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
麽?”花酌酒會出現,她也很意外。
“他說是為了報恩。”無生雙臂交叉在腦後倚在床尾道:“他說欠你一命,然後,蕭崇河就在他胸口刺了一劍。”
無聲盯着她的眼睛,“你覺得,蕭崇河這麽做又是為什麽?”
少艾垂眸不語。
無生代她說出口,“他在幫花酌酒還情。”
江湖人十分看重恩情,花酌酒說出少艾對自己有恩,蕭崇河便知道兩人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但是他依舊選擇幫助了花酌酒。他險些奪走花酌酒的性命,花酌酒幾乎為少艾拼了命,那麽,這一命之恩便可以算是償還,此後,花酌酒再不背負恩情,也就沒有了與蕭崇河敵對的理由。
這個道理,少艾也懂。但無生想和她說明的并不止于此。
“真可笑啊,你們兩個這麽拼命,都不過是為了還情。花酌酒自稱你對他有一名之恩,而那個人......”無生臉上沒有笑意,“他撫養你長大,培養你成才,這恩情,你也算還了。”
“所以你沒有出手。”少艾擡頭。
無生笑吟吟地看她,“上一次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既然合作,在那之前,我便不會對你動手。”
少艾緩緩吐出一口氣。
“還有,那枚指環我已經還回去了。”
少艾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擡手一看,果然指間已經沒有那個熟悉的銀環。
她自己的指環在與謝華裳擊掌過程中徹底崩碎,但是姬白練卸力得當,指環完好,才被她借用,如今還回去也是物歸原主。
只可惜她指間沒有了佩戴多年的指環,手指不自覺摸索着中指,一時有些不習慣。
但這些問題很快就不成問題,因為少艾發現了另外一件事。
她低頭時忽然意識到,自己穿了一身青衣。
從黑衣,到青衣,顯然,有人給她換了衣服。
顯然,換衣服的人,除了無生,不作第二人想。
作者有話要說: 又好久沒更新,我的錯...
☆、絕殺令
少艾并沒有及時發現這一境況。
醒來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查探身體,身體沒有大礙,自然也就不會再去注意衣服,以至于現在才發現這個問題。
她擡頭看向無生。
無生歪了歪頭。
“我的白螺呢。”
衣服是誰換下的并不需要猜,這種事情也不是發生一次兩次了,年幼時他們一同訓練,多少次血雨腥風中度過,活命才是最重要的,早就磨去了性別造成的那點羞赧。
無生對此并不意外,抱肩的手一松,手中已然多出一個白螺,掂了掂道:“這東西你保護得可真好。”
“給我。”
無生扔過去,慢悠悠道:“青衣白螺,可真不适合你。”
少艾目光快速掃過他已然換上的灰衣,“灰色倒是很适合你。”
非黑非白。
少艾将白螺系在腰間,嘗試着動了動身體,沒有成功。無生站起身來,悠悠嘆息一聲,“你可知你睡了多久?”
“幾天?”
無生比了一個“二”,“你這還算好的,但是立刻下床還是不要強求了。”他努了努下巴,“那兩個房間的人可是到現在連個動靜都沒有。”
少艾又何嘗不知?
她沉默片刻,“我想去看看他們。”
一個師父,一個竹馬。
“誰讓你是醫生,醫者仁心,想看就起來吧。”無生也沒有再阻止,到床頭挺着,看少艾到底還是掙紮着下了床,十分自然地伸手扶上她手臂,漫不經心一句,“可別倒了。”
與死亡同行的人往往都會具有不錯的醫療素養,但也僅限于對傷口進行簡單處理,尋找一些常見藥物,再多的,就只有輸送內力。要說無生還有什麽法子,那就是少艾給他配置的大量藥物。其餘的,也是愛莫能助。
少艾醒來後只需要判斷自己的身體狀況,立刻就能夠推測出無生的處理情況,因此才打算親自來看一眼。然而看了這一眼才發現,她還是想多了。
花酌酒蒼白着一張臉躺在床上,傷口包紮妥當,暈染出的鮮血可以判斷出傷口位置。這一劍十分驚險,若不是蕭崇河把握得當,恐怕真能要了他的命。
“那個人我抗也就扛了,畢竟是尊主,但是這小子......”無生有些嫌棄地撇嘴,“和我可沒什麽關系,還這麽重。”
少艾診脈結束,瞥他一眼,“你一點內力都沒給他。”
無生聳肩,“真不巧,我給你療完傷內力就耗光了。”
完美的理由。
少艾沒有多說。
相識十多年,她很清楚無生的性格,哪怕臉上笑眯眯的,也遮掩不住骨子裏的冷,不是他在意的人,他連看也懶得多看。他能夠将花酌酒“捎”回來已經十分難得。
她的計劃中可沒有花酌酒。
少艾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無生搖頭,“應當是偶然。”
偶然?
