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我完全不覺得難吃——」丁佩佩邊嚼着龍脷柳邊分享食評,将先前學過的餐桌禮儀什麽通通給抛諸腦後,看得皇上直皺眉,但最叫皇上皺眉的是——
「由此可見,你很沒品味——」
「我很有品味的——」丁佩佩反射性反駁,并将另一塊龍脷柳送進嘴裏,間接令皇上一雙劍眉皺得更厲害,亦間接掀起另一波沒意義的争論。
「品味個屁,有品味就不會覺得難咽的食物好吃——」
「我覺得根本沒你說的那麽誇張——」
「那是因為你沒味蕾的——」
「我有味蕾的!」
「有味蕾個屁——」
「我真是有味蕾的!」
雙方争持不下,皇上手起刀落切了一小塊牛肉,毫不忌諱男女之別的,拿自己用過的銀叉叉着那塊小牛肉,送到她的嘴唇邊。
「真是有味蕾的話——你試試看這個——」
丁佩佩僅愕了愕,便張唇接收那塊自動送上門的牛肉,臉上完全沒出現一般少女會出現的羞赧,有的恐怕只有面對同性朋友時才會有的輕松坦然。
「怎麽樣?很好吃吧?跟你那碟差很多吧——」皇上胸有成竹地問,可他得到的卻是令他錯愕的答複:「不是差很多啊,跟龍脷柳一樣好吃啊——」
「你究竟懂不懂吃的?怎可能跟龍脷柳一樣好吃?」皇上一臉難以置信,一雙細長眼眸毫不掩飾其中的鄙夷。
耳聞對方話中的诋毀,丁佩佩那股牛脾氣去而複返,激烈地反駁回去:「我當然懂吃的,就是跟龍脷柳一樣好吃——」
結果令原已激烈的争論更為激烈,惹來旁人更多白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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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吃的就不會覺得T骨跟龍脷柳一樣好吃——」
「事實是T骨跟龍脷柳一樣好吃——」
「事實是你根本少長了味蕾——」
「你才少長了味蕾——」
「少個屁,沒味蕾的人是你——凡是有味蕾的都能試出兩者有分別——」
「我不覺得有分別,不然你試試看——」丁佩佩分了一小塊龍脷柳給他,還拿自己用過的銀叉将龍脷柳叉着送到對方的唇邊,乍看二人狀态親膩,宛若一名正在跟男朋友共進晚餐的小女生,毫不理會男女之間應該要避免的忌諱。
看着面前一角沾了白汁的魚肉,皇上猶豫片刻才張唇接過那口他根本不太想接的龍脷柳,結果龍脷柳一入口,他的五官就緊擰成團,猶若想殺人似的。
「果然很難吃!你還跟我說跟T骨一樣好吃,你果然是沒味蕾的——」
「是一樣好吃啊!根本是你對龍脷柳有偏見——」
「是很難吃才是!我對龍脷柳沒偏見——是你沒味蕾嘗不出兩者有很大分別——」
「兩者根本沒有多大分別——」
「沒有多大分別?你究竟有沒有仔細嘗清楚的?」
「當然有——」丁佩佩鼓着兩腮氣鼓鼓地道,要不是兩手分別握着刀叉,恐怕已用來叉着兩邊腰側。
「有個屁,給我再嘗清楚——」皇上不以為然地道,并将一小角牛肉分給丁佩佩,而她則二話不說接受對方的挑戰,将那塊遞上來的牛肉給吞吃入腹。
丁佩佩表情困惑地嚼了嚼嘴裏的牛肉又給予那個令對方無力的答複:「我還是覺得沒分別——」
「怎可能會沒分別——」
「怎可能會有分別——」
「你的味蕾果然是有點問題——」
「我的味蕾一點問題都沒有——」
「沒問題就再嘗清楚一點——」
霸氣的話一擱,皇上又分出一角牛肉送到丁佩佩的唇邊,而丁佩佩亦再一次毫不猶豫地接下那塊牛肉,并且禮尚往來的将一塊龍脷柳送到皇上的口中。
他們狀态親膩,但當中的針鋒相對未有反映在落地玻璃窗外,故此在外頭的人眼中他們相處融洽,俨若一對正處于熱戀中的小情侶,互動羨煞旁人,一舉一動都能揪痛在外頭默默注視這一切的人的心。
沙啦沙啦,潑墨般漆黑的天際突然下起傾盆大雨來。
在距離落地玻璃窗的不遠處,伫立了一抹高大的灰色身影,在無情雨水的洗禮下,身影的主人俨若一縷無主孤魂,找不着半個容身之所,找不着……
