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
失去了知覺。
★4☆
和美冬見面的第二天,青江心情大壞,那似乎表現在了臉上,店員們也不太敢跟他搭話。他在休息室裏喝咖啡,一根根地吸煙。屋裏很快就煙霧彌漫。
不用說,不愉快的原因在于和美冬的談話。沒想到,她的方案只是報酬的小幅上調。
“提高報酬本來就理所應當,還用談?”他說。
“你不知道經營的細節,才說這種話。業績确實提高了,但收入并不像看上去那樣增長得那麽多。現在不能掉以輕心,不知道業績什麽時候會下滑,必須保存應對不良局面的實力。”
從美冬嘴裏冒出的話,簡直像老板對要求漲工資的員工說的。青江特別掃興,他連生氣的氣力都沒有了。
談了不到一個小時,他站起身:“再這樣談下去只是浪費時間。”
“好吧,那我再考慮一下。”
“估計你考慮多少次都一樣。”青江扔下這句話,丢下美冬,走出了咖啡館。
青江覺得這不像美冬的一貫作風。本來期待着她提出更加大膽的方案,可竟然只是提高報酬,這是什麽意思?還說董事的報酬一年內不能變化,暫且采取臨時獎金的方式解決。美冬竟然以為自己能同意那種條件,這完全出乎青江預料。他特別惱怒:難道自己在她眼裏競是這麽容易對付的男人?
既然如此,為了争口氣也要離開。他下定決心:在MON AMI待不了幾天了。
“青江。”一個男店員喊他。青江剛好把煙撚滅在煙灰缸裏。
“什麽事?”
“剛才亞實的媽媽打來電話,說她今天請假。”
“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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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店員搖搖頭,“說是出了事故。”
“事故?你看,被我說中了吧。”青江歪了歪臉,“我老讓她別開車來。就連我,累了的時候開車也挺費勁。”
“不,好像不是交通事故。”
“哦?那是什麽?”
“不太清楚。她媽媽也沒細說,只說也許要休息一段時間……”
“怎麽了?”
“不知道。”年輕的店員也很納悶。
“行了,那今天亞實的工作大家就分擔一下吧。”
“明白了。”
不是交通事故,青江暫且放心了。萬一亞實開車把人撞了,這事上了報紙,很可能會影響店的形象。青江搖了搖頭,真傻,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店的形象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反正不會有損我青江真一郎的名聲。
關于中野亞實的缺勤,青江沒有多想。她是新人,還沒有固定的顧客。盡管忙的時候缺一個人都很麻煩,但今天并不太忙。
到了傍晚,兩個長相氣質與美容院格格不入的男子推開玻璃門進來。他們都在西服外面套了薄大衣,一個四十來歲,另一個看上去要年輕一輪。青江一邊為女客修剪頭發,一邊在意地看着——這兩人怎麽看都不像客人。
前臺的女店員來到青江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是警察。”
“警……”擔心被客人聽見,他沒有把話說完,朝前臺看去,沖那兩人點頭致意。“知道了,讓他們在休息室稍等我一會兒。”
“好的。”
青江繼續手頭的工作,心裏暗暗納悶。
見他走進休息室,兩人同時站了起來。煙灰缸裏有兩根還沒熄滅的香煙。
“您這麽忙還來打擾,真是抱歉。”年長的那人說。
“沒關系。”青江坐在了他們對面。那兩人也跟着坐下,同時撚滅了香煙。
兩人是玉川警局的,年長的姓尾方,年輕的姓桑野。
“您想必認識中野亞實。”尾方問。
“是我們這裏的店員。”青江想起了早晨的事,“我想起來了,她媽媽曾打來電話,說出了事故,要休息一段時間。您問的是這件事嗎?”
“事故?哦。”尾方和桑野面面相觑,看上去有些發窘。
“不是嗎?”
“和事故有些不同,這個嘛……”尾方看了看房門。
“沒關系,外面應該聽不見。”
“哦。是這樣,不是事故,是案件。中野小姐昨天夜裏遇到了歹徒。”
“遇到歹徒?情況怎樣?”