一番偶然就能夠在雪山中出手搭救?
但若不是偶然,又怎麽會遇到偶然出現的少艾?
無生勾起嘴角,“我覺得你更應該好奇的是我們的尊主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頓了頓,俯下身湊近少艾耳邊,聲音放輕,“是什麽緣故,讓他不顧寒毒不顧追殺登上雪山,沒有帶一個烏衣衛。”
不上雪山,寒毒不會發作,功力不會大損,傷勢不會如此之重。
少艾道:“我要去看師父。”
無生低低地笑。
如果說花酌酒沒有得到最妥善的安置,這還在少艾計劃當中,那麽來到姬白練房間看到他的情況後,少艾便不自覺皺起眉毛。
無生慢她半步擡腳踏入。
姬白練就躺在床上,一身染了血的衣服被撕扯地亂七八糟,依舊穿在他身上,看起來狼狽不堪。
這與往日裏總是一身白衣如雪的姬白練完全不符。少艾甚至無法想象姬白練會穿着這麽一身褴褛的衣服在床上躺上兩天,一股強烈的違和感湧上心頭。
她扭頭看無生,“沒換衣服?”
無生看似無辜,“我可不敢動他。”
少艾壓了壓心頭的別扭,來到床前查看了姬白練的外傷。不重,但很多。按上手腕查看脈象,過了半晌,又小心放了回去。
“怎麽樣?”
很糟。
非常糟。
所以少艾沒有回答。
無生代替她說出口,“他體內已經是混亂一片,功力破碎,寒毒四散,還有各處內傷淤積,即便醒來,恐怕也無法重回巅峰。”
少艾看着姬白練白得沒有血色的臉,想到記憶中的師父,似乎總是一副血氣不足的蒼白模樣,又總是一身白衣,令人聯想到冬天裏的雪。他對人也總是疏冷,唯獨對她的時候,總覺多了那麽點帶着微涼氣息的溫柔。
或許因為她體熱,或許因為他體寒,無論什麽時候,他身上的溫度似乎總比她低上那麽些許,那是毒的作用,她很清楚,但是此刻她卻又有些迷惑。
這是她第一次為姬白練診脈,卻診出了些奇怪之處。
無生察覺異常,“怎麽,有什麽問題?”
少艾道:“沒有。”
只不過姬白練體內的毒似乎有些奇特。
少艾正想着,又有所察覺,感到姬白練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擡眼,正對上姬白練剛剛流露出的目光。初時有些茫然,但很快,又恢複她常見的溫涼。
無生立刻跪下,“尊主。”
姬白練這才轉開視線,聲音有些幹啞,“出去。”
姬白練的房間,輕易不許人進入。
無生聞言立刻後撤退出,自始至終沒有擡頭。
姬白練又看向少艾,“我睡了多久?”
少艾倒茶道:“兩天。”
姬白練扶床坐起,喝過茶水,才擡手道:“誰動過我的指環?”
果然,武器被人碰過,姬白練很快察覺。
“我借用了一下。”
姬白練點點頭,似乎沒有察覺一身血污,目光落在少艾身上,“你傷勢如何?”
“還好。”
他輕咳兩聲,“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無生的出現在他意料之中,但是花酌酒的出現倒是令他有些驚訝,他眼中似有波動,忽然笑了,“為你而來?”
“報恩。”
姬白練臉上笑意竟然又多了幾分,“那他可願以身相許?”
少艾一時愣怔。
她居然能從姬白練口中聽出這樣打趣的話?