即使雨下得再大,雙腳都沒法挪動分毫,沒法,因為這裏沒有他可以容身之處,由始至終,一如他在她心裏,始終未能占據半點領域,始終未能成為她心中最重要的一位,由始至終……
一絲火辣的疼痛感自喉間傳來,他強忍着喉嚨幹澀帶來的強烈不适感,咽下唾液,任由撕裂感持續折騰自己的喉嚨,蔓延至他的胸口,然後将他的心髒撕裂成碎片,一片又一片……
一直、一直……
一直……
直到站在另一端的陰沉黑色身影走近自己,直到身影的主人憤然高舉右手掌掴他一記耳光為止。
啪——
清脆的掌聲一落,紊亂的雜思才随着面頰上的疼痛得以止住。
宛如來送殡似的,身影的主人是一名一身黑的女生,不論是頭發、衣飾、鞋襪和傘子全都是幾可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的黑。
「王、子、軒,是你做的吧?」吉米米忿激地問,她眼梢含淚,卻倔強地不讓淚珠掉落,放任它垂吊在一個暧昧不明的位置。「是你跟皇上說了我從前的事——一定是你做的——除了你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我過往的種種——」
面對質詢,王子軒一語不發,僅一臉愧疚的瞅着那張強作倔強的娟秀小臉,任對方繼續沖着他大吼大叫:「王、子、軒,你給我說話啊!」
任由內疚感蔓延至喉頭,然後直達心間。
抿了抿被雨水染濕的薄唇,王子軒從實招來,承認自己的罪行:「沒錯,是我說的,是我說是我跟皇上說你過往的事——」
緊随尾音而落又是一記清脆的肌膚啪擊聲。
不曉得是女方的手勁太大,抑或是男方體質騾弱之故,那俱颀長男軀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着而顯得有點搖搖欲墜。
「你為什麽要背叛我?你為什麽要背叛我?你這樣做能得到什麽?能得到什麽啊?」吉米米連番質問,平日的婉弱嗓音嘶啞,乍聽起來歇斯底裏得很。
看着那張表情受傷的小臉,王子軒得費上很多氣力才能成功逼出聲音來:「米米……」
可他還沒來得及吐出下文,質問又連珠炮的到來,嗓音越來越歇斯底裏,宛若一頭被逼了的獸,宛若一頭已被趕入窮巷的獸:「你答我啊、答我啊,你這樣做能得到什麽?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送到別的男人的床上,你能得到什麽?你答我啊——難道這是你的癖好?下?你答我啊、答我,究竟是為了什麽?」
睇着那張情緒顯然頻臨崩潰的臉蛋,王子軒喉間的苦澀味更為濃重,得耗盡更多氣力才能擠出他滿腔的愧疚:「對不起……」
他嗓音不大不小,教人心頭一酸的沙嘎都幾乎被轟隆作響的雨聲掩蓋掉。
縱然如此,吉米米還是能清楚聽見他的回應,還是能因為他字裏行間那份歉意而抓狂:「對不起?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我要知道你這樣做能得到什麽——」
唇苦澀地抿了又抿,王子軒才艱澀地給予回應:「什麽都得不到……」
吉米米聞言大受打擊,她忿然探手,揪過他濕漉漉的衣領,由得手中那柄不祥傘子失去依靠,啪嚓一聲掉到濕滑的地上去。
「怎可能什麽都得不到?!你之前說過你不會做沒得益的事——」吉米米尖聲問道,她情緒失控,但得到的卻是能挑起她敏感神經的答複。
「對不起……米米……我是到近來才發現自己過往的想法都是錯的……」
「是錯的又怎樣?是錯的又怎樣?既然你又一開始就不打算替我的話當初就不應該救我——不應該——你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你答我為什麽?」
「因為……」沉吟片刻,王子軒才将過往的沉重包袱和盤托出:「我當時渴望得到救贖。」
吉米米驀地一頓,神色愕然地問:「……救、贖?」
雨水持續嘩啦嘩地落下,持續打濕他的發、他的眼臉,可他依然不痕不癢,由得蝕骨的森寒滲入他的皮膚,流遍全身上下的血管,凍結他的四肢百骸。
