麽跪在這兒了？”
“染姑娘。”看到暮染，綠竹布滿慌張的眸子陡然一亮。而後，很快又暗下了下去，拉住暮染的手，眼色使了使投入房裏。
暮染會意過後，手在綠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好了，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話音未落，已然聽見慕容夜帶着盛怒的聲音，從房裏傳出，
“你還知道回來，作為一個女子，夜不歸宿。暮染，你還要臉不要臉。”
嘲諷的口吻，帶上侮辱的言辭，一字一句毫無遺漏的落入到暮染耳中。
曾經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經越來越遠。
這樣的慕容夜，暮染好似已然習慣。
習慣了他的冷漠，習慣了他的厭惡，習慣了他的輕視，更加習慣了他的辱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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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的通透了，便是不在乎起來。
投給綠竹一個安心的眼神，暮染放開綠竹的手，緩緩起身，移步走入房裏。
在房外承受太過的日光，一入房裏，暮染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适應了好一會兒，方是适應過來。待的眼前清明之後，慕容夜一臉怒容的坐在堂前太師椅上，而柳依依端着梨花春帶雨的嬌顏，楚楚可憐的坐在慕容夜身旁。
一時間，暮染只覺得頭疼的緊。皺了皺眉頭，暮染邁開步子，走到慕容夜跟前，輕身下拜，
“暮染見過世子！”
腰背挺的筆直筆直的，暮染的口吻裏，盡是無悲無喜的不卑不亢。
不知為何，清晰瞧清楚暮染眸底的那片冷漠時，慕容夜心中猛然被失落填滿。
那種失去的感覺，在他心頭胡亂的蠻竄，讓他平白添了一種蒼白的無力。
像是抓不住，卻又不甘心放手，只能将心底的掙紮轉化成臉上的憤怒。
慕容夜一把操起身旁案上的茶盞，朝着暮染的臉面狠狠擲去。
到底是練過功夫的人，暮染豈有那麽容易就受傷，往後移開了螓首，險險避開迎面而來的茶盞。
只聽見的清脆一聲細響，那青花白底的玉瓷茶盞，碎成滿地的碎片，一片狼藉。
沒想到暮染竟然敢躲，慕容夜暴怒更甚，
“你居然敢躲？暮染，你真是越來越長本事了！”慕容夜怒極反笑，聲音裏淬滿冷意，那眼神，就如同狼一般。
無所畏懼，暮染仰起頭，波瀾不驚的看着慕容夜，
“暮染不才，不知所犯何事，讓世子如此震怒。”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陰森的橫過暮染一眼，慕容夜像是從唇齒間鑿出來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從唇邊迸出。
“李諾死了。暮染，我還真是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本事。那李諾不過是将你所做的那些龌蹉事說了出來，你竟然心腸歹毒至此，取了他的性命？！”
面對慕容夜的指控，暮染乃是一臉的茫然。
“李諾死了？”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暮染有些措手不及。
因為，李諾的死還真的與暮染沒有任何的幹系。
這些日子，暮染一直跟池墨在一起。
今日才離開忘憂谷回到安國侯府，一回來，便是聽說了這事兒，着實的不明所以。
暮染此刻滿臉的茫然，在慕容夜看來，也不過是僞裝，當下輕輕勾了勾薄唇，撇開一道輕諷的笑，
“暮染，你不必裝了，你是什麽樣的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像你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本世子就不該留着你的性命。”