但很快那一點打趣的意味便消失不見,他面色平靜道:“我時日無多。”
少艾垂眸。
姬白練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想問什麽就問吧。”
少艾直接道:“是什麽人傷了你?”
“紫金閣、謝家寨和一個人。”
紫金閣、謝家寨,這兩個少艾并不奇怪,但是最後的一個人......
“什麽人?”
姬白練笑了,“仇人。”
若是平常,到這裏,少艾便不會再問,但這一次不同,少艾竟開口道:“仇人?”
姬白練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繼而笑開,“是,仇人。”
少艾沒有說話,在少許等待後,姬白練再次開口,“紫金閣為何會追殺我,你可清楚?”
少艾道:“不清楚。”
“謝華裳是為了師父的仇,她既然親自來了,便不會再找殺手。我平素不出山莊,作為木蘭山莊莊主不結仇怨,能夠引來殺手的便只有另外一個身份。”
兩人都清楚指的是什麽:烏衣衛。
“想必已經有人清楚我就是烏衣衛。”姬白練說話時語氣淡淡的,似乎不以為意,又好像漫不經心地提起,“你前些日子與紫金閣交涉得如何?”
“暫無結果。”
姬白練點頭,從懷中取出一物,遞給少艾,“你可知這是什麽?”
少艾低頭,便看到手中的是一塊黑漆漆的令牌,染了一片血漬,但依舊可以清晰看出上面雕出的一個字:殺。
她眼中閃過一道異色,“不知。”
“這是絕殺令。”
姬白練有些氣力不濟,歇了歇才接着道:“凡接到令牌的人,都會對指定人進行追殺。”
少艾直覺這令牌沒有這麽簡單。
“只不過這令牌比較特殊,”似明白她的想法,姬白練解釋道:“發出的人特殊,接受的人特殊,獎勵特殊,要殺的人......”頓了頓,“也特殊。”
少艾握緊了令牌。
她隐約有些明白。
“發出令牌的是皇帝,接受令牌的是皇衛,獎勵是地位,要殺的人......”姬白練停頓,含笑的目光看過來,卻沒有說下去。
少艾替他做出了回答,吐出三個字:“烏衣衛。”
烏衣衛代表一個組織,同樣代表一個地位。而烏衣衛中,其他所有人都是烏衣,唯有地位最高的那一個人可以被稱為烏衣衛,而這個人,在所有烏衣口中,便是“尊主”。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不長,到這裏應該有一半了
☆、一言為定
少艾定定道:“皇帝要殺你。”
姬白練點頭。
那麽,最後那一個人恐怕便是皇帝親自出動的殺手。
“為什麽?”
“因為該換人了。”姬白練嘴角含笑,“只有前任死了,後任才能繼位。”
“皇帝知道你的毒?”
“嗯。”
“他知道你......”
“知道。”
“那為何不能等到你......自然死亡?”
這個問題,姬白練沒有回答。
少艾看了看他,剛剛醒來就說了這麽多話,顯然精力不濟,便沒有繼續追問。
反而是姬白練有些勉強地接着道:“你手頭的事情做得如何?”
說的是她作為武林盟主的任務。
少艾點頭,“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姬白練扯了下嘴角,不需要多說,少艾自覺離開房間,只是腳步還有些沉重。
走出一段,樹上跳下一個人影扶住她,同時開口,“姓花那小子醒了,去看嗎?”
少艾搖頭。
按照花酌酒的傷勢,只要能夠醒過來,就沒有什麽大問題。她自己的身體狀況尚且很差,也需要足夠調養。
重新躺回床上休息,無生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就鼓搗了一碗粥送過來,在一旁坐下沒走,直接道:“這兩天江湖上可是鬧出不少事情。”
想也知道,謝華裳傷得比少艾還重上幾分,就這麽回去,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尤其是......謝家寨自己還有一堆爛攤子。
“之前還冒出派人追殺武林盟主的謠言,現在又重傷回來,謝家寨這次受到的打擊可不小。”
前陣子還四處流傳着謝華裳和蕭崇河與少艾結仇企圖對她不利的說法,謝華裳卻沒有出面澄清,其中緣故今日已經清楚,無非是為了追殺姬白練,結果重傷而返。短時間內這謠言根本沒有消停,謝家寨衆人有群龍無首,這些足夠謝華裳頭疼了。
少艾休息了一陣,又吃了粥,感覺有了些力氣,才問:“我們現在在什麽位置?”
