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黃桃罐頭
因為半夏也在的緣故, 樂寧只得打消了沐浴的念頭,邊抱着貓兒往外走,邊問半夏:
“方才在廳堂處緣何不見你的蹤影?”
半夏笑嘻嘻地看着她。
如今這小姑娘已長開了,然妖冶程度比之當年更盛, 分明周身乍看去無半分邪物, 卻偏偏有種莫名的危險感。
自然,配上她天然不修飾的精致五官,或許在街上能吸引到的郎君一抓一大把。
“自然是想先給你個……驚喜。”
半夏說罷一拍手, 問她:“方才差點沒忍住就出現了,你們在廳堂吃的甚麽那麽香?”
樂寧知那佛跳牆的威力, 也就是自己的後院兒離廳堂還有些距離, 否則半夏定是憋不住的。
想到這裏,她笑了笑:“是師兄們給大師兄準備的洗塵宴,卻是豐盛, 定是有特給你留着的。”
“對了,你怎知我會回來?”
樂寧想了想, 師兄們見到她的時候都是一副格外詫異的模樣,怎就半夏這樣肯定她會回來?
半夏從自己的腰間抽出另一支笛子, 從成色、模樣上來看, 都與先前所贈樂寧的那支十分相似。
她笑意吟吟,如路邊盛開的火紅朱槿,燦爛而熱烈:“你若是在附近,它感應到你,笛身泛起微熱——”
“我贈予你那支, 與我這支乃是兩只有情之鶴鶴骨,才有這效用。”
樂寧恍然大悟。
她聽得有趣,卻不知懷中的貓兒已是再次怒意沖天,自己還未與樂寧有定情信物呢,這西南苗女竟就敢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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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宛祯“嗷嗚”一口将樂寧腰間的笛子給咬住,拖出之後松開嘴巴,只聽“叮”一聲奇響,骨笛掉在地上。
樂寧輕呼一聲:“芝麻!”
半夏的笑容收斂,眯了眯眼睛看着陸宛祯,陸宛祯躍上樂寧的肩頭,昂然而立與她對視,眸中沒有分毫懼意。
樂寧輕輕拍了下貓兒的屁股,小聲道:“不許搗亂。”
而後她俯身再撿起骨笛,輕輕松了一口氣道:
“還好它耐摔,否則這一路走來,我都不知要折它多少次。”
半夏見她真有用上自己贈予的禮物,面上見了幾分明快,同她道:“那是自然,這是我們寨裏最難制的骨笛,材料難尋,為了保存它,需再塗四五層塗料,如此方能防蟲、防火、使之水難蝕,身難斷。”
樂寧誇道:“好物。”
同時,被她抱住的陸宛祯已然郁卒。
貓兒僵在樂寧的懷裏,腦袋往她的胳膊肘下鑽去,仿佛這樣就能擋住在情敵跟前失利,又被對象打了屁股而格外丢臉的自己。
樂寧任由她鑽,同半夏多續了幾句,又讓她快去廳堂裏用些堂食,半夏見她堅守古板性子,不願壞規矩,一時間覺得又是有趣,又是好笑,而後同她道:
“好罷,好罷,你就祈禱着我吃的再慢些,否則我用完堂食回來,定是要扒了你的衣裳仔細瞧瞧的。”
被直白語言調戲的樂寧眼睛都沒眨,她倒是不怕被扒拉衣服,她就是擔心半夏被吓到。
好歹自己也是人家魂牽夢萦多年,至今還惦記着的初戀,怎麽說在小姑娘心中都是有一定美化濾鏡的——
若是女兒身暴露,讓人夢想破滅了,豈不是給人一大打擊?
一時間,樂寧想想那個畫面都覺有幾分微妙。
倒是半夏絲毫未察覺她的心理,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回頭道:
“對了,你這大蟲怎這麽些年不見長?”
