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千金散盡還複來(1)
更新時間:2016-12-27 17:00:03 字數:4670
因著她和戰止的朝夕相處,雖然還不到坐卧行止都在一起,但是她清楚的感覺得到戰止其實是明白她是會做什麽事的人,就算她不解釋,或是解釋得不盡完善,他都能很自然的接受。
被人這樣無條件的信任,有時她也會惶惑,自己能拿什麽出來回報他?
在現代,人人都渴求著靈魂伴侶,但又有多少人能得到那樣的人,那種快餐愛情的年代,靈魂伴侶可遇不可求,更多的人窮其一生都是錯過的。
她從來沒想過在這保守又閉塞的古代能有個懂她,了解她,明白她的男人,莫非她那孤苦的上一世,加上吃苦耐勞的這一輩子,在那些說不出道不明的個中苦楚裏,老天爺在百忙之中看見她了,将他給了她做為補償?
愛情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她知道自己太重感情,所以從不讓誰輕易走進自己的內心,可一旦在乎了,那個人就是走進她心裏的那個人了。
她能回報他的,也就只有自己全心全意的一顆心。
“肖大娘,深姊姊,淺姊姊,大家都早,我來了!壯哥兒,上學要遲了,你快點!”過了個冬天,身高往上竄高一截的戰冽背著書包,神清氣爽的出現,尾随而至的是戰止。
戰冽一身的月白衫子,戰止卻是雲青的領,紫青的衫,岩灰色馬褲,簇新的布鞋,要不是他那把胡子,好吧,其實也不賴,簡直稱得上是俊逸非凡了。
看起來大夥今天都有志一同穿上新做的春衫,而戰止看她的眼光裏也有幾分不同,她不施粉黛,素顏象牙膚,飽滿的額頭,宛如天鵝般修長的脖頸,那樣靜靜坐在那裏,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素雅得令人移不開眼睛,相較大半年前剛認識她那會子,她身上的冷清已然褪去不少,身上也添了許多沉靜。
邬深深發現他的視線毫不掩飾的帶著熱烈而奔騰的感情,不自覺嬌嗔的瞪了他一眼。
“冽哥兒吃過早飯了嗎?”肖氏溫柔的笑著,對戰冽噓寒問暖。
“還沒,大哥做的飯要不是焦了,要不就很難吃,還是淺姊姊的飯菜最好吃了。”
他話才說完,頭上便挨了戰止一個栗爆。
戰冽“哎喲”喊叫,嘟起嘴來,“人家說的是大實話嘛。”
“就在我家吃吧,我二姊做了很多餅,還有你愛吃的炒雞蛋。”壯哥兒指著大圜桌上擺好的飯菜,得意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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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洗手,你知道那菜團子裏面包什麽餡嗎?”戰冽一看那黃燦燦的炒雞蛋、開胃的大拉皮,用菠棱菜榨汁混入面粉裏揉成翠綠可愛的菜團子,口水已經泛濫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是我最喜歡的豬肉蘑菇餡。”壯哥兒瞞嘀咕咕的領著戰冽去洗手,其實真的用不著他帶領,戰冽也知道邬家的洗手井臺在哪裏,這些日子耳濡目染,他太知道來邬家吃飯首要的事就是要洗手,因此不用大人吩咐,為了吃上一口邬家二姊的好吃食,當然得先把手洗幹淨啦。
一家人熱絡的吃過早飯,該收拾的人負責收拾,該上學的手牽手上學去,至于戰止和邬深深漱了口後,邬深深道:“我們去一趟鎮上吧,把積在手頭上還沒辦的事給辦了。”
“我去和陸大叔借牛車。”他總是先想到她。
“牛車就甭借了,散散步好嗎?”
戰止看著她慧黠的眼神,勾唇一笑,“得令!”
于是,趁著太陽還未出來,邬深深帶上了銀子,小兩口出門了。
戰止和邬深深到了鎮上就去了牙行,接待他們的是個臉上看起來有幾分滄桑閱歷的漢子,姓許,聽說他們要買荒地,略略有些訝異,不過倒也沒說什麽就是。他幹這牙人半輩子,遇見的買家諸多選項裏荒地是最乏人問津的,就算真的開墾了,也不見得就能産糧食,這對小夫妻……姑娘是系著大辮子的,莫非是兄妹?倒是稀奇得緊。
他也不含糊,很快照戰止的要求找到兩塊荒地,一塊距離沙頭溝太遠,四周也無山陵池塘,別說照看不方便,買下來也是無用,邬深深毫不考慮的否決掉,另一塊地位在鎮子外北面六裏處,中間帶有河流經過,那片地少說有七十畝地,要價一百二十五兩。
兩人對看一眼,心想要是買下,不管想圈多少鹿都不成問題!