“雪山。”無生道:“帶着你們三個走不遠。”
“之前你問,”少艾若有所思,“師父為何會單槍匹馬出現在這裏,但是我覺得更奇怪的是,那些人為何會知道師父在這裏。”
茫茫雪山中條件惡劣,本應人跡罕至,為何卻出現了層出不窮的追殺?
如果說是姬白練一路都被人跟蹤,那就更沒有道理。首先,姬白練本身武功過人,其次,沒有道理跟蹤到雪山後才想到動手。
“所以說我們的這位尊主身上可是有不少秘密呢。”無生眼角一挑,勾起一抹笑。
當然還有突然出現的花酌酒。
整件事情,從頭到尾都透露着一股子古怪。
想到這,少艾又問:“花酌酒情況如何?”
“醒着,就是動不了。”
“那我去問他一些事情。”少艾放下已經喝幹淨的粥碗,再次下床,被無生一把攔住。
他慢悠悠道:“如果你想問他為什麽會出現,那就不用了。”
少艾動作停下,瞥他,“你問過?”
無生撥了撥額前劉海,笑吟吟道:“這種事情我也好奇得很。”
“他怎麽說。”
“他說,”無生的臉色有些古怪,“他一直在跟蹤那個人。”
倘若不是用古怪的語氣稱呼“尊主”,那麽,“那個人”在無生口中便只能指代一個人,姬白練。
但是,花酌酒跟蹤姬白練?
少艾還要說什麽,無生已經開口,“剩下的,你最好明天再問。”
經過又一天的休息,少艾再度找到花酌酒的時候,花酌酒已經可以下床,兩個人索性在園子裏一邊走一邊交流。
已經是春天,但雪山上卻看不到綠意,只有一片白雪皚皚。四周寂靜無人,唯有他們二人并肩行走,雪地上踩下腳印,發出“咯吱”的聲音。
很長一段時間,再沒有其他動靜。
最終是少艾開口打破這安寧。
“你在跟蹤師父?”
“哈,那小子告訴你的?”
“他問過你。”
“沒錯,”花酌酒笑道:“不過我和他說,想知道其他的,一定得你親自來才行。”頓了頓,語氣中情緒複雜莫名,“結果你昨天一直都沒來。”
“我,”少艾頓了下,“在休息。”
“嗯,”花酌酒點頭,“我知道。”
“你這段時間可還好?”
花酌酒扭頭看她一眼,笑笑,“我以為你會直接問我為什麽跟蹤你師父,沒想到你居然先問我過的好不好。”
少艾皺眉。
花酌酒卻沒有逼問她的意思,很快便以一種平淡如水的聲音道:“不好。”
他的語氣令少艾有些詫異。花酌酒說話時的語氣會暴躁,會憤怒,會壓抑,卻很少會這樣平靜,平靜到心灰意冷。
“這段時間我去過很多地方。”花酌酒一邊走,一邊繼續平靜地說:“我去過淩雲山莊,去過關公堡,去過其他很多我和你曾經殺死過的人的住處。”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面的,眼對眼的,說:“師叔祖是你殺的。”
師叔祖,穆成林,那個死在少艾手中,臨死前還被少艾詐去左手劍法的老人。
“我曾經問你是不是你動的手,”花酌酒的眼中再看不到往日裏燃燒的熱度,“你斬釘截鐵地說不是。”
這件事,少艾同樣記得清楚。
“你還騙過我多少,嗯?”花酌酒嘴角終于有了一絲笑,有些自嘲,“你曾經和我說,你所做的一切只為報仇——是不是也在騙我?”
少艾還沒有開口,他便截道:“不用告訴我了,都不重要了。”
少艾在沉默之後依然開口,“我所經歷的一切,你全都不了解。”
“我的确不了解。”花酌酒似乎又對此沒有那麽在意,低頭走着,走出一段路又忽然問:“有酒嗎?”
少艾本想直接回“沒有”,然而出口卻是:“可以買。”
“好!”花酌酒拍上少艾肩膀,“咱們很久沒有一起喝酒了,今晚怎麽樣?”