随着感官被陣陣寒意麻痹掉,他顫着啓唇,讓胸腔處的寒冷籲出雙唇間:「其實我當時跟你一樣……打算自殺。」
吉米米聽罷更是錯愕,因寒冷而發紫的唇顫了好一會才溢出聲音來:「這……怎可能?」
爾後又是一刻冗長的靜默。
随着豆大雨點不間斷的洗滌他有點蒼白的臉,王子軒才娓娓一直久埋在心底的事宜:「我哥一意孤行要加入車隊到外國發展後,我媽将所有寄望放在我身上,我壓力很大……又不敢打電話找我哥……所以,想借此得到解脫……」
如此一來,那張因曾經整容而顯得有點不自然的臉上所刻劃的錯愕更深。
追加的資訊來得太過突然,吉米米晌久才反應過來,嗓音微帶抖地詢問:「那……你為什麽要救我?」
而回應她的是淅瀝雨聲中那把聽起來有點空洞的沙嘎男嗓。
「我剛剛說了……我想得到救贖,而我在你的身上看到自己。」
?!
作家的話:
不好意思,近來忙着應付新工作和新戀情(?)所以這麽晚才更新,煩請大家多多包涵XD
☆、(11鮮幣)120 我懂……因為我們都需要光。
「所以,我救了你……」
讓自己得救。
真相過于震撼,吉米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音,那把歇斯底裏的失控嗓音:「那你救了我,為什麽現在又要殺我一次?為什麽要我在得到一切的時候奪走我的一切?為什麽?為什麽?」
無奈她再歇斯底裏,換來的就只有沒法讓一切重來的抱歉:「對不起……米米……但我答應了佩佩會替她追倒皇上……」
沒待他把解釋說完,吉米米便徑行打斷他的話,向他索取過往的承諾:「你也答應了會協助我追倒皇上的——」
「我知道……」
一次又一次打斷他的話——
「你怎可以犧牲我來成全你的愛情?你這樣做能得到什麽?能得到什麽?」
縱然如此,王子軒還是耐心的開腔:「什麽都得不到……」
但答案還是未能讓吉米米感到滿意,惹得吉米米的情緒更加激動:「為什麽什麽都得不到還要做?為什麽要連累我跟你一樣什麽都得不到?為什麽?」
即使再真誠道歉亦沒有用。
「米米……對不起……」
非但沒法令對方波動的心緒得以平伏過來,還令對方變本加厲,即使淋頭的雨下得再大亦未能令她的心情平靜下來。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要你将皇上還給我——我要你将皇上還給我——」
即使他一再開口勸說都沒有用。
「米米,接受現實吧,皇上不可能回到你的身邊——」
她還是很激動,俨若尾巴被踩中似的。
「我要怎樣接受現實?我要怎樣接受現實?我為皇上犧牲了很多、犧牲了很多、犧牲了很多啊——那個女人為皇上犧牲了什麽?那個女人為皇上犧牲過什麽?為皇上犧牲過什麽?為什麽要犧牲我來成全她?為什麽?憑什麽——」
她的歇斯底裏令他心裏更酸,得花點時間才能逼出聲音來:「米米……」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勸詞,嗓音便被那把歇斯底裏的嗓音蓋過。
「為什麽要犧牲我?為什麽?為什麽我犧牲了這麽多、付出了這麽多,卻要做什麽都得不到的那位?為什麽?你答我!答我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
也被那份近乎偏激的激動所蓋過。
「米米……」
不但被蓋過,甚至還……
「你明明喜歡那個女人的!為什麽要撮合她跟皇上?為什麽不将她據為己有?為什麽?你答我為什麽?為什麽?」
被感染。
「因為她由始至終喜歡的是皇上——」
就在他聽見失控的嗓音出自他嘴巴的時候。
就在他發現連自己都失去冷靜的時候。
「她喜歡皇上是她的事——你可以把她搶過來——你之前教過我,只要摸清楚對方的脾性,只要投其所好,只要肯花時間放長線釣大魚,大魚就會自動上鈎——你之前是這樣說的,你之前是這樣跟我說的——你之前明明是——」
他才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冷靜早已被冰冷的雨水逐點逐滴的奪走,取而代之的盡是嗆人的心酸,盡是因愧疚而起的心酸。
