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野莓山藥
陸宛祯遇上事兒了?
樂寧一時間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情, 她只知在聽見陸辰的話之後,她的腦子裏是剎那的空白。
爾後……
她想起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找貓。
“喵嗚~芝麻你在哪裏?”樂寧扒拉開竈房附近的草叢, 試圖尋出小東西的蹤影, 連臉側不小心被枝丫刮到都未察覺。
樂寧并不知道, 這會兒的她臉上攏着一層散不去的焦躁。
她禁不住地想:
這一次陸宛祯會像許多年前遇到自己的時候一樣, 偶然間得高人救命嗎?
如果她沒事,她是不是一定會記得跟自己來報個平安?
諸如此類的疑惑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冒出, 最終只定格成一個:
陸宛祯會沒事嗎?
樂寧不知道。
她只一面找着貓兒,一面被心中種種的擔憂驚懼所擾,以至于等終于找到貓兒之後, 她的腦袋上、衣領裏都是葉子。
灰白色的小團子成日就喜歡在這偌大的地盤上亂蹿, 院子裏、廂房裏、花草叢中……處處都是她的地盤, 每日在院兒裏亂跑時, 頗有種山中老虎巡視的感覺。
被樂寧從荊棘叢中撈出來的時候, 芝麻的臉上還帶着茫然,仰着腦袋露出雪白柔軟的下巴絨毛,芝麻金褐色的眼睛盯着樂寧, 無辜地叫了一聲:
“喵?”
因為樂寧是半趴在地上伸手進去撈的它, 小東西起初還不斷地後退,等到脊背被荊棘從的小刺紮到, 它才不得不蹲坐下, 任由樂寧輕輕把它給撈出來。
樂寧撓了撓它的下巴,低頭與它對視,笑的有些無奈:“毛都被刺給刮了, 你也不怕禿?怎麽成日就知往這些危險的地兒跑?”
芝麻聽不懂她的話,但也要跟她對話:“喵~”
樂寧盯着貓兒看了半晌,突發奇想道:“如果你是殿下,你就點點頭。”
芝麻無動于衷,甚至因為被她抱得太久了,感覺到了不自由,于是後腿往上蹬了蹬,想把她抱着自己前肢的手給撓開。
因着最近周芫桐也喜好将這貓兒抱來抱去,所以大家給它剪指甲剪得還算勤快,這一下突然過來,樂寧只有手腕處的皮膚有淺淺的劃痛。
但她并未在意,只感覺自己胸腔的部分空落落的。
不是陸宛祯。
殿下并沒有來。
她抱着貓兒站在庭院裏,聽着芝麻在懷中掙紮着想要跳下去的抗議聲,試圖安慰自己往好的地方想。
說不定陸宛祯有別的安排,也許是朝堂上出了什麽事情,她這個是假消息。
也可能是她正在休養,或者她根本沒有受傷,畢竟她身邊有那些厲害的黑衣人保護她。
樂寧猶在寬慰自己,就聽一聲呼喚響起:
“阿寧?”
院兒門口傳來周夫人詫異的聲音。
樂寧擡頭看去,正瞧見周芫桐朝着自己的方向而來,面上帶了幾分驚疑不定的情緒:
“你這是怎麽了?”
樂寧順着她的意思低頭看了看身上,想着自己這麽撈貓兒,應當是身上沾了什麽髒東西,或是泥土,或是落葉,擡手将它們都拂去便是了。
然而一低頭,她卻愣了一下——
先前找貓兒的時候,她的裙擺不知挂在了哪兒,有布匹線頭被挑出來,況且這樣的還不止一道兩道,乍看過去,裙子下擺就有好幾道這樣的痕跡,像是被貓兒磨爪糟蹋過的布簾。
這也就罷了。
樂寧還見到自己的手背上有幾道細細的傷口,先前未看到時半點感覺沒有,在視線觸碰過去的時候,那火辣辣的感覺就漫了上來。
就像開啓了什麽開關似的,一時間身上的感官知覺都通通覺醒,就連脖頸後都有莫名的刺痛感。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髻,卻碰到一片沾在上面的綠葉子。
樂寧對走近前來,面上露出明顯心疼神色的周芫桐笑了笑,遲疑了一聲,才開口:“呃……我方才遍尋芝麻尋不着,瞧見它被困在了荊棘叢裏,叫的凄厲,所以也未想那麽多,就只顧着撈它出來。”
被她強行禁锢的芝麻:……?