“傷重不宜飲酒。”
“唔,”花酌酒詭異地沉默片刻,“一點兒都不行?”
少艾沒有回答,而是話題陡然一轉,“我只會在這裏停留十天。”
花酌酒怔怔看她,“為什麽?”
“我還有要做的事情。”
那只手慢慢自她肩頭滑下,意味不明道:“是啊,你如今是武林盟主。”
“十天後,我陪你喝酒。”
花酌酒眸光微動,伸出拳頭,“一言為定?”
少艾同樣伸出拳頭,兩拳相碰,“一言為定。”
知道可以喝酒,花酌酒似乎舒坦了不少,也終于想起了之前的話題,“你問我為什麽跟蹤姬白練?”
“嗯。”
花酌酒笑了一下,“我去過關公堡,關家被滅門,根本不是你一個人能做出的事情,何況,你顯然不是親自出手,所以,你身後一定有一股強大的力量。”
“你聯想到了師父。”
“沒錯。”花酌酒道:“然後我就開始找他,跟蹤。”
“他不會沒有發現。”
花酌酒扯了下嘴角,“我跟的很遠,不是靠背影,而是靠打聽。”頓了頓,“進山之後沒人可打聽,就跟丢了。”
這也就是花酌酒為何會晚來一步的原因。
那麽那些仇人是不是通過同樣的方法找到了姬白練?
少艾很快否定了這一念頭。不,不會。
烏衣衛是生活在暗處的人,由精銳殺手組成,作為這些人的領導者,姬白練實力很強,不可能察覺不了被跟蹤。
“師父應當發現你了。”
花酌酒沉吟片刻,“也許。”
關于花酌酒為何會出現的問題已經解釋清楚,兩個人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似乎不知道有什麽可說的一樣,在雪地上繞出一個圈又向回走着。
回到房間門前,花酌酒停下腳步,鄭重道:“過兩天,你身上的毒又要發作了。”
他若不說,少艾幾乎忘記。
“他已經沒辦法為你解毒了吧。”花酌酒看了眼姬白練所在房間。
“嗯。”
花酌酒再沒有說什麽,走進了房間。
無生這才過來說:“他要見你。”
少艾向着姬白練的房間走去,沒走幾步又想起什麽,道:“買幾壇酒。”
無生微愣,緊接着嘴角一勾,“想死?”
少艾回:“不想。”說着踏進姬白練的房間。
姬白練依舊躺在床上,看着少艾走近,目光打量過她全身,淡淡彎起唇角,“恢複還好。”
“嗯。”
姬白練的聲音低而平淡,有些虛弱,“再過兩天,你體內的毒發作,我幫不了你。”
“嗯。”少艾自然知道。
但是接下來姬白練的話卻令她驚訝。
他說:“但是還有其他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問我男主...難道還不夠清晰?
男主必然是最适合女主的那一個啦~
☆、你從來不說
少艾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
這是姬白練的房間門外,她只需要一步就可以邁進去,只是這一步遲遲沒有邁出。
她的手中有一株草,一尺多高,竟植根于一抔雪中,就像這茫然地近乎無邊無際的雪山一樣,擁有着冰霜般的顏色,泛着霜白的葉片細長地彎着,只有尖端覆着雪一樣的純白。不,那就是雪,好像飛揚的雪花不經意間飄落其上。
但少艾知道,那雪白并非飄落的雪花,而是這株草自然凝結成的雪。
寒水清。它的名字。
哪怕是身為醫者的少艾都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更不曾見過它的模樣,只是姬白練和她提起,他說,這株草可以做解藥。
“我并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
“嗯,知道它的人很少。”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因為你父親。”
少艾一時無言。
“你的父親曾經做過同樣的事。”
“他也想要得到寒水清?”
“不錯。”
少艾沉默片刻,“為解毒?”
姬白練沉默片刻,颔首,“是。”
他的沉默似乎有些深意,少艾并沒有追究,只問:“他知道我身上有毒。”頓了頓,“毒不是你下的。”
姬白練只笑了笑,笑容有些蒼白。
認識姬白練是在父親死後,父親在世時便知道她體內的毒,顯然,她中毒很早。
父親去世時,她已經八歲,記憶中卻沒有毒發的印象。可是父親是神醫,平日診脈想必發現了隐藏在脈象中的毒,恐怕,也為此做出不少努力,可惜的是,終究無法壓制。
少艾忽然問:“我的毒,是娘胎中帶來的嗎?”
