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謀霸業
“三月桃花落,互訴衷腸時”江北一帶的一句流傳甚廣的一句民間俗語,桓溫祖籍江北,後随大軍南下才定居于現在的京都,而王婉纓世代便居住在京都,怎會知道江北的俗語?即便她在機緣巧合之下,知道了這點民風民俗,也不是這句。
因為民間流傳的正确內容是:三月桃花落,互訴衷腸意!
是桓溫自作主張将“意”改成“時”,小時候每每到三月桃花盛開時,就會興致勃勃吟誦起來,這王婉纓又怎會知道?
桓溫默默看着王婉纓那張精致動容的臉,努力從腦海中搜尋片縷記憶,卻怎麽也想不起曾經見過她,但又覺得,面前這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是如此熟悉,就像相識多年一般。
他将疑惑暗藏在心中,并未揪着王婉纓的這句話問什麽,不動聲色地笑道:“婉纓姑娘所指的終日自怨自艾,意志消沉之人,恐怕就是在下吧?”
秦安歌當着他的面,垂眸看了眼他腳邊橫七豎八的酒壺,頗有些肆無忌憚。
勾唇微微一笑:“是。”
“大人仕途不順,便終日飲酒消遣,殊不知眼下正有一絕地反擊的良機,若再這般萎靡不振,恐将與霸業失之交臂。”
桓溫眨了眨眼,臉色明顯閃過一抹驚訝,“說下去。”
“胡蜀二寇,乃我心腹大患,蜀地雖占據天險,卻經不住君王無道。如今的蜀國比胡寇更弱,內亂頻頻,早已是民不聊生了,大人何不趁勢驅精兵萬人,直驅蜀境,得蜀財,撫蜀衆,為國開疆辟土,建立一番不朽功勳呢?”
桓溫低頭仔細想了想,仰頭又喝了一口酒,悶悶道:“我怎會不知蜀地有利可圖呢。只是一旦驅兵入蜀,不遠處羯趙必會有所舉動,我方又兵力有限,恐得不償失,釀成大錯。”
“婉纓知這荊州之地,藏龍卧虎,手握重兵者,也非大人一家,何不借他人之力,沿江守衛,羯趙即便有意來犯,也無從入口。”
“你說的,可是堯家?”
“正是。”
桓溫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秦安歌臉龐上,一番沉默後,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輕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臉對着自己。
“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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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裏,她瑩亮雙眼比天空繁星還要璀璨,睫羽微微抖動,面色粉若桃花,只驚鴻一瞥,便令人挪不開眼。
桓溫目光銳利,充滿了探究,似乎要将她的骨頭都一一分辨清楚。秦安歌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我知大人疑我,但我做這些,真的只是想陪在大人身邊,為大人盡一份力,其心日月可鑒。”
“是嗎?”桓溫的語氣裏,明顯沒有一絲相信。
秦安歌瞪了一眼,卻沒想桓溫換了一副面孔,笑意中帶着些許漫不經心,“想要留在我身邊,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說完,抱着她便往居室走去。
“大人,你這是作何?”
桓溫身上有醉人的酒香,躺在他懷裏,竟有幾分微醺。秦安歌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而桓溫的話語,更是有些令人失魂。
“你這般忠心,我怎能不寵愛有加呢?”他輕輕吻了吻秦安歌的額頭,然後将她放在柔軟的床榻上。
“不是,你……放開……”
在桓溫俯身壓住秦安歌時,她突然腦中一片清明,從裏到外都是拒絕的。
“不行……不行……”
“嗯?”桓溫幽幽擡起眼,似不信她的推卻是出自真心。
“我只有一個問題。”秦安歌鼓起勇氣道。
“說!”桓溫趴在她身上,雙手撐着,眼眸泛紅滿是欲念,這樣的時刻他能停下來給她機會說話,已是極大的讓步。
秦安歌連忙一口氣問道:“聽聞大人年少是曾有過一樁親事,後來卻不了了之。大人是因為不喜此女子才退婚的麽?”
