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是我的定心丸
“喏,這還你。”想起手上的飯盒,她趕緊遞上前,“我已經洗幹淨了。”
偶爾獨處的時候,她會有些心慌意亂,聲音也崩得老緊,剛剛那個還解說得頭頭是道的女醫師已經消失,她按錯樓層,又趕緊取消,卻因此不小心把他要去的樓層給按掉,于是趕緊又
按下地下負一層,乖乖退了一步以免錯誤百出。
電梯下降的速度很快,樓號燈光一節一節亮起,這時蘇格的手越過她身側重新按下一樓,聲音擦過她耳邊。
“柳絮的事要麻煩妳多費心。”
“這是當然。”她接着話尾,把話題持續下去,“只是我很意外你們之間有親戚關系,既然如此,你還适合繼續當她的心理醫師嗎?”
“不影響,醫病之間要避免有接觸與額外關系是預防因為有情感成分的介入而使得診斷偏頗,但是有些時候,親情的介入會比想像中更有催化治療的效果。”
她偏頭想想,“像是……反移情?”
“不是,這與反移情不同,她不曾把缺失親情這塊投射在我身上,只是透過這層關系對我建立起信賴感,這是醫病之間好的開始,讓我在處理的過程中少費很多力。”
言者無心,她卻不免多想了點,自己對于蘇格曾經造成了多少麻煩,至今她還記憶猶新。
電梯抵達一樓,她信步而出,蘇格也緩緩跟在她身後,護送她回宿舍的意思很明顯。
深夜的醫院大堂只有待産的孕婦正在奮力走動,他們走出門外,不因為深夜而急躁,反倒起了閑聊的逸致。
“你一直在當她的私人醫生嗎?”
“不算久,從她18歲進演藝圈到現在,後來我出國,就是斷斷續續利用視頻聊,嚴格說起來不算是谘詢,充其量是談談,替她梳理思緒。”
他倆已經走出醫院一段距離,可是段笙笙不舍這樣放棄相處的機會,于是刻意不提醒,就這麽繞着院區走着聊着,即使早已經經過宿舍門兩次也全當沒發現。
“感覺出來你對她特別放不下心。”
蘇格似乎陷入某中思緒裏,走在她身旁的步子特別慢,車子在他倆身邊穿梭,他護着她到內側,微暖的嗓音襯着夜風,似乎有些沙啞。
“我多放了些心思,是因為她跟妳很像。”
她偏過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看出她不服氣,他笑意加深,“瞧,都是倔性子,自尊心強,通常這樣的好強,最後吃虧的都是妳們自己。”
她不否認,“現代女人已經不是等着讓人來救贖的軟弱性子,不Tough起來怎麽行。”
“算我說不過妳。”經過家門幾次,蘇格沒有收步的意思,繼續陪着她深夜漫步,“凡事過剛易折。”
她忍不住瞅他,“你真是理性過頭了。”
“不見得。”摘下眼鏡輕柔鼻梁,又重新戴上,“偶爾我也會感性泛濫。”
“比如說?”
“很難說,遇見些特定的人或事,我也有不客觀的時候。”
她跳下臺階,腦子沒多想就問,“對前女友呢?”
蘇格怔住,沒預料她會反問自己,臉上閃過一絲不明的含義,“不會,那一段感情我談得很理性。”
“為什麽?”
“因為……”
答案在呼嘯而過的重機車引擎轟隆聲裏被淹滅,她的口袋突然感覺一陣震動,不用接起,她就知道自己這一晚不用睡了。
“急診電話,我要回去了。
穿平底鞋的好處是,無論何時跑得都快,她加快回程的腳步,蘇格也跟在她後頭。即将踏入大門的那一刻,她突然回過身,拉住他衣袖。
“怎麽了?”
“明天手術前我能不能見你一面。”
知道她緊張,他回握她冰冷的指尖,不過片刻又陡然松開,“我會在場,妳放心動手。”
心情說不上為什麽落空,她一步一回首,在他溫潤的笑容裏,回到夜半戰場。
隔日的手術安排在傍晚,蘇格在手術前特地從會議現場趕回來探望,跟柳絮一番心理建設後,随即又趕回公安局開會。
柳絮一直往外頭望去,很顯然是在等人,她也循着她的視線而去,發現萬子勤帶着口罩,就站在隔離區外頭。
“別擔心,很小的手術,萬先生就在那等着。”她安撫柳絮的情緒,心底明白在這非常時刻,無論是多小的手術,最擔心受怕的都是準媽媽。
柳絮因為緊張而表情緊繃,她緊緊拉住段笙笙的手,在她掌心裏塞進一枚戒指。
“忘了不能帶進手術室,麻煩妳替我拿給子勤保管。”
她看了一眼,發現是一枚再簡單不過白金線戒。
“這是我的婚戒,不能戴在外頭,只好挂在脖子上。”躺在床上,她小小聲解釋,嬌小的身子縮在一起床面上,讓段笙笙心裏面也湧起不舍。
風靡全國的金鷹影後與萬貫纏身的萬氏集團主席竟然以此為定情,乍看下略顯寒酸,可是段笙笙很快便明白,這兩人談得是一段普通人的愛情,不在乎那些豪奢形式,只求真心情意。
“小絮,經過這麽多個晚上的相處,妳願意相信我嗎?這樣的手術不出半小時就結束,像是睡一場午覺,沒有太多的風險,妳要秉持信念,不管是對寶寶還是自己的人生。”
柳絮點點頭,握着她的手,“大哥說過妳是他見過最溫柔堅強的姑娘,果然是真的。”
依約拿給萬子勤,他脫下口罩的面色看來緊張且凝重,像是正在簽核一件可動搖國本的重大的協議,段笙笙淺笑着拍拍眼前這位高自己一個個頭不止的挺拔男子,語氣盡量輕松,“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萬子勤把項鏈挂上脖子,俊容溢出一絲苦笑。
“段醫生,您或許不明白家屬的心情,就算是萬無一失的手術,只要想到有任何一種可能,就永遠不可能輕松以對。”
關心則亂,誰都不能例外。
段笙笙恍然,在這麽多年的工作經驗裏,面對生死她偶爾會麻木,卻是這些人,讓她一次又一次被激起升為人的自覺。
其實,身為一個女人,她也有過奢望,期待哪一天有這麽一個人等在手術室外,以丈夫的身份替她簽下生死書,甚至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代她決定每一次的難關。
“段醫師,手術室已經準備好,可以馬上進行了。”
實習生前來提醒,張沫也已經就位,她往回走幾步,旋即回身朝萬子勤堅定而笑,“其實吧,我對小絮有愛屋及烏的情感在,這樣說,你有沒有更放心了?”