姬白練淡笑,“為何問我?”
“你似乎知道很多。”
姬白練笑笑,“是,我知道很多。”
“但是你從來不說。”
哪怕她幾次三番地追問,他依舊不曾回答。
“也許。”姬白練卻突然回答起她的問題。
“也許什麽?”
“你的毒是從娘胎裏帶來的。”
可少艾卻不容他逃避,又問:“那現在你為何要告訴我?”
姬白練嘴唇動了動,“因為我不能帶着秘密死去。”
少艾眉頭微動,“你篤定自己将要死去。”
沉默之後,姬白練忽然笑開,微一擡手,因為虛弱而顯得溫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怎麽這樣咄咄逼人?”
少艾道:“你上雪山,只是為了寒水清。”
“是。”
少艾又道:“它生長于雪山之上,寒池之中,屬性必然極寒。”
姬白練點頭,面容溫和。
“真正引發你寒毒的,不只是雪山之寒,更是因為你到了寒池,接觸了寒水清,三者共同作用,導致你毒發。”
姬白練輕輕嘆息,“你一直很聰明。”
果然如她所想。少艾忽然也想嘆息,但卻沒有,只問:“它不在你身上。它會加重你體內毒性,況且你遭遇追殺,一定會将它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在哪裏?”
少艾的推測沒有錯。
姬白練早将它放在絕對安全的地方,只是雪山茫茫,即便有姬白練的描述,少艾依舊花費不少力氣去尋找它。
寒水清唯有在寒地方能存活,離開寒池後便被姬白練埋在雪中,少艾取出時,連帶着取出了它根部的一抔雪。
回來之後,她卻始終沒有走進那個房間,打量着寒水清,似乎神游天外。
曾經她以為此毒無藥可解,因為身為醫者的她甚至都找不到能夠作為解藥的藥材,但現在她卻突然知道,原來有解藥,而這解藥,其實她的父親已經想到,甚至,或許他已經着手配置,只可惜最後必然沒有成功,也沒有了交代給女兒的機會。
少艾想起那個充滿血色的夜晚。
浮生谷外,是衆多武林“同道”結成的聯盟,武林盟主帶領衆多武林人士圍攻浮生谷。
浮生谷內,是她和父親,以及衆多部署。
最終,浮生谷破,原本生長着衆多花草,生機盎然的家園,被血色鋪滿。四處都是刀光劍影,他們碾壓過浮生谷的每一寸土地,步步逼向最後的目的地,藥王殿。
可是當他們闖入那片醫者聖地的時候,只看到一具屍體。
神醫嬴清言,已經死在了那裏,頭顱不在,血流滿地。
她小心翼翼地躲起來,看着那些武林同道們分成兩派,一派主張把人全部殺光斬草除根,一派主張無辜者不殺,這其中的無辜者,大概不包括她。
好在,她不是一個人。
她遇到了姬白練,一個總喜歡穿雪白衣裳的男子,後來她知道,這個總穿白衣服的人,卻是烏衣衛的首領。
她說:“我以為烏衣衛的人都穿黑衣服。”
她記得那時候姬白練在釣魚,躺在椅子上,雪白的衣服随意垂落,而他的人也懶散地想要睡去,漫不經心地答:“我也是。”
她不信,“但你總是穿白衣服。”
姬白練笑了,他自榻上半坐起身,看着個子矮矮的她,含笑道:“因為我是他們的首領。”
少艾只眨了下眼睛。
姬白練又道:“因為我比他們強,所以我可以随心所欲。”說着,他又擺動了衣袖,雪白的影子在少艾面前劃過,令她有種抓住的沖動。
“但是還有的人,比我更強,所以在他面前,我依舊要穿黑衣。”末了,問:“懂嗎?”