“呵呵。”眼下這樣的處境，暮染早就習以為常。懶的再去辯解什麽，暮染只是苦澀的一笑，
“既然世子說是，那便是吧。暮染，無話可說。世子要殺要剮，還是要将暮染送到刑部去問罪，全憑世子定奪。暮染，聽命就是。”
“你……”眼前暮染滿臉的痛處，就如一道強烈的光，照入慕容夜眼瞳中。劇烈到像黑暗中忽來的一縷強光，強行在慕容夜的眸底劃開一條痕。将他構築多年的防禦，慢慢有了松懈的裂縫。慕容夜不停的告誡自己，暮染這樣的女人，不值得心疼。卻還是在不經意間，心霍然就疼了。伸開手指，慕容夜指着暮染。要破口大罵的動作，在吐出一個字後，戛然而止。
“暮染已經如此，世子還想如何？”人情冷暖，世情如霜。這些年來的過往，讓暮染過早的看清一切。
當初，若不是慕容夜給予的那抹溫情，暮染又何至于會……想到這兒，暮染心底蕩開的，全是無邊無際的苦澀。淺淺的笑意，從暮染唇邊緩緩的漾開，就連出口的聲音裏，也盡是無邊的澀然。
本想懲處于她，在最後一刻，慕容夜又于心不忍。
只能從太師椅上憤然的站起身，張揚着滿臉的怒氣，慕容夜說出口的話頗有些氣急敗壞，
“暮染，你別以為有父親護着你，本世子就動不得你。此事柳丞相已經上報刑部，只要刑部查出什麽來，便是父親，也護不了你。到時候，你就等着吧。”
“好，暮染等着。”就跟沒有聽到慕容夜的話一樣，暮染臉上全是淡然。微微點了點頭，若無其事的應下。
暮染的舉動，讓慕容夜更是無力。就好似他重重的打出一拳，卻打在棉花上，軟綿綿的，半點滋味也無。
只是讓自己，無緣由的生一番悶氣。
“我們走。”不想在暮染跟前再待下去，慕容夜甩了甩衣袖，大步離開了暮染的房裏。
慕容夜一走，柳依依自是不多留，趕緊起身，跟上慕容夜的腳步。
出了碧清閣，慕容夜帶着柳依依，直接回到自己的皖西閣。
本來，柳依依今日哭哭啼啼的過來，是想借助慕容夜的手，好好懲處暮染一般。若是能要了她的性命，便是最好。一來，既能幫她表哥報仇；二來，也可以解了她心中最為纏繞的心結。可是沒想到，慕容夜今日會如此的雷聲大雨點小。
居然，只是訓斥過暮染兩句，不痛不癢的，連暮染半根頭發也沒事傷着。
這樣的結果，讓柳依依非常的不悅。
慕容夜才剛剛坐下，柳依依就走到慕容夜身邊，低低哭泣起來，
“夜哥哥，表哥死的實在是冤屈。您可一定要給依依做主呀，依依知道，暮染姐姐畢竟跟夜哥哥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不管怎麽說，都是有着年幼的情分在。可是夜哥哥，表哥丢的可是性命，我們柳家失的可是尊嚴。夜哥哥，您可千萬不能，徇私才是。”
“夠了。”慕容夜心中本就煩悶的緊，一回來都不能安靜片刻，柳依依又在他耳邊不停念叨着。慕容夜頓時就煩了，一推手将柳依依丢開，口氣也沒了往日的溫柔，
“如今刑部的判決不是還沒下來麽，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暮染明顯不認罪。再說了，我們也沒有證據定她的罪。若是貿然将她處置了，我父親怪罪下來，你讓我如何交代。”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慕容夜臉上的怒氣早就消退，只剩下臉上虛浮的煩悶。
“夜哥哥。”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慕容夜，柳依依也被慕容夜吓着，顫顫的怔在原地。
看着柳依依發愣，慕容夜才是醒悟過來，撇開臉上的暴躁，換上款款溫柔，
“依依，此事我自會處理，定然不會讓你受委屈了去。好了，你先回去吧。”
知道慕容夜是惱了，柳依依不敢在逼，只能退而求次，
“依依相信夜哥哥，那依依就先回去了。”說完，柳依依朝着慕容夜福了福身，才是依依不舍的轉身，走出慕容夜的房門。
等的柳依依走後，慕容夜才是癱軟一樣的靠在太師椅上。
閉上眼眸，腦海裏浮現的全是暮染剛剛苦澀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