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相約黎明

第7章 再度分離

基拉帶著損傷慘重的機體飛近卡潘塔利亞基地，正如阿斯蘭判斷的那樣，防線已經被攻破，敵人的坦克正向主閘門進發。

一輛摩托從基地裏飛奔而出，繞過崩潰的防線，向著遠離戰場的路線狂奔。那張臉基拉似乎有點印象，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然後他想了起來。

是佩蘭，阿斯蘭的室友。

基地的情況已經糟到這樣了嗎？可是要出逃的話，從這條路不也一樣很危險。他沖進的可是交火 範圍。

基拉奇怪地看了幾眼後，落進基地。從機體上下來之後，整備師立刻對機體進行臨檢。看到整備師的臉色變了，基拉不由得出言詢問。

“有什麽問題嗎？”

“能量供給回路出了問題，所以不是能量不足而是供應不上，”整備師回頭大叫，“出發前是誰對機體進行最後檢修的？”

遠遠地，回答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佩蘭。”

“他人呢？”

“不知道，剛剛還在的！”

基拉腦海裏浮現佩蘭離開基地的情景，浮現阿斯蘭機器震動的景象，恐懼驚慌和不安竄上心頭。

他一把抓住整備師的胳膊。

“阿斯蘭的機體呢？也是他檢修的嗎？”

整備師睜大了眼睛。答案不言而喻。

為什麽？為什麽他要在機體上動手腳？阿斯蘭那麽相信他不是嗎？

基拉轉身向一臺空置的量産機型奔了過去。他的機體已經沒有能量供給，那阿斯蘭的呢？

他如果飛不回來，會死的！

眼淚險些沖出眼眶，想要阻止的人上來被他一拳打倒，正當他和整備師沖突起來的時候，匆匆趕到的伊紮克厲聲喝止了他。

“住手，基拉！”

基拉無法冷靜，他回過頭，卻只是看著伊紮克，并沒有放棄的打算。

“那臺機體還不能開， 你沒聽到嗎？”伊紮克上來抓住他的領子，“你開著那樣的機體出去想幹什麽？”

“阿斯蘭，阿斯蘭的機體被動了手腳啊！”基拉含著淚怒吼，“他會回不來！”

伊紮克定定地看著他，突然下令。“把他給我綁起來！”

基拉眼睛驀地睜大。“什麽？”

兵士上來，迅速地将基拉綁了起來。又驚又急之下，基拉憤怒地瞪著伊紮克。

“冷靜地聽我說，”伊紮克的眉糾結地擰在一起，表情掩不住的苦澀， “阿斯蘭的機體，已經被擊落了。”

基拉呆呆地看著伊紮克，一秒，兩秒，三秒……

“不會的！我不相信！”嘶聲怒吼。

“讓我出去！”

重複著同樣的要求，瘋狂地掙紮著，拼命地想要沖出去，拼命地想去救那已經被伊紮克宣布了死刑的人，基拉連番将沖過來的士兵踢倒，但是被縛的雙手卻無法完成他的心願。

他終於累得站立不住。

伊紮克一直看著他，等他無力再反抗之後，緩緩道：“我已經接到了你的轉調命令， 你跟我回PLANT吧。”

基拉猛地擡起頭，眼眶滿滿地裝著淚水。

“阿斯蘭呢？”

伊紮克沒有說話。握緊的拳一直在顫抖。阿斯蘭繼上一次被救回來，還不到一個月，便再度出事。

他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可是敵人的攻擊如此猛烈，基地的安危尚且難以保證，哪裏有多餘的人力去救援？只能祈禱阿斯蘭命大，哪怕被俘，活著就好。

活著才能重逢。

他答應阿斯蘭要把基拉帶回PLANT，對阿斯蘭來說最重要的人，無論如何也要安全地帶走。這是他的承諾，也是一定得做的事情。

“部長，穿梭機已經準備好了。”

伊紮克向身後的副官點了下頭，再度看向基拉。

“阿斯蘭的事情，就交給軍方去辦。你跟我回PLANT！”

基拉咬著牙扭頭。

“你要把阿斯蘭保護你的這份心意給毀掉嗎？”伊紮克抓著基拉的領子怒吼，“你還有需要完成的事情，你還有責任， 你忘了嗎？！”