少艾懂。那個需要他黑衣觐見的人,便是當今皇帝。
僅在皇帝面前穿黑衣,這是姬白練的實力,但不是她的。
從正式成為烏衣衛的那一刻起,她同樣只穿黑衣,直到十五歲那年,她終于成功打敗烏衣衛中最厲害的烏衣,成為僅次于姬白練的成員。
她的人生有三個轉折點。
第一次,是她睜開雙眼,從此擁有生命,開始努力活下去。給予她這一切的,是母親。
第二次,是八歲那年,她失去了家,失去了父親,那一刻起,從來只懂得聽從命令的她心中,開始慢慢擁有了其他念頭。給予她這些的,是父親。
第三次,是十五歲那年,發生了很多事情,她終于穿上青衣,成為素問女俠,也終于有實力開始謀劃着掌控自己的人生。給予她能力的,是姬白練。
而此時,她看着手中的寒水清想,距離她的第四次轉折,應該也不遠了。
她走進房間。
姬白練知道她在門外停留很久,也不催促,看到她進來,也就看到了她手中的草,淡淡一笑,“拿到了。”
少艾點頭,卻問:“我父親拿到了嗎?”
姬白練猶豫片刻,颔首。
拿到了,但她的毒卻沒解,顯然是中途出現了變故。聯想此前被問及父親取草是否為了解毒時,姬白練同樣沉吟,少艾腦中隐約有了猜測。
這兩日,他們之間似乎談過許多,關于往日姬白練從不曾出口的話。所以這一次她便直接問了。
“他取寒水清不是為了我,是嗎。”少艾的表情十分平靜。
姬白練眼中劃過一絲欣慰,“是。”
“為了我娘?”
“對。”
倘若她的毒是從娘胎中帶來,那麽她的母親必然同樣中毒,父親會為她取寒水清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母親這兩個字,于她而言實在太遠,遠到她不願努力去想。
“成功了嗎?”
“沒有。”姬白練的面色又恢複了往日的無波無瀾,神清淡得如同屋外的雪。
少艾沒有繼續問下去,她将寒水清遞過去幾分,問:“如何處理?”
“取下葉片,可以助你緩解此次毒發。”
寒水清不易成活,僅有五片葉子,倘若全部用完,恐怕很難再找。一次一片,也只有五次。
“剛采摘下的寒水清寒性過強,需要放置一段時間。”姬白練主動解釋,“下個月時,可以為你拔出毒素。”
但這個月,依舊需要她自己抗。
好在雪山上遍地是雪,找一處培養寒水清并不困難。此時根部的雪已經在她的手中融化了大半,她不得不離開房間選一處地方,将寒水清種下。
其實這株草似乎與姬白練有些相似,看上去冷清,于她,卻是良藥。
她折回了姬白練的房間,停在他床前。
“謝謝。”
“你我師徒一場,何必言謝。”
少艾微微彎起嘴角。
姬白練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出去吧。”
少艾轉身時又聽到他的話,“再讓無生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沒寫完,下午繼續。
其實我最喜歡師父,但很可惜...師父不是男主
小花和少艾三觀不同肯定不能談戀愛啦
至于無生...他的存在感似乎比較低,作用基本在後面
☆、你能做到嗎
雪地中,寒水清依舊保持着它清霜似的模樣,舒展的葉片上點綴着一抹雪。幾天過去,離開寒池的它在冰雪的滋養下并沒有肉眼可見的枯萎,只有根部的雪在肉眼可見地變薄。
少艾倚在門邊看着那株草。
“你相信他的話?”無生的腳步聲伴随着他的嗓音響起,同時來到的,還有一壇酒。
少艾接住酒壇,搖頭,“不信。”
寒性太強,需要削弱後才能入藥。
這種理由,騙騙別人還好,但少艾本就是醫者,怎麽會輕易被糊弄過去?
她低頭,拔開塞子,就聞到一股強烈的酒味,有些刺鼻。
不由得皺眉,“劣酒。”
“是啊,”無生故意曲解道:“烈酒。”
話也沒錯,雖是劣酒,但也是烈酒,想必花酌酒會喜歡。
“多少壇?”
“足夠你們醉一場。”無生在她身旁站定,瞥了眼旁邊的房間,裏面住着姬白練。
“不過在那之前,不介意先和我和一壇吧?”無生拎起另一壇酒拍了拍。
少艾的回答是直接仰頭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