桓溫眉頭一沉,目光如水定定看了她良久。
“不是。”
說完,閉上雙眼,雙臂一松,竟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秦安歌覺得,傳言中桓溫酒量過人,也許真的只是傳言。
這酒醉的,猝不及防啊。
她胸口的肋骨好似都被他壓得快斷了,什麽玉樹臨風啊,什麽風流俊逸啊,都成了浮雲,眼下她只覺得有頭死豬壓着自己,讓她喘不過氣來。
秦安歌好不容易從桓溫的手臂下鑽出來,感覺似劫後餘生,好端端的向他獻策,他卻整了這麽一出,往後定不在他酒後與他多說半個字。
稍事歇息後,她才漸漸平複,正欲轉身悄悄離去,臨走時卻瞥見桓溫頸脖處貼身挂着的那塊玉玦從領口滑落出來,在次見到此物,她的心裏突然湧起一陣酸澀。
這玉玦是桓溫父親留給他的唯一之物,也是當年與秦安歌訂親時的信物,她還記得當初桓溫将這塊玉玦從身上取下,放到她的手心,這玉玦觸感細膩,帶着桓溫的體溫。她輕輕握了握,擡頭便見到桓溫明朗的笑容:“要好好珍惜,知道麽?”
他指的珍惜是什麽?玉玦,還是他?桓溫說話總有些深奧,她當時雲裏霧裏的不太明白,但依舊很用力的點了點頭。
“多說幾句有這般困難麽?好不容易問起,你卻這般不中用,就說了兩個字便倒了,不是……不是又是什麽意思?”秦安歌想到方才他的回答,便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問題對她而言,似乎成了一個心病,若不找出答案,恐怕重生十次,她都不甘心。
見桓溫一動不動,呼呼大睡,秦安歌只好忍住挫敗,跺了幾下腳,氣呼呼地離去。
窗外月光傾瀉一地,樹影婆娑,微微随風搖擺,樹上的蟲兒依舊時斷時續的鳴叫着,桓溫睜開眼,起身推開窗,清甜的花香撲面而來,伴着涼爽的風拂過他的發絲,一身白袍衣角翻飛,明月當空,他靜靜仰望,雙眸如海被這片星光籠罩……
秦安歌回到住處,便開始着手寫了一封長信,寄往龍溪恩師周淺處。信中不僅言明桓溫當前的境況,并把她想要輔助桓溫出征蜀地的計劃一一告知,請恩師定奪。
第二日,秦安歌前往驿館寄信。經過花園時遇見了傳聞中琴藝超絕的千葉姑娘,也不知怎地得罪了她,她與身旁幾位姐妹正說笑着,一見到秦安歌,頓時臉便冷了下來,眉頭微蹙,斜着眼看了看,卻并未上下打聲招呼。
按理,秦安歌先入府,怎麽着也該叫聲姐姐,千葉如此怠慢,實在有些過分,但秦安歌還有要事在身,想想還是算了,也不理會千葉的無禮。
“學藝不精,便走些歪門邪道,以為這樣便會麻雀變鳳凰,可事實怎地?伺候家主那麽久,又何曾得到過他的賞識?真是可憐、可悲”經過時,聽見千葉與幾位同伴私下議論着。
“什麽?”秦安歌有些納悶,回頭看向她們,只見她們用一種極其同情又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頓覺發生了些什麽。
“東西可以亂吃,可話不可亂講。胡亂散播謠言,損人清譽,當心我向家主禀告此事。”
“哼,以色侍人,有何資格談論清譽?這幾日你夜夜待在家主房中,做的那些低賤事,真當能瞞天過海不成?若是有能耐,就該堂堂正正的比試,以皮肉相償,即便你得了第一,我也瞧不起你。”
千葉說出這番話,當真令秦安歌又驚又氣,只是府內人多嘴雜,她深夜待在桓溫房中,而昨晚他又那般……實在是很難不令人遐想。
這回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幹瞪着眼,想要說點什麽,對上千葉那副凜然的樣子,頓時說不出半個字。
若想要人信服,光憑嘴上功夫,打打嘴仗是絕對不夠的,關鍵時候,還是要憑真本事,而馬上臨近的初試,便是最好的時機。只是她的舞姿的确學得不怎麽樣,若想在初試中揚眉吐氣,一雪前恥,怕是不能了,所以她真的無話可講。
這種憋悶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初試前一日。
桓溫這些天一直在軍中,與衆僚佐商議大事,直到今日才匆匆趕回府中,回府後便吩咐道:請王婉纓代為掌管書房事宜。
書房的活看似不重,但是能得以接近家主,且能經常在桓溫處理公事時出謀劃策,因此顯得格外重要,但凡桓府門客,皆以能入得書房議事為榮,邁進這個門,等于就是桓溫對你,已經青眼有加了。
只是,現下秦安歌的處境,還來不及高興,流言蜚語就已經滿天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