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邱姨
不知不覺荊州已進入雨季,這幾日連綿細雨,讓人也昏昏沉沉的,秦安歌一大早就起來,撐着油紙傘去院子裏采摘新鮮的蔬果。
桓溫将之前在京都的習慣帶回了荊州,依舊喜歡在自己庭院裏開辟一塊地,種了些瓜果蔬菜,現在正是收獲的時節,每天都會有些新長出來的果實,在雨中露出鮮嫩欲滴的顏色,遠遠望去頓時令人胃口大開。
今日她來到菜地,見一旁的杏樹上已長出些黃澄澄的杏子,頓時有幾分雀躍,她自小便喜歡吃蜜餞果脯一類的食物,出門在外總不忘在荷包裏塞滿這些零嘴。桓溫知道她這個習慣,于是每每見到她,第一件事便是将她的荷包搶奪過來,津津有味吃着她帶的果脯。秦安歌卻并不惱怒,呆呆看着桓溫吃完自己的果脯,回頭又命下人制了個更大的荷包,裏面裝滿桓溫喜歡的果脯,待遇到他兩人便坐在一起吃…
想想小時候,秦安歌總覺得,自己真的傻,而且很沒有骨氣,也不知當時的桓溫怎地如此厚臉皮,明知自己蠢,還蹬鼻子上臉地總是欺負她。
樹稍深處有一枚又大又黃的杏子,秦安歌踮起腳尖伸手抓了抓,依舊夠不到,她有些郁悶的望着想吃卻吃不到的鮮果,身後卻突然伸出一只長臂,輕而易舉就抓到了那枚杏子。
“喏。”桓溫攤開手掌,将杏子遞到她面前。桓溫身資雄偉,立在她身後,胸膛正好靠着她的後腦勺。
“你怎麽來了?今日不去衙署麽?”秦安歌扭頭望着身後笑盈盈的男子,詫異道。
“今天家中會有貴客來,走吧,他們估計也快到了。”桓溫接過秦安歌的油紙傘,攬着她纖細的肩膀,不由分說地領着她走出院子。
看來,桓溫是特意來尋她的,秦安歌滿腦疑惑,這來的貴客是何人啊,為何桓溫偏偏要讓自己也見此人呢?難道此人她也認識?
出了小院,需要繞過一段長長的石子小路,才能走到桓溫的書房,此時時辰還早,又是下雨天,路上并無什麽人,所以桓溫摟着秦安歌,舉止親密的共用一把傘,倒也自在不少。
偏巧這時,千葉姑娘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迎面向他們走來,秦安歌有些尴尬,連忙推了推桓溫的手臂,桓溫愣了一下,卻并未放開秦安歌,只是停住腳步,斂眉看了千葉一眼。
千葉走到他們面前,舉止大方地微微向桓溫行了個禮,便低頭離去。桓溫也只是淡淡點了點頭,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拖着秦安歌繼續朝前走。
“道貌岸然!”走到沒人處,秦安歌偷偷籲了口氣,小聲嘀咕。
桓溫知道她所指的是方才與千葉相遇時的事,他讪讪道:“若是指別的事,沒準還真是,可今日之事,我卻坦然得很。只是,我倒想問問你,為何不敢與千葉正視,你又在怕什麽呢?”
怕什麽?
秦安歌怔忪了下,眨了眨眼遲疑道:“怕所有人都知道,家主貪慕美色,竟迷戀上了自己府中的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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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溫粲然一笑,“這有什麽不好?”
“呃……”
貌似也沒什麽不好。
秦安歌尴尬的咳了咳,望着窗外的雨簾,道:“雨小了些了,你說的貴客不知到哪裏了。”
正說着,趙無恙便來報,請桓溫去前廳迎客。
桓溫拉着秦安歌并沒有去往前廳,而是直接到了桓府大門口,遠遠見馬車上下來一位兩鬓斑白的老婦人,身穿藏青色如意雲紋緞裳,上身微胖,腿腳有些跛。
“邱姨!”桓溫見了,連忙快步迎了上去。
秦安歌聽到這個稱呼,當即一驚。這個邱姨她是知道的,那是桓溫的乳母,當年桓家蒙難,桓溫還在邱姨的庇佑下,在她家住了好長一段時間。
她小時候也經常找邱姨做吃的,兩個半大的小孩圍在一位婦人身邊,一會說要吃這個,一會說要吃那個,邱姨卻一點也不嫌煩,總是笑呵呵的說着:“好,好,這就給你們這兩只饞貓做。”
一晃時間過了這麽多年,邱姨俨然蒼老了不少,背也駝了,腿也跛了,只是那笑容依然如曾經那般溫暖可親,秦安歌看着桓溫扶着邱姨緩緩走來時,突然眼眶一陣溫熱,仿佛一切都似乎重頭開始一般。
“天仙姐姐!”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少年男子的聲音,只見桓權三步跳下馬車,蹦蹦跳跳便躍到秦安歌面前,多日不見,他不僅個頭長了一大截,聲音也漸漸變得有幾分男子的粗犷低沉,但心性依舊還是個孩子。
“你怎麽來啦?” 秦安歌沒想到,桓溫會将他也接來。
“我來是要随叔伯一同出征西涼。”桓權一邊拍着身上的雨水,一邊興奮地對秦安歌說道。
“你?”秦安歌看向桓溫,此時桓溫正攙着邱姨走來,他點點頭,“嗯,這孩子也大了,該歷練歷練了。”