它擡眼看了看樂寧,掙紮半晌未果,它不再嘗試了,幹脆把腦袋轉到了一邊。
模樣看上去仿佛在說:算了吧,反正它已經背負了太多,也不缺這一口黑鍋了。
樂寧心虛地擡手摸了摸貓兒的腦袋。
芝麻尾巴自然地垂落,左右甩了甩,看不出願不願意。
周芫桐聽見她的話,頗有些詫異地看着她,而後才笑着道:“快去換一身衣裳吧,你這性子也是愛極了貓兒,竟挂了這些彩都未察覺到。”
樂寧讪笑着同她走,貓兒忽然擡起前爪揮了揮,試圖再次逃跑,卻無意間用爪子撓到了周芫桐的衣袖,勾了一下。
周芫桐原先還想再說兩句,被這麽一勾登時便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只哎呀一聲,将貓兒從樂寧的懷中接了過去,摸着小東西的腦袋笑道:
“你下次可別亂跑了,小芝麻,若是讓阿寧再這麽折騰兩遭,我可要心疼的。”
樂寧低頭摸鼻子。
芝麻擡起腦袋沖着周芫桐又喵一聲,聽不出是答應還是抗拒。
……
一刻鐘後。
樂寧在屋子裏換衣裳,婢女們聽了周芫桐的吩咐,給她拿了一套新裁的衣裳,樂寧在見到那錦緞的時候便愣了愣。
這布料似乎是上次陸宛祯走時從宮中吩咐人送來的。
明面上說是送到陸國公府,實際上樂寧的那份也好整以暇地被分到了這四房的庫房裏,當時周芫桐還拉上她去看了新布,同她笑着說起想拿這布匹給她做些新的衣裳款式,比照着望安最流行的樣式,以及樂寧本身的模樣特點來做。
是以在瞧見料子和衣裳的第一眼,樂寧就看出了它的來處。
她怔了怔。
方才被抓貓、受傷所影響的注意力,又挪回了陸宛祯本人身上。
湖藍的衣裳顏色深了些許,但她穿上之後,卻把那肌膚襯出一種雪瓷般的幼嫩感,樂寧方走出屋子,就讓在外頭一手抱着貓兒,一手拿着傷藥的周芫桐驚豔了一下。
旋即便聽她誇道:
“這顏色果真稱你,我們阿寧換上這衣裳可比我年輕時候好看多了。”
樂寧不敢當這誇獎,趕忙擺手:“阿娘才是最好看的!”
周芫桐又拉着她左右看了看,動作間無意讓芝麻從懷中溜了出去,也沒讓人去撈回來,反而是樂寧盯着芝麻毫不猶豫跑開的樣子,眸子裏黯淡了稍許。
如果是陸宛祯,一定會抓緊一切機會來她的身邊。
樂寧心中倏然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陸宛祯靠近她的世界,如今乍然聽見這樣一個人會消失,樂寧才驀地驚覺出一股悵然來。
悵惘,可惜,還有強烈的……不甘。
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對大部分的事務都得過且過,就連先前的樂家夫妻也未激得她出現多麽憤怒的情緒,大部分時候,她都沉浸在自己想回家卻無路可尋的苦惱裏。
後來,她就幹脆放平了心态,仿佛度假那樣,在這個世界裏鑽研美食,自語自樂地想着,要是以後死了回去了,再醒來後就可以直接去應聘廚子了。
起碼自己還多了一門傍身的手藝。
直到再聽見陸宛祯遇刺的消息。
她才發覺自己原來并不如想象中那樣淡定。
“阿寧?”
周芫桐話說到一半,發覺樂寧有些走神,不由喊了她一聲,見她看過來,才順勢問道:“你今兒是怎麽了?”
樂寧勉強笑了笑,開口道:“無事,我只是想起先前要做些酒出來燒菜,方才想了想。”
周芫桐半信半疑,卻也未直接質疑,只對她笑了笑:“好罷,那你去忙活吧,省得你心不在焉,我說什麽你都沒聽着。”
樂寧眨了下眼睛,給周芫桐軟聲道歉,然後就去了竈房。
不多時——
一小盤飯前點心被樂寧擺了出來。
深紅色的稠狀果醬在雪白的山藥條上流淌,沿着被堆成雪色梯形的長條山藥頂端一階一階往下流淌,慢慢地鋪到了盤底。
樂寧根本不記得自己方才說要做什麽,進了竈房随手拿起一根山藥削皮,做了一半才想起來這會兒沒有藍莓果醬,只好用野莓替代。
放糖的時候因為發呆,以至于忘了自己先前放到哪兒了,這會兒她對自己的新品也沒甚麽信心。
将雪色的長條夾起放到唇邊,樂寧動了動鼻子,聞見清新的果醬味道。
随後,她将那塊山藥放進了口中——
“唔……”
果酸刺激着腮幫子分泌出更多的唾液。
糖放少了導致的酸味讓樂寧的眉頭都擰了起來。
自從有了系統之後,她很久沒有做出這樣失誤極大的菜肴了。
她洩氣地放下筷子,在竈房跟前站了半晌,而後轉身朝着外頭去。
隔壁廂房內。
周芫桐頗有些詫異于自家閨女剛說了要做新菜,卻這樣早地離開竈房,竟往自己這邊來了,當即放下手裏的茶碗,開口想問她遇上什麽事兒了。
結果她話還未說出口,就聽樂寧開口道:
“娘親。”
“我……今日聽辰表哥說,殿下在南邊兒遇刺,娘親你知道嗎?”
周芫桐愣了愣,半晌才對她笑了笑:“原來你魂不守舍一整日,為的是這事兒,我曉得了,一會兒你阿爺回來,我替你問問他。”
樂寧猶豫了一下,又道:
“謝謝娘親,但我想起先前同大師兄一塊兒去江南時,曾答應過一友人日後會過去再與他切磋,如今正是江南等地做蟹的好時日——”
周芫桐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你想現在下江南?”
“為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