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心不足
“禀世子, 方才見着有一書生從二殿下辇上下來。”周忠禀道。
“書生?”姜祁問道:“知道是什麽人嗎?”
周忠說道:“小的看着他去了盧太傅那裏, 小的從他們雜役那裏打聽到,那人是盧家的門客, 都稱他袁先生,就連二殿下也稱他一聲先生。”
“袁先生?”姜祁對這個人完全沒有印象。想着應該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也不用太在意。可這個時候一旁的嚴潇宜說道:“既然二殿下喚這人為先生,那為何只是盧太傅的門人呢?”
姜祁一頓,自己還真是蠢了, 全靠夢裏的記憶,竟是忘了擺在眼前的現實。
“怕不是盧太傅為二殿下尋的幕僚。”随後姜祁便對周忠說道:“如果那位真是盧太傅為二殿下尋得幕僚,能夠讓盧太傅看中,并獻給二殿下,定不是尋常之人。而二殿下如今還未開府建牙,想要見幕僚就只能是借機出宮,可一個皇子又何來經常出宮的機會。秋狝需要半個多月,這段時間正好能夠讓二殿下和幕僚相處。周忠, 想辦法盯着些,同時傳信回去,打聽一下此人的來歷。”
“小的明白。”周忠似是有些興奮。
待周忠退下之後,嚴潇宜好奇道:“世子為何針對盧家?”
她不是沒有想過,會不會是因為嚴潇月的原因,可姜祁對她真心以待不似作僞,這一點點懷疑讓她有些愧對眼前的人。然而除此之外,嚴潇宜根本找不到其他理由。雖然世子也對她說過盧家在暗中也是企圖插手寧國公府的勢力, 但兩家表面上并未完全撕破臉皮,可世子自盧媛之後,對盧家的針對任誰都是能看的出來的。
嚴潇宜擔心太過主動反而會落了下乘。
姜祁見嚴潇宜擔心,便輕笑道:“只是看盧家不順眼罷了。”
“……”嚴潇宜沒有做聲,可臉上卻是寫着不信。
“為夫的确是看盧家不順眼,就憑他們敢诋毀我的宜兒,就已經很礙眼了。”此話并非作僞,卻也并非全部。只是姜祁不能告訴嚴潇宜自己夢中所發生的一切,并不是因為看着着實有些荒唐,而是不想讓嚴潇宜聽了之後徒增煩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有他就好了,他想讓嚴潇宜無憂無慮的。
“盧家如何,如今和妾已經毫無幹系,世子又何必在意?”嚴潇宜說道。
姜祁湊上前去,看着嚴潇宜的小臉,伸出手輕撫着她紅潤的臉頰。“宜兒不介意是宜兒大度,為夫若不為宜兒出頭,那便是為夫的不是了。”
嚴潇宜小臉一紅,佯做惱怒的拍開姜祁的手,嗔怪道:“世子這般,似是在糊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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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祁喊冤。“為夫怎敢糊弄夫人?要知道為夫對夫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情真意切,從未有半點虛言。”
嚴潇宜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世子這句話便是糊弄。”
姜祁一愣,随即撲向嚴潇宜,嘴裏還嚷嚷着‘冤枉’。
嚴潇宜驚呼一聲,想要去躲,可這車辇再大,也沒地方讓嚴潇宜躲得。結果不等她翻身,就被姜祁撲了個正着。
車辇外侍候的丫鬟和婆子隐約聽到嚴潇宜的那聲驚呼,吉兒剛要出聲詢問,纖柔便給了她一個禁聲的手勢。吉兒一愣,随後小臉一紅,便也明白了。
那位袁先生出了李彥钰的車辇之後,去了盧太傅那裏。
盧家因為盧英和盧媛接連出事,所以今次的秋狝,也僅有盧太傅和次子盧泈随行。盧泈前年從一知州進了大理寺,如今又到了刑部,任刑部侍郎。
“袁先生辛苦。”盧太傅拱手道。
袁集拱手還禮,道:“太傅多禮,在下只是同二殿下說說話,談何辛苦?”
盧太傅擺手道:“老夫直言,二殿下雖然聰慧,但因為年少,閱歷太淺,很多事都有些過于異想天開。若沒有人好生引導,老夫擔心二殿下會因為年少氣盛,而惹出事端。”
“太傅多慮了。如今陛下正值壯年,很多事情都可以從長計議。何況有太傅在,即便是沒有在下,二殿下在太傅的指點之下,也定能得其所願。”袁集唇角帶笑,說的很是真切。
盧太傅則是搖頭道:“二殿下日漸長大,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主張。老夫雖是長輩,可若是谏言太多,怕是要讓二殿下以為是老夫企圖誘導。袁先生則不然。即便你是老夫的門人,在他眼裏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突破的。比如以利誘之……”
袁集雙手揣袖,眉頭高挑,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太傅這是在懷疑在下被二殿下收買?”