許牙子告訴他們這塊地是公告後賣不出去再折數的價錢,他們若真有心要買了,是撿到天大的便宜。
也對,七十畝地,要價一百二十五兩,也就是說每畝地不到二兩銀子。
不過,不管要買什麽東西,總要親眼看過才算數,許牙子說他手頭上有些雜事要處理,和戰止約好一個時辰後在鎮口見,再帶他們去看地。
戰止瞄了邬深深一眼,見她點了頭,兩人便離開牙行。
“我們買一輛馬車吧,有輛車,往後你我要出門辦事都方便,老是靠兩條腿實在不便。”這男人性子沉默,無論她要做什麽,從不指手畫腳,全憑她自己作主,可并不代表她不尊重他。
“好。”
于是他們去了鎮尾的車馬行。
邬深深安靜的坐在車馬行的待客廳裏吃茶歇腿,讓掌櫃的帶著戰止去看馬車。她一直有種觀念,男人天生血液裏對車子、機械這類東西的直覺就是比女人強,與其她跟著去說東道西,不如全權交給戰止,她在一旁等著就好了。
一刻鐘後,戰止和掌櫃兩人回來了,戰止輕拉她的手。“我帶你去看馬車,要是不喜歡我們再換。”
車馬行外是寬闊的廣場,廣場上停著一輛黑漆平頭馬車,車子看起來古樸不起眼,沒有任何花紋雕飾,邬深深不說好壞,進了車內梭巡一遍,車內意外的寬大,就算坐上好幾個人也不成問題。
“馬是上好的,力氣大又溫馴,是我們車馬行裏最聽話的牝馬。車架子是結實的榆木,跑起來絕不颠簸。”掌櫃的說得天花亂墜。
這時代的馬車再舒服哪能和現代的轎車和飛機比,不過,邬深深還是笑笑贊同掌櫃的話,對戰止點點頭。
銀貨兩訖,邬深深花了二十七兩銀子,買了這輛馬車。
“那就由小人來替夫人效勞。”戰止做了個彎腰邀請邬深深上車的動作,他不介意當一回車把式。
邬深深掩不住喜悅。“我坐車轅和你作伴吧。”哪有他駕車自己坐馬車裏的道理,這不是把他當車夫使了?
“請夫人不要剝奪小人的樂趣。”
“那你可要把車駕好,要是颠了本夫人,可有得你苦頭吃的。”她看得出來戰止的躍躍欲試,故作兇狠狀,其實雙頰帶著止不住的歡意。
“遵命,夫人。”
邬深深故作姿态的扶著戰止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對戰止來說不是什麽新鮮物,他只是想讓邬深深舒服的坐著馬車,邬深深也能體會到他的用心,上車後車輪辘辘轉動,邬深深把車窗打開,春天是最好的季節,繁華似錦,風也不寒,邊欣賞著春色,很快來到鎮口。
許牙子已經等在那裏,駕著的是一輛無頂馬車。
許牙子看這兩人穿著普通,細看也就是細棉布料而已,以為他們的代步工具也不會太稱頭,哪知人家駕駛的是黑漆平頂馬車,他不禁在心裏慶幸自己沒有以衣冠取人,之前在态度上也沒什麽不妥,要不好好的買賣要是因為态度上一個差錯,煮熟的鴨子也有可能飛掉。
他偷偷捏了把冷汗,領頭便往北面而去。
來到那塊荒涼的土地,兩人慢悠悠的逛了一圈,邬深深意外的發現它靠的山郁郁蒼蒼,似無人跡去過,又見那河流足以哺育衆多的鹿口,她站在河邊想了許久,即便人遷居到此處,也不是不能。
向來,能讓人安居樂業的地方便是水源處,只要有水,人就能在那塊土地上活下去。
邬深深決定要買下。
三人重新上車回到牙行,許牙子拿了契書,邬深深付了銀子,又去了衙門,讓小吏上檔建冊,交了一成稅款,那地契上就寫上邬深深的名字。
三人離開衙門時,邬深深給許牙子包了五兩銀子的紅包,許牙子暗中掂了下紅包裏的重量,沒想到自己除了衙門那邊可以分到些銀子以外,買家還打賞這麽多,這态度就更加謙恭谄媚了。
“小女子還想在鎮上找一處小宅院,想托老丈找找有無好地點。”
邬深深給了他這麽大個紅包是另有所圖,她覺得與其自己不知深淺的到處去看鋪子,勞心又勞力,不如交給專業的人,許牙人拿了她給的甜頭,不怕他不盡心盡力。
“小娘子想要幾進的院子?帶庭園嗎?”