樂寧笑了笑:“它的品種便是不見長的類型,但縱是野外那些黃色大個兒見着它,也不敢輕視。”
她随手拈了個“豹貓”的特性給自家小芝麻套上。
半夏将信将疑,只“哦”了一聲,才往外離去。
待到确認那小姑娘真走遠了,樂寧才松了一口氣,重又将房門給閘上,往自己早燒好水的浴桶處而去。
她慢慢地解開自己的衣裳,陸宛祯從她的懷裏跳到附近,一副對她的身子半點興趣都沒有的模樣,卻不經意間悄悄繞到她的身後,豎瞳緊緊盯着她的肩膀位置。
衣帶半松,香肩半露,樂寧只隐約察覺到身後有目光注視自己,可等她回頭,又只能看到貓兒一本正經用爪子洗臉的動作。
樂寧卸下防備,好笑着将衣裳拉下,邊往浴桶裏跨,邊對貓兒道:
“芝麻,不許偷看哦~”
說話的時候,她已懶得僞裝,嗓子不再下壓,以至那略為沙啞的嗓音只覆蓋了前半句,到了後頭,那語調就有些細軟可愛了。
陸宛祯一面轉過頭在心中嘀咕,誰要看你?
一面又不禁有些為她擔憂,樂寧從未學過這特殊的用嗓法子,若是日後不注意,暴露了身份可如何是好?
室內響起水花兒被撈起又撞擊水面的濺落聲,淅淅瀝瀝,陸宛祯左看右看沒瞧見,于是大着膽子跳上了浴桶邊緣,前腳搭着她的肩膀,後腿蹬着浴桶,保持平衡。
樂寧忽然被溫熱肉墊給踩住,驚了一下,轉頭點了點芝麻涼涼的鼻子:“小色—貓。”
陸宛祯卻已呆在當場。
她低頭盯着樂寧肩窩處的那顆黑色的、圓圓的小痣,又擡頭去看了看樂寧眉角處那道似是被什麽利刃刮過的輕痕。
心中不由想到:
真的是你……
樂寧還想徹底将自己洗幹淨,擡手對陸宛祯彈了彈指尖的水,果然見貓兒眯起眼睛縮了縮腦袋。
“快下去,莫要在這兒搗亂。”樂寧如此道。
陸宛祯被她的水花彈得有些惱,終于能睜眼之後,她看着樂寧修長的脖頸,精致的鎖骨,再低頭瞧了瞧肉墊下踩着的那顆小痣——
忽然間,貓兒探過腦袋,伸出帶着倒刺的舌頭舔了舔主人精致的鎖骨。
倒刺略有些粗粝,刮過鎖骨的感覺讓樂寧有些頭皮發麻,皮膚面兒上閃過幾分輕微的痛,身子卻奇怪地抖了抖。
她佯裝怒道:“小壞蛋!”
陸宛祯已從浴桶上跳下,假意撲向牆角的小蟲子,回頭用那種‘無理取鬧’的視線看了看她:
我只是一只無辜的小貓咪,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
半個時辰後。
梳洗完畢的樂寧拿着布巾在擦頭,路過自己的院兒門口才想起,前些日子離開之後,她曾經在門口用陶罐兒做了些黃桃罐頭。
如今不知能不能吃了。
樂寧如此想着,小心地用工具掀開罐頭的泥封,又将底下的布給揭開,裏頭漫出的香甜味道昭示着罐頭的制作成功。
她用長長的竹著從裏頭撈出一塊果肉,被甜水浸泡徹底的黃桃已是熟透,顏色澄黃澄黃,近深橙色,也像是熟透的黃杏兒。
樂寧輕輕咬了一口,熟透的桃肉在口中化開,筷子上被咬下的缺口處能清晰見着桃肉鮮嫩的道道紋理——
糖水味兒和桃肉的甜味兒一并在口中融化,樂寧吃了幾口,琢磨着将這道甜品在食肆中推出,定能引得那些貴人家的孩子們欲罷不能。
半夏朝着院兒裏走來,正瞧見她的動作,眼睛一亮問道:
“你在吃甚麽?”
樂寧将筷子往她那兒一遞,一面低頭看罐子裏剩下的桃兒,一面頭也不回地問道:“你也嘗嘗?”