尾方舔舔嘴唇,稍微向前探了探身。“這件事希望您能保密,這也是受害人母親的意思。可若不告訴青江先生您,就無法進行調查。”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青江點點頭。
“那就拜托了。是這樣,昨天晚上,中野小姐在自家的停車處遭到歹徒襲擊,錢包等價值兩萬多元的東西被搶。”
“搶劫?”青江從心底感到驚訝。他從未想過竟會這樣。
“中野小姐剛下車就從身後遭到襲擊,看樣子案犯是在使她昏迷後作案的。”
“昏迷……從身後被打昏?”
“不,像是讓她聞了藥品。”
“你是說三氯甲烷之類的東西?”
“噢。”尾方又一次注視着青江的臉,“您還挺清楚。”
“電視劇裏不是經常用這種方式嗎?真的是三氯甲烷?”
“我們猜測是。那東西能讓人頃刻間昏迷,受害人幾乎不記得當時發生的事。”
“她還好嗎?”
“聽說一直在醫院躺到下午。和身體相比,精神上的打擊更大。而且,三氯甲烷那種東西,聞到的人蘇醒過來也會頭痛。”
青江想起了中野亞實親昵的笑容,昨晚自己走的時候還看見了。亞實竟然會遭遇這樣的不幸,真讓人無法相信。
“聽說昨天這裏舉行了學習會。”
“是的。店員們為提高水平,每周四晚上都要開學習會。”
“中野小姐只在有學習會的時候才開車上班?”
“聽說是這樣,她說車站離家太遠。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青江把臉扭向一邊,“如果我制止她開車來就好了……”
“大家都知道中野小姐開車來的事?”
“我們店的人應該都知道。”
“學習會結束的時間固定嗎?昨天好像開到十一點左右。”
“沒有特別規定,原則上是到十一點,可很多時候要更晚一些。當然,會盡量讓大家趕上末班車。”
“也就是說,昨天并沒有延長,而是正常結束了?”
“估計是。昨晚我沒有參加,不清楚詳情。”
“啊,青江先生休息了嗎?”尾方似乎特別意外。
“去和經營者見面了。一個姓新海的人。”
“咦,這裏的經營者難道不是青江先生?”
“我們是公司運營模式,我是董事。”
回答的時候,青江感覺警察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低了一個層次,似乎在說:原來只是個受雇的店長。
警察詢問新海美冬的聯系方式,青江把她的名片給了他們。
“這家店的事務全權委托給了我。所以,關于中野的情況,我肯定更了解。确切地說,新海也許都不認識中野。”青江覺得不這樣說就太沒面子了。
“明白了,還有一些問題。”尾方吸了口氣,“關于中野小姐遭遇歹徒一事,您有沒有什麽線索?”
“線索?”
“嗯。”
“這個……我怎麽會有線索呢?她說開車來,我一直擔心她會因違章停車而被罰,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那再換一種說法,”尾方想了想又說,“最近中野小姐身邊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比如有人往店裏打電話,或者在外面等着她?”
青江皺起了眉頭。他沒有馬上明白這麽問的意圖,但看到警察們面帶深意的表情,他逐漸明白了。“啊?不會吧?”
“什麽?”
“她……中野難道不是偶然遭遇強盜?你是說罪犯從一開始就以她為目标?”
“目前還無法下結論,也有流竄作案的可能,但那樣案犯應該一直埋伏在不知什麽時候會有人來的停車場。現場光線昏暗,從外面幾乎無法看到車內,可歹徒在中野小姐剛下車時就從背後撲了過去。這樣只能推斷,在中野小姐下車之前,歹徒就知道車裏只有她一個人。”
青江望着尾方的臉。這位無論如何也稱不上英俊的警察,在他的注視下慢慢點了點頭。
青江不知道中野亞實把車停放在怎樣的地方,但他覺得警察說得很有道理。亞實的車是黑色奧迪,一般情況下,人們絕不會想到會是一個年輕小姑娘獨自從車裏下來。
“歹徒會不會平時總觀察那個停車場,所以知道周四深夜會有一個姑娘獨自開奧迪回來?”他試着問道。
“也可以這樣考慮。”尾方點點頭,“我們在周邊進行了調查,但還是想把重點放在能詳細掌握中野小姐行動的人身上。”
這說法很委婉。簡言之,他認為是MON AMI相關人員所為。
“至少,在我身邊沒有幹這種事的人。”
“也許只是您沒注意。最近出現了一些跟蹤狂。”
“她怎麽說?”