「米米……其實我之前說的都是錯的……」
他想令對方跟他一起面對殘酷的現實,但對方壓根兒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打算,歇斯底裏地挪用他的發言權。
「怎可能會是錯的?!我成功令皇上喜歡我,我成功令皇上正視我的存在——我成功令皇上在乎我——你教的全都是對的——要不是你為了那個女人來拆穿我的話,我和皇上會一直很恩愛的相處下去——」
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感到惱恨,由得她繼續将滿腔不滿和怒氣全數發洩到他的身上去。
「只要再相處多一點時間,只要我再努力一點,皇上就會越來越愛我,然後皇上會來娶我,我和皇上就可以一直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
任由對方發洩之餘,還忙不疊匡正對方的不是。
「米米,這是不對的……」
無奈對方半句勸言都聽不進耳內。
「哪裏不對?!明明一切都很順利,要不是你為了那個蠢女人扯我後腿的話,一切都發展得很順利,一切都和計劃中一樣發展得很順利——」
即使他言詞犀利地說出真相。
「米米……任進展再順利,皇上愛的人都不是你……」
致使對方情緒更加波動。
「皇上愛的人怎會不是我?!皇上他很愛很愛我的,他不喜歡每一個出現在我身邊的男人,他總是想占有我、控制我的,他會在我面前露出孩子氣的一面——我能清楚感覺到他很愛很愛我——」
「米米……皇上愛的由始至終都是你僞裝出來的自己,而不是你自己——」
越來越波動。
「那個都是我自己來的——」吉米米嘶叫出聲,俨若悲鳴般的聲音令王子軒胸口處酸意泛濫,得費上相當大的氣力才能溢出聲音來。
「那個不是真正的你……」
激得吉米米情緒完全失控,使出如雨點般的粉拳瘋狂捶打他結實的胸口:「我不在意、不在意,我本身活着就沒有生存意義——我可以為皇上變成他喜歡的類型——只要皇上喜歡就行了——我只要皇上喜歡就行了——只要——」
「米米……」
一下又一下将無處可渲的怨念捶打至他的身上去,一下又一下的泣聲懇求,泣聲懇求他将那個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相處甜蜜溫馨的男人還給她——
「把皇上還給我……我求求你把皇上還給我……我不能沒有皇上……我不能……你懂不懂?」
他沒制止她失控的舉措,将抓狂的她強摟入懷,放任她擊打自己騾弱的身軀,任由她将怒氣、将不甘,将所有負面情緒發洩到他的身上去。
「我懂……因為我們都需要光。」
懷中嬌軀聞言劇烈一震,激動擡首,睜着淚眼瞅着他看,哽咽出聲:「……既然你知道我需要光,為什麽要從我手上搶走皇上?這樣做,你究竟會得到什麽?!究竟會得到什麽啊?!」
夜空持續下着滂沱大雨,雨水不斷拍打他的眼、他的臉,不斷讓蝕骨的森寒打入他的血膚之中,進而冷結他的心髒。
盯着那張始終沒法平靜下來的面容,王子軒好良久才溢出他的回應,唯一的回應,他縱有再多不甘還是得接受的回應,致使懷中人兒哭得更兇。
「什麽都得不到……」
即使付出再多、即使犧牲再多,還是什麽都得不到。
作家的話:
近來被爛桃花虐倒了……慢了更新不好意思,現下開TURBO趕
☆、(10鮮幣)121 我們是時候學會自己發光
「得不到還……」吉米米哽咽道,但下文卻成了聲音難辨的哭音。
王子軒沒讓吉米米繼續說下去,取過發言權,道出他內心深處的想法:「米米,你之所以會這麽執着皇上的去留是因為你沒有屬于你自己的光芒——」
吉米米聽罷又是一頓,冷得發紫的唇顫抖了兩三回才抖出詢問的嗓音來:「沒有屬于我自己的光芒……即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
眸色稍黯,王子軒輕撫吉米米濕漉漉的長發,并在淅瀝的雨聲中給予溫暖的安慰:「我們是時候學會自己發光,而不是仗賴別人給予我們光明了……」