半夏自然無有不允的,快步走過來,倏然間,一道閃電般的光芒從她的腳下蹿過,半夏收勢不及,院落裏響起一聲凄厲的慘叫。
樂寧登時轉頭去看——
芝麻先是側卧在地磚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随後察覺到她的目光,俨然一副堅強起身的樣子,只有條後腿剛碰到地上,又半吊起,好似已經沒了接觸地面的力氣。
樂寧吓了一跳,趕忙過去抱起貓兒查看。
半夏懵然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記得自己沒踩到啊,這家夥不是撞在她腳踝上嗎?
茫然如半夏,萬萬不知道這個世間有一種行為,叫做“碰瓷”。
躺在樂寧懷裏被查看的陸宛祯,一面枕着樂寧的手臂,做出痛苦至極、但我能堅強忍住的模樣,一面悄咪咪地打量旁邊的半夏。
待到發覺對方手足無措的樣子,她便眯了眯眼睛,在心中道:
跟我鬥,哼。
陸宛祯想了想覺得很不高興,她用芝麻身子的時候,只能這樣以弱示人,想了想,她決定開着自己的大號過來碾壓!
樂寧只見懷中貓兒眼睛慢慢閉氣,吓得魂兒都差點飛了:
“芝麻!”
……
半盞茶功夫後。
原裝芝麻悠悠轉醒,茫然地看了看圍在自己身邊的一圈人,然後她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主人的手掌,從她的懷中跳下去,撅着自己的屁股抻了個長長的懶腰。
樂寧:“……”
師兄們:“……”
半夏在旁邊臉色發黑:“我就說我沒踩到她……”
與此同時,府中前廳出現稍許的騷-動聲,蘇含章幾人聽見動靜,好奇地看了過去,樂寧也少見到鄒府中被什麽人找麻煩。
幾人一同過去,才見到下人們戰戰兢兢地往裏迎來一位身穿紅色常服的郎君。
英姿勃發,光風霁月,那人往廳堂裏一面走,一面将外室的陽光全然帶入。
李尋天湊到三師兄跟前,小聲問了句:
“紅色常服……這是哪家的王公?”
劉義家中有人做官,面上已是一驚,而後小聲對師兄弟們道:“這……是太子。”
難怪鄒府的下人們如此驚詫了。
因為鄒德全不在,蘇含章只得上前代為接待,拱了拱手道:“草民見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只是……這太子不在宮裏,反而來他們這兒,是要做什麽?
陸宛祯神色如常,心念稍動,已見得芝麻麻溜地從人群中穿過,小跑着到了她的腳下:“喵嗚!”
陸宛祯面上見了笑意,俯身摸了摸芝麻,才對蘇含章道:
“不必多禮,我清早見家中貓兒沒了蹤影,這才出門來尋,倒是打擾了你們。”
她說話間眉目裏帶了淺笑,因着眸子本就潋滟,生的又格外好看,這麽一說,倒顯得她半點架子也無,格外平易近人了。
蘇含章同師弟們對視一眼,又對陸宛祯道,屋內無有好物相待,不如請殿下喝杯茶?
陸宛祯笑着婉拒,将芝麻一把撈了起來,小貓兒也半點不掙紮地待在她懷裏,看着倒真像是她所說那樣,只是大動幹戈地出宮找只貓。
蘇含章見她行為,略有些不解:
先前芝麻跟了樂寧出門一路,也不見宮裏有人來尋,怎麽這殿下如今又心血來潮地找了?
樂寧也摸不透這人到底在想什麽。
先前自己帶着貓跑的時候,從未見宮裏來人,哪怕是帶着貓兒日日在姚府晃悠,也沒見陸宛祯說過甚麽,好似默認了貓兒是自己的一樣。
如今卻又……
恰在此時。
陸宛祯抱着貓兒剛往外走兩步,又不知想起什麽似的,停下了腳步,半側過身子,唇角銜着笑意,眸光婉轉,看向樂寧所在的方向,同她狀似随意地問道:
“你不與我一塊兒走麽?”
樂寧:“……!”
作者有話要說: 陸宛祯:聽說昨天有人覺得我智商降低了?(大號上線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