“二進院子,帶庭園。”
“為了慎重起見,過幾日小人給小娘子回消息可好?”房子要賣的多得是,可真要住得舒服又中意的,真要花心思去找。
“那就勞煩老丈了。”她也不啰唆。人家都說慎重起見了,自然是需要時間。
回程,邬深深坐在車轅上,和戰止兩人各啃著一顆香脆的大蘋果,她忍痛掏出私房買了簍,為著慶祝買到一塊算得上物廉價美的荒地,不過兩人一路奔波,都快正午了,茶水也沒能喝上一口,見著汁多味美的蘋果,再也不客氣了。
戰止兩三口啃掉一顆大蘋果,邬深深随手又給了他一個。
“怎麽改變主意要買宅子?不是想開榨油坊?”戰止漫聲問道。
“我想把家搬到鎮上,鎮上的生活條件比屯子好,也能遠離邬老家遠一些。”有邬老家那幾口只想不勞而獲的人在,住在屯子裏就不是個事兒,她不想辛苦打拚來的産業還要被人理所當然的觊觎,一想到這事,睡也睡不香,既然這會子自己有能力了,自然有多遠就離多遠,眼不見為淨。
至于榨油坊,是為了等大豆收獲時可以用來榨油,以自家收獲量為大宗,旁人所有需要為輔,生産出來的油料可以批發給雜貨鋪或是油行,單純的制造,把販賣之事交給別人,不複雜,又如果有賺頭,到時候看情況自己全部攬回來自産自銷也是個法子。
“你想把榨油坊開在那荒地上?”戰止見微知著。
“到時候鹿群總要請人看顧,那塊地那麽大,旁邊若綴個榨油坊,多幾雙眼睛互相監視,沒有壞處。”
“不過,你想買二進的宅子,手上的銀子還夠嗎?”瞧著把蘋果啃得只剩下核子的邬深深,戰止發現自己問完後,她本來明媚的臉忽地呆滞了下,随即把手上的果核給扔了。
戰止還真是問到點子上了,邬深深手上也就剩下一兩多一點的錢,別說在鎮中心想買間宅子,就連買間茅房都成問題。
不過她很快就振作起來。“咱們把買房子的消息放出去,不見得許牙子找的房就能合意,再說買宅子也不是買饅頭,說買就買,他慢慢幫我們找,我們慢慢攢銀子,總能買到合意的宅子。”
“你不考慮向我開口嗎?買宅子這點銀子我還是有的。”戰止這回倒是爽快的揭了面紗。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少家底,不過我知道現在的你挺窮的,用錢的地方多了去,我沒辦法替你上山打老虎,所以買房子的事就讓我自己來吧。”
想替父親正名,洗刷戰氏一族的冤屈,她知道這是戰止一心想做的事,也是支撐他把日子過下去的目标,而那麽一條漫長艱钜的路,那些困難的事情她幫不上,所以,她做自己能做的,不給他添麻煩,只要他在她身邊,就是最大的幫忙。
人生,要嘛平平淡淡,求無病無災,吃飽穿暖,像她:若背負了許多,那道路就不會那麽平坦。既然他決定要往那條不平坦的路走去,她也只能支持。
“深兒……”戰止抛了馬鞭,一把抱住邬深深,忍不住抵了抵她光潔的額頭,堅強的面容陡然崩潰,疼痛的滋味鮮明的滾過心間。
“無論如何,我……都會陪你到最後的。”她低語。
戰止攬緊了她,這女子讓他想呵護想珍惜,也貪心到一輩子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