讓那雙被淚光籠罩的眼睛重新點上了光芒:「學會自己發光……」
被雨水打濕的長睫半垂,王子軒縱有感慨地道:「就只有學會自己發光,我們才能自無底深淵裏走出來……」
如此一來,懷中的柔弱身影又是一震,瞅着王子軒的臉看許久才開腔,嗓音因為雨水打來的寒意而帶抖:「但……我根本不是會發光的那一類人……」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只要我們肯努力去做就會做到……」
「但……」
眼看吉米米語帶猶豫,王子軒徑行打斷她的話,替對方打一支強心針。
「米米,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做到的……」
并俯首在吉米米的額上烙下紮實的一吻。
「你不會是一個人,我會跟你一起努力……」
一起努力制造屬于自己的光芒,永遠不要再對發光體有任何留戀。
※ ※ ※
晚上,憂郁的雨線未曾停歇,如水簾般垂挂在落地玻璃窗外,教她不禁聯想起那個身上總是與憂郁為伍的男人。
「下雨了……」
不但聯想起,還突然傷感起來,仿佛感覺到他就在外頭看着她一樣。
仿佛全盤思緒都因為記憶中的他而停頓,身旁的人說了什麽都聽不見。
「是呀,我們去打電動吧——」
正因為聽不見,未能即時給予回應,結果令那個沒法接受自己被忽視的男人火大起來,不住開腔暴怒出聲:「喂,你剛剛有沒有聽見我在跟你說話?」
順道把她的魂魄給震回來。
「你剛剛說了什麽?」丁佩佩誠實問道,致使自視甚高的皇上更氣了,不住在高級餐廳破口大罵:「找死啊你,你竟然敢在跟我約會期間鬧出神——」
無奈丁佩佩壓根兒不覺得自己有錯,還敢開口頂撞回去:「我哪有鬧出神?我只是剛巧在想別的——」
「剛巧在想別的即是鬧出神——」皇上戳指斥罵,惹得丁佩佩即時大發雷霆,反駁回去:「我又不是故意想別的,不算是鬧出神——」
但上訴無效,間接令緊張的氛圍僵持得更厲害。
「無論故不故意,想別的就是鬧出神——」
「我都說了我是在想別的,而不是在鬧出神——」
「屁啦,我道你是在鬧出神就是在鬧出神——」
丁佩佩亦随着不滿叢生而感到憤怒,氣鼓鼓的嗆回去:「我都說了——」
可下文尚未出口,發言權便被對方奪去:「不管了,總之現下去打電動——」
她本身挺氣的,但馬上便被對方話中某個字眼吸引住:「電動?去哪裏打電動?現在還下着大雨呢——」
「另一邊有電子游戲機中心——」皇上敷衍答話,就一把擒過她纖細而不失力量的腕往外走。
?!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股蠻勁伴随着一絲不适感襲向她的細腕,她方有沖動甩開那只令她感到強烈不适感的熾熱大手,整個人便被逼順着那股勁度傾前,踩着狼狽的腳步跟着那俱高壯男軀走,往那個不知名的電子游戲機中心去——
對方沒詢問她意願就出發,沒詢問她意願就硬推她進其中一臺巨型游戲機的機臺,一切都來得這麽突然,尤其是當她發現那臺游戲機是海盜大冒險的時候。
海盜大冒險……
是她之前跟高人一起玩的游戲……
是她之前跟高人……
沒由來的,心莫名一沉。
還沒來得及調整心緒,投幣的聲音旋即響起,她剛發現面前的螢光幕顯示進入游戲畫面,一句接近命令的語句劈頭而至。
「游戲開始了——」
事情來得有點突然,丁佩佩怔忡半晌才反應過來,旁邊的男人已擅作主張替她選取關卡,她連提出意見的機會都沒有。
她登時感到既有點惱又有點失落,但問她為何失落她又答不上話來,僅能抱着那份忐忑不已的心情開始這個射擊游戲。
一堆骷髅蜂擁而上,她七手八腳的擊殺每只沖到她面前來的骷髅,無奈骷髅太多,她有點應接不暇,險些死在骷髅的刀劍之下,她滿心期盼對方會幫她解圍,可對方遲遲未有出手,以致她挨了一記重擊,生命值頓時沒了大半。
意料之外的一着氣得丁佩佩咆哮出聲,哪管對方是吼不得的大男人。
「你為什麽不替我射?」
「我為什麽要替你射?」皇上吼回去,态度惡劣猶如飙車黨的惡霸。