“這個,”尾方有些為難地彎了彎眉毛,“以她目前的狀态根本無法回答我們的問題。聽她母親說,根本猜不到是誰幹的。”
平時總是笑眯眯的亞實如今竟處于這種狀态,青江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我問問其他店員。案子的具體情況不能說吧?”
“您看着辦吧。如果不說清楚,估計很難問出什麽。”
“是啊,真不好辦,該怎麽說呢?”
“中野小姐有沒有男朋友?”
“不太清楚。”青江歪了歪頭,“在男店員中倒挺受歡迎,但沒聽說有男友,也許只是我不知道。”
“同事之間經常會談戀愛嗎?”
“這個嘛,偶爾會有,可沒聽說中野有這種事。”說到這裏,青江又看着警察的臉,“您的意思是,我們的店員是罪犯?”
“不是不是。”警察苦笑着擺擺手,“如果有這樣的人,或許能更詳細地告訴我們中野小姐的情況。就像剛才所說,她目前無法冷靜地與我們談話。”
真是這樣嗎?青江望着尾方狡猾的笑容想。
“對了,不知您見沒見過這個東西?”警察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項鏈上的墜飾,雕成了骷髅和玫瑰花的形狀。
青江感覺到脈搏狂跳不已。“這是……”
“您見過嗎?”警察又問了一次,似乎在要求青江先回答問題。
青江的腦海中,各種思緒瞬間交織在了一起。他咽了口唾沫。“沒有,從沒見過。”
話一出口,他馬上感到不安,這樣回答好嗎?“這東西怎麽了?”他又問。
“沒什麽,如果您不知道,就忘了吧。”警察把照片翻了過來。
還有一件事讓青江很在意。他猶豫着是否該問,最後還是問出了口。“那個,只是錢嗎?”
把照片放回口袋的警察眨了眨眼睛:“您的意思是……”
“聽說錢包等東西被偷了,她受的損失只有這些?”
“噢。”尾方點點頭,和旁邊的年輕警察面面相觑,似乎在猶豫,“您是問中野小姐有沒有遭受性侵害?”
警察突然說得如此直白,青江有些不知所措。他暧昧地答道:“嗯,是啊。”
“目前只能告訴您,是否算得上強奸,情況還比較微妙。并非什麽都沒發生,但沒有直接的行為——原諒我們只能說到這種程度,因為涉及受害人的隐私。”
“哦……啊。”
不知是問題已經問完,還是不願被青江追根究底,警察們道聲“打擾”,旋即告辭。
青江又在休息室裏待了一會兒,一邊吸煙,一邊想着他們拿給他看的照片。
雕成骷髅和玫瑰花形狀的墜飾——與他喜歡戴的項鏈上的墜飾酷似。
★5☆
當晚回到家後,青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首飾。他想确認那條項鏈還在不在。平時他總把它放到抽屜裏,但不論怎麽翻找就是找不到。他努力回憶最後一次戴它是什麽時候。大概是一周或者十天前,記不清楚了。他總是心血來潮地決定當天的着裝和配飾。
他想整理一下思路,便手拿啤酒坐在沙發上。突然,電話響了,是美冬打來的。
“剛才警察來了,是關于那個叫中野亞實的姑娘。”
“哦。”看來警察馬上去找了美冬。
“聽說遭遇了歹徒,錢被搶了,好像還被怎麽樣了。不過他們沒告訴我詳情。”
“也來我這裏了。”
“我知道。我不太認識那姑娘,她為人怎樣?”
“很不錯,工作熱心,對客人的态度也好。竟然會出這種事,我很驚訝。”
“對其他店員說了嗎?”