基拉定定地看著伊紮克，那雙藍色的眼睛和他一樣，含著淚水。

他也是阿斯蘭的朋友，一樣會覺得傷心。可是要做的事情，卻不能因為悲傷和憤怒而放棄。

“把他帶上！”伊紮克甩掉基拉，擡手擦去眼角的淚，“按時出發！”

“是！”副官舉手行禮，看了基拉一眼。

戰争是如此的悲哀與殘酷，就算沒有上戰場，也能聽到深陷其中的人們的悲鳴。

佩蘭穿過炮火密集之地，摩托的車輪卻被飛來的碎片擊中漏氣，再也無法前進。

前方的MS戰鬥相當激烈，看著那架自己親自動手處理的機體失去保護而遭受圍攻，佩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為什麽……會是阿斯蘭？

數架量産型的機體向著那架機體沖去，炮火擊中機體後冒出青煙，最後在空中化為了一團明亮的火焰。巨大的爆裂聲震耳欲聾，強光耀得人睜不開眼，碎片飛濺四周，又增加無數的死傷者。

佩蘭在那陣狂風之後，一邊遮擋著迷人眼目的飛灰，一邊向著機體墜落的地方發力狂奔。

這不是他希望得到的結果！

不應該會是這樣子的！

怎麽會是阿斯蘭？他明明給他留足了逃回基地的時間，為什麽還會是他！

阿斯蘭沒有死，但是并不好過。在機體下落的時候，他用機體掩蓋了駕駛艙，啓動自爆程序之後脫離，在機體的掩映之下，他竟然沒被發現，在機體爆炸的五十米之外著陸，巨大的碎片從他的頭上飛過，異常驚險。

身後傳來的尖叫聲令阿斯蘭回頭。靠在石頭後面的受傷的少年驚恐地舉槍對著他，纖細的手臂上鮮血淋漓，手指顫抖，明顯是連槍都握不住。

風聲在耳邊竄過，到處是槍炮的轟鳴聲，随時都可能降臨的危險令人心慌意亂，恐懼感讓身體繃得筆直。

少年的手指扣上了板機，阿斯蘭縱身撲了過去，手指觸到了槍管，子彈貼著他的耳邊擦過，火辣辣的疼痛著。

少年慘叫了一聲，痛得幾乎昏死過去。阿斯蘭在危險過後，注意到少年的肩被飛濺的鐵片劃了道深深的傷口，可以看見森森的白骨。少年就是用這支受傷的手臂向他瞄準，他推動槍管的動作雖然不大，卻足以使少年劇痛。

阿斯蘭轉身尋找著，自少年身邊躺著的屍體上撕下衣服，扯成布條。

少年掙紮著往後退，拖著受傷的腿拼命地挪動著，恐懼的目光直直地瞪視著阿斯蘭。

阿斯蘭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害怕自己，低頭看時，身上的紅色紮夫特軍服映入眼簾。原來是這樣嗎？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阿斯蘭蹲了下來，向著少年伸出手，“不要再動了，你的傷很重，這樣會沒命的。”

少年目不轉睛地看著阿斯蘭。

“我最……最讨厭調整者！”

阿斯蘭注視著少年黑色的眼睛，緩緩道：“所以你想要殺了我嗎？”

少年咬著牙，恨恨地瞪著阿斯蘭。如果他有能力，他一定會這麽做！

阿斯蘭垂下頭嘆了口氣，伸手撩了下額發，定睛看著少年。

“我也不喜歡自然人，你希望我殺了你嗎？”

少年頓時驚駭得睜大了眼睛。

“我不會殺你，也不想殺你。我們都是人類啊！”阿斯蘭緩緩道，“拜托你，讓我為你包紮，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死的。”

或許是他是話語讓少年的心智混亂，或許是無力反抗的現狀讓少年妥協。在阿斯蘭那溫柔的聲音之下，少年的抗拒明顯減輕了很多。

阿斯蘭靠近少年，小心地将他的傷口嚴密地包紮起來。失血過多加上劇烈的疼痛，讓少年的臉色極度蒼白。包紮之後，疼痛為之減輕，吊著的手臂也減少了肩膀承受的力量，感覺好轉了很多，少年的神情也漸漸改變。