「因為——」
理直氣壯的理據尚未得以出口,結果被對方咆哮聲所蓋過。
「自己那邊自己負責呀——你不是女王子嗎?該不會是要人幫你射吧?」
被對方不負責任的一句攝住了心魂。
她胸口悶極了,但還是因為對方挑戰她自尊的一句而強咽下悶氣妥協。
「當然不用——」
正因為對方拒絕和她進行聯合射擊,故她挨刀的次數較平時多出好幾遍,致使續命次數亦較平時來得多。
為此,她已感到相當氣憤。
而最令她氣憤的是對方還要責備她的不是。
「你一個人為什麽可以用掉這麽多續命?你不是女王子來的嗎?」
「還不是因為你沒幫我解圍——」
「我為什麽要幫你解圍?」皇上語氣欠佳地問,那事不關己的口吻令丁佩佩更不滿,屯積于胸臆間的不滿全數傾出,完全表現出何謂「禍從口中」——
「因為高——」
「人」字尚未成音,丁佩佩便被自己吓倒了。
「因為什麽?」
☆、(19鮮幣)122 你沒發現到自己喜歡上王兒吧?
她想開口回話,但聲音卻像是卡在喉嚨處般遲遲未能溢出唇際:「因、為……」
「因為什麽?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皇上催促道,态度相當不耐煩。
「因為……」
高人每次都會替她解圍的,只要她開口,高人都會義不容辭地替她解圍,不,到後來即使她不開口說都會自動自發替她解圍,即使……
即使她不開口,他都會知道她的想法。
即使出來的成績不像現在那般高,她都不會感到如此郁悶。
不會對合拍度有太多感受……
不會……
也不會感到有股熱力于眼梢處流連……
更不會……
「你在搞什麽飛機?!」
思緒更不會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句咆哮而給打斷。
「我哪有搞什麽飛機?!」丁佩佩激動反駁回去,卻赫然發現出來的嗓音夾帶不明哭音。
在她仍為此感到大惑不解之際,俨若河東獅哮的咆哮聲随之而來。
「嫌合拍度太低再玩過就是——哭什麽哭?」
?!
但真正唬住她的不是粗魯的語氣,而是那個不可能會出現在她身上的動詞:「我……哭?」
「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自己哭?」皇上吼問,惡劣的态度裏頭多添了幾分關心。
丁佩佩愕了愕又問:「下?你剛剛說什麽?」
「我問你幹嘛哭?」皇上沒好氣地問,宛若徹底被她打敗似的。
她哭了……
皇上說她哭了……
怎可能?
指尖下意摸上泛熱的眼梢處,結果微訝的發現一顆晶瑩的水珠沾在上頭,引證皇上口中的所言非虛。
怎麽……
事情來得太突然,她都搞不懂為何……
「我都不知道為什麽……」
搞不懂……
其實自她習慣了有高人在旁解答她所有疑難那天開始,有相當多的人和事,她都搞不懂,搞不懂,搞不懂高人在想什麽,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麽。
或者,她隐約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但拒絕接受這樣的想法。
一直抗拒接受,一直……
即使對方将她心中的困惑一字不漏的說出來,她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佩佩,其實你有沒有發現到我們很适合當好朋友,但不适合當情侶?」
難以接受,怔忡半晌才找回自己有點微微發抖的嗓音:「……為什麽?」
輕悟泛痛的前額,皇上語重深長地開腔,指出問題的症結所在:「我們是挺聊得來的——但我們都太自私了,我不會遷就你,而你也不想遷就我——」
「我會遷就你啊——」丁佩佩反射性答話,卻愕然發現話一出口,胸口多了點不實在的虛浮感覺。
按摩了下持續隐隐作痛的額際,皇上破天荒的耐着性子引導丁佩佩思考,同時也讓自己重新審視二人的合拍度,不是游戲裏計算出來的合拍度,而是彼此相處時的合拍度:「你有遷就我嗎?你沒發現自己經常忍不住頂撞我嗎?」
?!