“還沒有。”
“嗯。這事不好說,也許不說更好,免得大家心神不定,影響店裏的氣氛。”
“警察讓我問問大家,能不能提供什麽線索。”
“這種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那些人也會挨個問店員。”
青江也這樣想。
“先不說這個了,警察讓我看了一個奇怪的東西。”美冬的話讓青江吓了一跳,“照片,墜飾的照片,雕成骷髅和玫瑰花樣子的。警察問我有沒有在什麽地方見過。”
青江想,不出所料。事到如今,他開始後悔自己的回答。
“你是不是有和那個一樣的東西?”
美冬還記得。他想起和她見面的時候戴過幾次,她還曾誇獎那條項鏈的款式。
“你有吧?”見他不回答,美冬又問。
“……有。”他只好承認了。
“果然。警察是不是也讓你看那照片了?”
“嗯。”
“你怎麽回答的?說自己也有同樣的東西?”
“沒有,我說沒見過……”擔心會因此事受到指責,他接着說道,“我覺得這樣說好。如果說自己也有同樣的東西,我擔心被無故猜疑。”
“真是這樣……警察跑來問我,我就猜可能是這樣。”
“美冬,你怎麽說的?”
“我說沒見過。我裝糊塗完全沒有問題,但你最好實話實說。那些警察肯定會拿着照片到處讓人看,說不定會有人說那是你的東西,那就麻煩了。”
“我也在後悔。”
“那麽,那條項鏈在你手上?”
美冬的問題正中他的痛處。他手握無繩電話,歪了歪臉。
“到底怎樣?還沒确認?”她有些着急地問。
“不,已經确認了。”
“在你手上?”
“這個……”他支吾着。
“沒了?”
“我估計混在什麽裏面了。”強烈的不安又湧上青江心頭。他放首飾的地方是固定的,不論多麽趕時間,如果不放好心裏就不舒服。
“快好好找找,找不到你就麻煩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語氣不禁有些粗暴,他嘆了口氣,抱歉地說,“對不起。事情太突然了,有點焦躁。”
“我也說得太誇張了。并不是在懷疑你,可最好作好充分準備。”
“我再仔細找找。”
“這就好。另外,還有件事讓我很在意。”
“什麽?”
“你用EGOISTE吧?”
“EGOISTE?香奈兒的?”是男士香水。“有時會用。”
“哦,果然……”美冬似乎在電話的另一端思索什麽。
“怎麽?EGOISTE有什麽問題?”
“不清楚。警察問了個奇怪的問題,說和你見面時聞到一股香味,問你是不是用香水。他們沒問你這個?”
“沒問。這什麽意思?”
“我對他們說,美容師要和顧客近距離接觸,有人為了消除體臭會使用香水,估計青江也是如此。但我總有些不放心,他們像是随便一問,可也許帶有什麽目的。”
青江回想起今天來的警察的表情。他們似乎并未懷疑什麽,實際上卻在多方面細致觀察。
“那條項鏈如果找到了,就告訴我一聲。”
“嗯。讓你擔心了,對不起。”昨天扔下一句話就從美冬面前起身離開的青江,現在卻非常感謝她的夥伴意識。
挂斷電話,他又開始尋找項鏈。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卻一無所獲。
又過了三天,中野亞實仍未來上班。
“亞實怎麽樣了?她家裏有沒有來過電話?”青江問旁邊一個姓鶴見的男店員。
“好像沒有。”鶴見搖搖頭。
“會不會要休息一段時間?那麽我們也要考慮對策……真麻煩。”
“昨天裏美好像去看她了。”
“鶴見!”正在作營業準備的裏美嚴厲地瞪着鶴見。裏美是一年前來這裏工作的,之前在其他店工作過三年。
“哦?”青江看着裏美。
她點點頭,感覺十分勉強。看樣子她不想讓別人說這件事。
“亞實現在幹什麽呢?”
“幹什麽?沒幹什麽……”裏美低着頭。她不想直面青江。
“看上去精神好嗎?”