盧太傅擺手道:“老夫倒是希望如此,可看來不是袁先生沒有同意,而是二殿下沒有出手。”
“太傅說二殿下年少,閱歷太淺,然而在下卻不認為。”袁集坐正,同盧太傅面對面。“自太傅将在下推薦給二殿下開始,如今也快一年有餘。雖然每次二殿下同在下見面的時候,都是相談甚歡,可他卻始終沒有向在下透漏過任何的目的和執念。如不是前段時日寧國公有淡出朝堂之勢,在下怕是會以為二殿下對那至尊之位完全無念。”
盧太傅道:“這話怕是袁先生自己也不信吧!人只會想更進一步,何況對二殿下而言,他面前的是那至尊之位。但有雄心壯志,就不可能看着那位置旁落他人。”
袁集抿了一口清茶,看着盧太傅,緩緩道:“二殿下如今對寧國公府似乎存有太多的偏見。在下認為,若是長此以往,讓寧國公和大長公主察覺到二殿下的敵意,怕是會讓寧國公府摒棄中立,轉而真的投靠了大殿下。”
盧太傅一頓,随道:“袁先生以為,如今寧國公府依舊是中立?”
袁集點頭道:“彈劾盧澤寶是雲麾将軍所為,此時涉及當初西南軍糧貪墨一案,即便沒有當初建安侯換親一事,雲麾将軍也不會放過盧澤寶;而盧媛小姐的事……恕在下直言,驚馬一事雖然是意外,但卻是正好遇上了剛剛大病初愈的國公世子。所以即便是意外,但在外人看來怕也沒有幾人會信。國公世子行事乖張,如何能夠忍得了這般近乎挑釁的行為?外加之前的一些原因,才使得國公世子将矛頭對準了盧媛小姐以及同她随行之人,算起來,樂公子怕是受了盧媛小姐的殃及。所以即便是寧國公府同盧家有了嫌隙,至少現在還未有涉及到朝堂。畢竟世子病重的那段時間,不僅僅是盧家在伺機而動。”
袁集雖未說明,可盧太傅依舊是聽得明白他是對當初盧家沒有聽勸,過于冒進而不滿。只是這件事不僅是袁集不滿,就連他也是後悔不已。是他們小觑了寧國公府在陛下的心裏的位置,也是他們對自己太過于自信。從而引來了陛下注意,使得盧家在短短一個月裏被兩次斥責。
“當初悔不該不聽先生之言,只是事已至此,我等還需要徐徐圖之。”盧太傅說道。“然而大長公主對姜祁的溺愛滿京城裏無人不知,若是姜祁今後依舊對我盧家糾纏不休,老夫擔心大長公主也會受其影響。”
“盧媛小姐那裏太傅不是已經有了決定嗎?”袁集說道。“何況秋闱将至,天下學子趕赴京城。放出風聲,讓天下知道盧家立身之嚴謹。盧家為正家風,即便是嫡孫小姐也不姑息,這樣一來既是向寧國公府表明态度,又可再一次在天下學子之中立下剛直之名聲,何樂而不為?”
雖然盧太傅對盧媛今後的去向已經有了決斷,可聽了袁集這般說法,也不知道是真的覺得對盧媛虧欠,還是因被袁集說破下意識的不願承認自己的冷血,只聽他道:“為了盧家,老夫真是有愧于他們啊!”
袁集低着頭,看着在茶杯中印出來的自己的面容。悠悠道:“不過一時而已,待到他日盧家名震天下之時,何不是後人盡享榮耀。”
盧太傅點點頭,長嘆道:“正是如此,為了盧家的榮耀,一切犧牲都是必要的,這也是他們身為盧家人要承受的。”
袁集回以微笑,一切不過是人心不足罷了!
皇帝出巡,哪怕再如何說要節省,但也不能毀了規矩。依循周禮,皇帝出行的車架便分為四等:大駕、法駕、銮駕,騎駕。大駕,用于郊祀祭天;法駕,用于朝會和太廟祭祖;銮駕,用于平時出入;騎駕,用于行幸。而帝王所乘坐的車又分大辂、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如玉辂,以玉裝飾,金辂以金飾而得名,還有象辂、革辂、木辂等各有特色,稱為“崐天子五辂”,需要28人來擡。
然而雖然‘三王之亂’已經過了近二十年,但因為主要的戰場是在京畿之地,京城城郊幾乎是化為灰燼。李淼看在眼裏,深刻于心。所以之後每年的出巡能夠節省,便從來不随意鋪張,他的車架也都是沒有必要絕不修繕。早幾年,朝中大臣都歌頌李淼勤儉,但之後百姓生活恢複如常,國庫盈滿,李淼依舊如此而行。這不僅讓滿朝文武都恨不得扮成乞丐,京城之中那些商鋪都開始蕭條。若不是大長公主實在是受不了李淼這近乎矯枉過正的行為,不然京城怕是要成為最為落魄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