「這——」又好似是這樣沒錯……高人說過跟皇上相處時不可以這樣做,她有記住的,真是有好好記住的,她知道不該的,她有極力克制自己的,但每每都捺不住開口跟皇上嗆聲,每每都捺不住觸犯皇上的大忌,間接令自己離皇後的寶座越來越遠。
尚未自糾結的思緒中回過神,那把極具霸氣的男嗓再次一言驚醒夢中人。
「老實說,跟你說話會令我有種自己跟自己說話的詭異感覺……」
一言道出她一直理解不來的奇怪感受。
「其實我都有這種感覺……」
自己跟自己說話的詭異感覺,詭異地有點不爽。
不過要是她會對像自己的人感到有點不爽的話,她身邊的人跟她相處時大概都會有類似的感受,就有點不爽的感受。
這是她首遭站在別人的位置看「自己」,結果看到理應「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自己原來是這麽的讨厭。
「既然大家都有這樣的感覺,那我就不妨直白一點——」
「你一直都很直白啊……」跟她一樣直白,直到根本不需要思考和深究。
跟她一樣直接,不像高人這麽難懂……這麽叫她沒法不去在意。
「那現在再直白些——我不喜歡玩迂回曲折那一套,雖然我總是會詭異地喜歡很迂回曲折的那種女人——」
縱有感慨地輕嘆一聲,皇上緊接着又道:「雖然王兒最終推翻了自己的說法,但我還是認為王兒原先的說法才是正确的——兩個人能不能和平相處得看性格能不能互補不足——而不是物以類聚——」
「互補不足什麽,我覺得只要喜歡對方就可以改變自己來配合——」丁佩佩反射性反駁,引得皇上眼神鄙夷地出言教訓:「為別人改變就會喪失自我啦,這樣做簡直是對我們這種天才的侮辱——」
偏向理論式的話一出,丁佩佩登時怔忡當場,反應不來:「侮辱……」
乍見丁佩佩仍是一臉茫然狀,皇上沉吟片刻才探問:「如果我說我不喜歡你是跳舞的,你是不是就會不跳舞?」
幾近是不假思索的,丁佩佩立馬抹殺掉這個可能性:「不可能——」
英眉不以為然往上一揚,皇上一針見血地道出問題症結所在: 「那就是啊,我們都是自我主義者——」
可偏向學術性的用詞還是聽得丁佩佩一頭霧水,螓首側了又側:「自我主義……」
看出她神情惶惑,皇上耐着性子逐步釋疑解惑:「好聽一點叫有性格,難聽一點就是要全世界為着自己轉——像我們這類人不可能為任何人改變自己——」
「這——」
她欲開口反駁,但用作駁回的嗓音卻梗在喉間未能成音,僅能愣在原處,聆聽震撼她心緒的每字每句。
「能改的亦只不過是暫時性——很快就會原形畢露——你今天現了很多次原形了——可能你會覺得很奇怪,我喜歡跟朋友哈拉打屁,但我不喜歡我的女朋友頂撞我——」
她想替自己辯護的,但她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被對方奪去發言權。
「我喜歡的依然是弱氣的女生——但我喜歡有自我的弱氣女生——而你——并不是我喜歡的那類型——」
丁佩佩登時大受打擊,反射性反駁對方的話,替被否定的自己抱打不平:「我肯努力都可以變成有自我的弱氣女生——」
她學習能力高,高人曾稱贊過她學習能力高,所以不管是強氣抑或是弱氣什麽,總之無論皇上想要什麽形象都好,她都可以投其所好滿足到皇上的——
一定可以的——
一定可以——
即使心裏莫名奇妙地有點虛,都一定可以的——
一定——
她是如此深信着的,可她的信念卻于下一瞬動搖。
「女王子,其實你真正喜歡的不是像我這種強氣的男生——」
天搖地晃。
晃得她腦袋停擺一會才吼出那把有點不甚踏實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