裏美沒有回答,只微微歪了歪頭。
“怎麽了?你不是去見亞實了嗎?自然知道她的情況。”
“青江,你難道不知道她出了什麽事?”裏美翻着眼珠看着他。
青江猶豫片刻,點了點頭。“知道。”
“那你應該清楚,她精神不可能好。”
“這個,當然……”青江語塞了。這時他才發現,周圍的店員都在注視着他。
“估計亞實近期無法上班。”丢下這句話,裏美就從青江面前走開了。這似乎是個信號,其他人也都繼續忙起手頭的工作。沒有一個人過來和青江搭話。
青江昨天就發現店員們的樣子怪怪的,平日歡快的氣氛蕩然無存,所有人都不太說話,似乎心裏藏着什麽秘密。他察覺到大家都已知道亞美的遭遇,或許已被警察詢問過。
難道是那條項鏈?也許有店員想起了青江曾戴過相同的東西,猜測他和事件有所聯系。
這天剛要下班時,青江的手機響了,是尾方打來的,說希望能和他見面,會在他公寓前等候。青江心裏犯着嘀咕,還是答應了。
“再次打擾,真對不起。”尾方禮貌地低頭道歉。對方過于禮貌,在青江看來,愈顯心懷叵測。
警察們定好了談話地點,青江默默地跟上。是附近的咖啡館,就是前幾天和美冬見面時去的那家,不知是否出于偶然。
“上次見面時,青江先生是不是有一個錯誤的判斷,或者說是誤解、武斷?”要了三杯咖啡後,尾方開口說道。
“什麽事?”
“這個。”看到警察拿出來的東西,青江想,果然是這個——那張項鏈的照片。
“對此,我正想找您解釋。”
“聽您這麽說,您的确曾見過這個?”
“我有一個和這個相同的項鏈,但上次脫口說出從未見過。”
“噢,為什麽要撒謊?”警察特別強調了“撒謊”兩個字。
“我認為,自己有相同的東西,但和此案無關,怎麽說呢,不想給警察的工作造成紛擾。”
“也就是說,您是為我們着想?”
“不,也不是這樣。”青江冷汗直冒,從口袋裏掏出了手絹。咖啡端上來了,青江馬上喝了一口,他的喉嚨幹得快冒煙了。
“之後我們又問過幾個人,包括您的同事。有人說曾見您佩戴過相同的項鏈,而且不是一個人這樣說。”
“我們店的員工估計都能認出。”青江的聲音變得很小。
“哦,想聽您親口解釋這件事,這樣我們也就省事了。”
“對不起。說實話,我是不想遭到奇怪的誤解。”
“具體指什麽?”
“這個……”青江看了看警察的臉,不禁打了個激靈。他們嘴角略帶微笑,眼神卻極其冷酷。“我猜那條項鏈和案件有關,如果我說有同樣的東西,擔心會被懷疑……”
“您說得沒錯,我們認為它和案件有很大關系。跟您直說吧,這件東西就遺落在中野亞實遇襲現場,鏈子斷了。但我們并未認為那肯定是案犯遺落的,我們還沒單純到這種程度。可你有完全相同的東西,卻故意隐瞞,這就有些異樣了。”
“您先等一下,”青江瞪圓了眼睛,“我真的與這件事沒有絲毫關系。隐瞞了項鏈的事,我向您道歉,可只不過是碰巧有相同的東西。”
尾方依然用冷冰冰的目光注視着他,喝了一口咖啡。“碰巧?”
“碰巧。”青江重複道。
“那麽,不好意思,能去您的住處看一看嗎?”
“啊……”
“希望您能給我們看看,”尾方微笑道,“那條項鏈。”
青江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這個……”他把手指插到頭發裏,用力撓着腦袋,“前幾天我就開始找,可好像弄丢了。”
“丢了?”尾方睜大了眼睛,旁邊的年輕警官咬了咬下唇。
“不,這個,如果再仔細找找,可能會找到。”
“現在手頭沒有?”
“手頭是……估計在屋子裏的什麽地方。”
“明白了。”尾方向同事使了個眼色,後者在記事本上寫了什麽。青江非常在意他寫的內容。
“案發當晚,您沒有參加店裏的學習會?”尾方問道。
“嗯,上次也說了,我去見新海了。”
“這事已向新海女士确認過了。聽說是從十點開始,談了四五十分鐘,沒錯吧?”