他打量著眼前的青年。雖然瘦卻很健壯，有著一張俊俏的臉龐，穿著一身紅色的軍服，卻透出沈靜如海的氣質，明明是敵人，卻有著意外的善良。紮夫特的軍人，都是像他一樣的嗎？

還沒等他問出口，四周出現的穿著陸軍服的男人們，手中黑洞洞的槍口，全數對準了阿斯蘭。那藍色的頭發在少年的眼前飄過，少年再次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阿斯蘭擋在了他的身前，保護的身姿在少年眼裏異常的震撼。

為什麽？明明是……敵人……

少年呆呆地注視著阿斯蘭的背影。在如此危險的情勢之下，阿斯蘭的側臉透出的卻是一股決然和無畏。他的手指撐在地面，身體繃成弓形，護著少年的同時又隐約帶著反擊的态勢。那強悍的力量，對周圍的男人實實在在地造成了威脅。男人們緊張地扣著板機，卻因為少年的緣故遲遲沒有開槍。

“別殺他！”少年從阿斯蘭身後探出身，嘶聲大叫，“不要殺他！”

“依魯卡！他可是調整者！”為首的男人指著阿斯蘭怒吼，“他們殺了我們多少人，你忘了嗎？”

“我沒忘！”少年咬牙叫道，“可是……他沒有殺我！”

“依魯卡！”

“他和他們……不一樣！”

“有什麽不同，調整者都一樣！”

“不一樣！不一樣的！”依魯卡死死地瞪著那男人，“我不準你殺他！絕對不準！”

男人和少年對視著。阿斯蘭保護著依魯卡的動作，從開始便已經被男人看在眼裏，不可思議的同時又覺得難以理解。阿斯蘭是紮夫特的軍人，而少年根本對抗不了他的攻擊，為什麽他會手下留情？

調整者有這麽善良嗎？

“把手舉起來，”男人沈穩地命令，“乖乖跟我們走！”

阿斯蘭定定地看了男人幾秒──他別無選擇。擡起手放在腦後，男人立刻撲了上來，将他的雙手綁住。阿斯蘭心下重重地一沈。他曾經想過用少年作為人質保護自己，現在卻連這個機會也失去了。男人若是有殺意，他是絕然活不了的。

基拉……

緊緊咬牙，阿斯蘭心上竄過強烈的歉疚。他答應了基拉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著，難道真的做不到嗎？

“怕死了？”男人在将依魯卡背到背上之後，槍口抵在了阿斯蘭的額頭，冷笑著問。

阿斯蘭擡起眼睛看向他。

“我只是不想死。”

男人目光閃了閃。

“有人在等我回去，我答應了他不能死。”阿斯蘭淡淡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答應了他要活下去，活著回到他的身邊，卻做不到！”

男人沈默地看著他。同伴們已經收起了槍，他扣動板機的話，阿斯蘭就會死在他的面前。依魯卡緊張地看著男人，沒有受傷的胳膊伸了出去，想要阻止男人扣下板機。

“既然有人在等你回去，為何要上戰場？”男人沈聲質問，“為什麽要攻擊我們的村莊！”

阿斯蘭綠色的眼睛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說！”男人被激怒了。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村莊，但是先攻擊的，明明是你們！”阿斯蘭怒吼道， “如果沒有戰鬥，誰也不需要上戰場！誰也不願意扣下板機！”

男人的槍口重重地抵上阿斯蘭的太陽穴，這明顯威脅的動作讓阿斯蘭的心狠狠地一沈。生存之道講究委屈求全，他知道卻做不到。

“你想要說，你是為了保護？”

阿斯蘭直直地看著他。“沒錯！”

綠色的眼眸，直率的視線，沒有猶豫也沒有後悔的表情，讓男人動容。

為了保護？

誰不是為了保護？

“把他帶走！”男人轉過身，同伴們立刻上來架起阿斯蘭。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阿斯蘭看著他們穿著的軍服，那既不是地球軍，也看不出是哪個國家，這讓他著實地吃了一驚。

“去基地。你救了依魯卡，我是不會殺你，但是那些因為你們失去了一切的人，可就難說了。”男人冷笑著，率先跳上戰車，阿斯蘭被推上車，感受著車輪的颠簸，向著遠離基地的方向而去。風吹起他的頭發，風砂劃過臉龐，看著戰場漸漸遠離，看著那依稀可辨的基地的影象，阿斯蘭腦海裏一片空白。

他要怎麽辦……

唯一僅存於渾噩中的理智，便是他承諾基拉的那三個字。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