說完,又指着秦安歌道:“這是邱姨。”
秦安歌連忙低頭端端正正行了個禮,道:“婉纓見過邱姨。”
“好孩子,快起來,讓我瞧瞧。”邱姨連忙伸出雙手,握住秦安歌的手,一臉慈愛的端詳一番,又看看桓溫,笑呵呵的道:“這丫頭長得真好,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溫兒能遇到這樣好的姑娘,我就……”
“邱姨,我們進屋去吧。”桓溫這時莫名有些局促,耳尖紅彤彤的,扶着邱姨往前廳走去。随行的仆人跟在後面,将帶來的物品一一安置,雖然忙碌卻也井井有條。
原來,此次桓溫接桓權過來,是為了即将到來的西涼大戰做準備,桓權年少習武,頗有所成,桓溫有心給他建功立業的機會,便只會龍溪那邊,将桓權送過來,而接邱姨一同過來,完全是個意外。桓權在龍溪時,便聽聞邱姨在老家的房子走了水,擔心她老人家境況,便向桓溫請求能否帶邱姨一同來荊州,桓溫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我與桓權過些時日,都将遠赴西涼,留你在府中,你可願意替我照顧邱姨?”桓溫将事情原委告知秦安歌後,小心翼翼問道。
秦安歌連忙點頭:“這是當然的,她既是你的乳母,我定會好好照顧的,況且……”
況且,她小時候,也受過邱姨不少恩惠。
只是這話她不能說給桓溫聽……
“況且什麽?”桓溫坐在她身旁,一臉期待的看着她,似乎對她接下來的話很是好奇。
“你相信前世今生之說麽?今生種種,宛若前世重現,許多人,許多事,都那般熟悉。”秦安歌望着邱姨送給她的見面禮,那是一壇子蜂蜜,前世她與桓溫初訂婚約,一起去看望邱姨時,也是送的這個。
“因為緣定三生,所以沒準真的前世彼此有過什麽,我覺着也挺好的,只是今生定要過得比上一世好,這才不枉費上天一番美意。”桓溫破天荒地與秦安歌說起玄學,着實令她有些吃驚。
“你不是不喜談玄麽?總認為虛無缥缈得很,怎地今日說得倒是溫情得很。”
桓溫定定看着她,雙眸如深潭古水,清澈中帶着一絲深邃,他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擰着眉頭嘆道:“罷了,你能在我身邊,就已足夠。”
說完,他從旁邊櫃子裏拿出一個紫檀描金的漆盒,遞到秦安歌手中。
“給你!”
秦安歌打開漆盒,一對古樸溫潤的白玉手镯靜靜躺在裏面,這手镯觸感溫潤,細膩如脂,置于陽光之下,晶瑩剔透全無一絲瑕疵。
“這镯子雖樣式普通了些,但勝在玉質不錯,你用着正好。”桓溫淡淡道,仿佛這玉镯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首飾。
若真是普通的飾物,又怎會置于貴重精巧的鑲金紫檀木盒中呢。
秦安歌暗自嘆了口氣,強顏歡笑地謝過桓溫。
他拉着秦安歌的手,有些不舍的說:“過幾天我便要出征西涼,去營救世子殿下,此戰敵衆我寡,又是我上任荊州的第一場戰役,是以至關重要,你好生待在府中,等我回來,可好?”
秦安歌點點頭,“那是自然,婉纓預祝家主旗開得勝。”
桓溫聽秦安歌這麽說,卻似乎并不太滿意。依舊眉頭深鎖道:“你一定要等我!除非親眼見到我戰死沙場,否則一定要等我回來,記住了沒有?”
秦安歌連忙跳起來阻止:“呸呸呸,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啊,我聽你的便是了。”
“你慣是如此,心性太軟,稍有些什麽,便會輕易放棄。”
“家主何出此言?”
“算了,不說了,你且下去歇息吧。”桓溫背着手,轉過身不看她,連忙中止了即将爆發的争執。
回到房中,秦安歌怔怔望着桌上那個檀木盒,不禁心煩意亂。
那對白玉手镯的來歷,桓溫不說,她卻是知道的,那是桓溫母親陪嫁之物,那時他母親還在世,對秦安歌異常喜愛,有一次曾對秦安歌笑言:若作她家媳婦,便将這對镯子送予她做見面禮,小小的秦安歌那時也不知怎的,并不太知道羞,居然一口答應了,還叮囑她母親莫要忘記雲雲,倒是立在一旁的桓溫滿臉通紅,神情像是吃了壞掉了的食物一般,異常難看。
正如桓溫所言,前世今生,似乎真有輪回,她之前失去的、錯過的,如今卻一件件又回到自己手中,這種感覺熟悉而又有些不真實,她甚至有些不忿,也不知桓溫喜歡的,是王婉纓,還是她秦安歌?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更少了,今天補加了些。
有小天使會疑惑,男主到底是喜歡女主這個人,還是女主重生後的那張臉,這問題很犀利啊,我想說這也正是女主後面的疑惑,但是,我很肯定的答複大家,男主喜歡的是女主這個人,其實前面有些許跡象的,但是似乎并不明顯,可能大家沒注意,但結尾一定回真相大白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