“差不多。”
“聽說就是在這家店。”
“是。”青江想,警察把自己帶到這家店,果然不是偶然。
尾方環顧店內一圈。“和新海女士見面後,您幹了什麽?”
“當然是回住處了,就在旁邊。”
“之後呢?”
“之後……您是問我幹了什麽?”
“是的。”警察點點頭。他說話彬彬有禮,卻流露出一種高壓的氣勢。
“沒幹什麽。吃點東西,喝了啤酒,然後就睡了,可能還看了電視。”
“什麽節目?”
“啊?”青江有些不知所措,“我沒記住,沒有認真看。您為什麽要問這個?簡直像在調查我的不在場證明。”
警察對此并未否認。他拿出一盒七星,叼上一根,用一次性打火機點着,動作不疾不徐,爾後慢悠悠地吐着煙。“從這裏到中野亞實小姐出事的駒澤大概需要多長時間?開車也就二十分鐘,不對,十五分鐘吧,也許更短。”
“等一下,你們在懷疑我?當然,現場遺落了和我佩戴過的項鏈相同的東西,我多少有點嫌疑也沒有辦法,但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呢?”
“每個人都會這樣說。”年輕警察不客氣地說。
“別亂說。”尾方責備一聲,又注視着青江,“鎖定嫌疑人是我們的工作。案件發生後,這世上的人全是嫌疑人。我們會懷疑全世界的人,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然後再通過物證和案情慢慢排除很多人。從這個意義上說,青江先生,從一開始我們就在懷疑您,店裏的所有員工也一樣。懷疑您的程度要高于他人,就像您剛才所說,因為有項鏈。如果想把您從嫌疑人的名單中排除,就需要比其他人更有力的理由。唉,我這份工作真是煩人。”
“我為什麽要襲擊中野?只被搶了兩萬日元吧,我怎麽可能為這點錢幹出那種事情?”
“搶錢只是一種掩飾,罪犯另有企圖。他想要的是中野亞實的身體,但通過搶錢,可以僞裝成流竄犯所為。我們是這樣看的。”尾方說。
“我對中野不感興趣。”
“這個別人就不知道了,至少您喜歡她是事實,對吧?面試并決定錄用她的人就是您。”
“我喜歡的是她的人品和工作态度,并非對她本人感興趣。”
“剛才不是說了嗎?這種事別人不知道,只有您自己清楚。換個話題吧,青江先生,您今天沒噴香水?”
“香水?”青江想起了美冬的話,“有什麽問題?”
“聽說您總愛噴香水。上次我們去店裏時,您身上散發出好聞的氣味。是什麽品牌來着?”他問旁邊的同事。
“EGOISTE。”
“對對,是EGOISTE,聽說是香奈兒的産品。這麽大年紀了才知道,還有男士專用的香水。”
“這又怎麽了?”青江有些焦躁。
“第二個遺留物,”刑警說,“反正早晚也會知道,就告訴你吧。案犯好像用了香水。”
“這又能說明什麽?用香水的男人多的是,EGOISTE也并非什麽罕見的東西。”青江的聲音有些顫抖。
“先不說這個了。遺留物不光這些,還有很多,比如現場采集到的毛發、車上留下的指紋等等,這些很快都會查清。最後再問一次,既然那條項鏈沒在您手上,那您最後一次佩戴是什麽時候?”
“大約十天前,記不太清了……”
“哦。如果找到了,就給我們打電話。當然不用多說了,那對您來說非常重要。”
尾方招呼同事一聲就站起身。青江伸手去拿賬單,早被尾方搶去。
“我來買單。”他微笑道。那眼神好像在說,不能讓嫌疑人請自己喝咖啡。
回到房間後,青江好長時間腦子裏一片空白。自己什麽都沒做,卻感覺被什麽東西緊追不舍。腦海中浮現出中野亞實的面孔,她懷疑青江就是襲擊她的人。裏美聽亞實這樣說,便把這事轉告大家,于是所有店員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着青江。
“開什麽玩笑。”他不禁自言自語。正在這時,電話響了。
“喂,我是青江。”
“是我。”是新海美冬。不知為何,一聽到她的聲音,他輕松了許多。
“找到項鏈了?”
“沒,反倒越來越怪了。”青江詳述了剛才和警察的談話,現在能依賴的只有美冬了。
“怎麽會這樣?”美冬憤憤不平地說。
“莫名其妙。先是項鏈,又是EGOISTE,怎麽會有這麽多偶然重疊在一起?”
“這應該不是偶然。當然,我并不是說就是你。”
美冬的話讓青江一時張口結舌。這番話并非令他意外,他自己也隐約感到了。
“你會不會被什麽人陷害了?也許有人故意遺落項鏈,身上噴了相同的香水,目的就是讓你當替罪羊。”
“這事我也想了一下。”
“有沒有這種可能?”
“不清楚,誰會這麽幹?”
“肯定不是店裏的員工。如果你出事了,店會面臨存亡危機,他們也會失去工作。”
“那會是誰?”
美冬沉默了。青江覺得她不是在思考,而是在猶豫該不該說。
“你也許過于引人注目了。”
“嗯?什麽意思?”
“說到超級美容師青江真一郎,現在比那些普通藝人的知名度都高。你認為所有人都喜歡這種狀況?在美容行業裏,會不會有不少人想盡一切辦法去打擊別人呢?”
“就算是這樣,會幹這種事嗎?”
“你根本沒看清自己目前的處境,才會有想單幹等不切實際的想法。”
青江手握無繩電話,歪了歪臉。“現在我不想談這個問題。”
“是啊,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總之,我認為有人設了圈套,而且完全套住了你。”
青江想不出如何反駁。這種解釋比認為不幸的偶然反複發生更容易讓人接受。“該怎麽辦呢?”
“最好的辦法是找到那條項鏈,但估計不可能了。遺落在現場的項鏈肯定是你的,被人從你的房間裏偷出來,又故意遺落。”
“從這裏……”他把話筒貼在耳朵上環顧室內。似乎沒有被人闖入的痕跡,但只要找到了想要的項鏈,也沒必要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
“等我三天。”美冬說,“三天內我會想辦法解決。這幾天你會很難熬,但還要去上班,一定要挺直腰板,明白嗎?”
“明白。你說想辦法,能怎麽辦?”
“這個就交給我吧。另外,你我的談話內容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知道。”
“那麽,三天後的晚上我給你電話。”她挂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青江嘆了口氣。剛向美冬提出要另立門戶,不想現在給她添麻煩,但自己沒有信心妥善解決目前的難題。她說會想辦法,不知有怎樣的手段。青江根本猜不出來。
三天後的晚上,美冬果然打來了電話。
“你還記着那家叫‘SIRUKI’的店嗎?”
“六本木馬路的那家?”
“嗯,歐式料理,大約兩個月前去過,之後你又去過嗎?”
“沒有,就去過那一回。”
“太好了,那就沒問題了。聽着,你明天先去那家店,好像下午五點開門,你盡量一開門就進去,然後問店員……”
美冬的指示并不難,卻讓青江驚愕不已。他有一大堆問題想問,但她沒有給他機會。
“不用想太多。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擔心。明白了?”
“嗯。”他只能這樣回答。
第二天,他按照美冬的囑咐去了位于六本木的SIRUKI。那家店在三樓,內部裝飾古色古香。
一個身穿黑色制服、瘦得頰骨突起的男人走了過來。“您一位嗎?”
“不,我不是來吃飯。”青江揮揮手,“兩周前我來過,好像落下了一件東西,是一條項鏈。”
那人似乎想起了什麽。“是和您一起來的女士佩戴的?”
“不,是我戴的。”
“什麽樣子的?”
“銀的,帶有墜飾,雕成了骷髅和玫瑰花的形狀。”
“骷髅和玫瑰花。”黑衣男人重複了一遍,“您稍等。”他走進裏間。
等待的時候,青江坐立不安。美冬說都安排好了,但真的可能嗎?這家店也許和她有某種關系。但她再三叮囑青江,在店裏千萬不要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