萬子勤聽了,臉上的肅穆感終于消退了些,而她自己也因為這些沒設想過的話,才發現心口上莫名的沉重悄悄釋然。
原來,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那份無法言喻的心事已經成了沉重的巨石堆疊在心上,不過是這麽淺淺的一點抒發,竟抒發了莫大的壓力。
原來,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急切,想讓人知道自己對他沒有忘情。
手術因為張沫全程在旁督導指揮,比預期的還要快結束,一般來說年輕産婦力氣足,很快就會清醒,可柳絮因為連日失眠,竟在手術過程中睡了過去,直到推出恢複室送回病房都還沒醒來。
美樂蒂待到九點多一些就因為趕飛機得離開,萬子勤堅持要守到她清醒,這一等,就到半夜。
“萬先生,要是等到天色都亮了再走風險更大,要不等她醒了我給你電話,趁現在天色還暗着,不要耽誤了。”
萬子勤的離婚官司還在風頭上,段笙笙體貼的提醒,表明自己會留到最後他才依依不舍起身,只是離開前,他輕輕落在柳絮臉頰上的一吻,那份依戀,讓她心底泛起一絲甜潤。
莫怪乎柳絮寧願吃盡苦頭也要替他保下孩子,不為那份家財,也不為那羨煞人的頭銜,無論是多執拗的女人,也會願意為愛情犧牲自己。
當所有人都離開,保姆也因為待命過久而睡去,她輕輕打了個呵欠,靠在沙發的椅背上翻看雜志等着蘇格出現。
偶爾是這樣的,他在公安局忙起來就沒完沒了,總是早上約了,晚上各自因公無法□□,她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唯一介意的,或許只有一點,那便是他有了大把時間跟前女友待在一起。
說來很幼稚,可是前女友這名詞像是一根魚刺,紮在心底,也像一顆落在眼底的沙,讓她怎麽想都不舒坦。
雜志再怎麽看也沒有滋味,她摘下眼鏡閉上眼靠在椅背休息,只是小睡片刻,天色剛亮就讓身旁的動靜給驚醒。
她的淺眠習慣是多年住院醫師生涯養出來的結果,所以早在柳絮開口喊阿姨的當下,她便早保姆一步跳起身,急忙來到她身邊。
“小絮,感覺怎麽樣了?”
睜眼看到段笙笙,柳絮眨眨眼,又伸手揉揉眼睛,臉上寫着不敢置信,“段醫師,妳不會這麽早來巡房吧?”
“哪有這麽早巡房的醫生。”端來一杯溫水插上吸管喂到柳絮嘴邊,她忍下疲倦,拉下椅子做到床邊,“妳睡了整整十個小時,萬先生跟美樂蒂都來看過,還以為麻醉師下過重藥劑,讓夜貓子一睡就是一整天。”
她打了呵欠,神清氣爽的,“大概是把過去幾年沒睡飽的一次補齊,真難為妳待在這充當看護,”
只是看到段笙笙疲憊不堪,眼下有道深深的黑眼圈,她心裏面覺得歉意連連,忙把抽屜裏的護膚霜拿出來。
“這是我拖美樂蒂從義大利帶回來的,連孕婦都可以用,對皮膚很好的,妳睡前塗上薄薄一層,再睡飽一覺,包我大哥看到妳馬上動心。”
“說什麽啊。”她故作開朗哈哈大笑,卻仔細讀起成分含量,想知道到底是哪種配方這麽神奇。
這時外頭傳來吵雜聲,段笙笙循聲看往窗外,發現底下有幾名記者模樣的人倚在面包車上,正跟來往看醫的民衆吵成一團。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別擔心,這裏的保安都是萬中選一,跑不進來的。”
剛巧桌上的手機也響起,她把桌邊的手機遞給柳絮,看到她乍然亮起的晶瑩目光,大概也能猜到來電話的是萬子勤。
她走到一旁去,把空間留給小倆口,自己低頭頻頻測試手機是不是當機還是怎麽了。
蘇格就在手術前來了半小時,一直到現在,她一直沒接到電話。
說不上原由,有一種沈甸甸的心事壓在胃上,讓她胃酸翻騰得隐隐作痛。
似乎是心電感應,手機的訊息燈亮起,蘇格傳來訊息說市警局發生了大事,他一時無法脫身,讓她多代替自己照顧妹妹。
放下手機,她輕嘆口氣,看見已經收線的柳絮眼眸燦亮的望着自己。
被看得不自在,她走近電動床替她調整高低,眼神盡量不跟她那雙過度好奇的雙眼過度接觸。“這幾個月妳要是躺着累了,可以側卧讓阿姨替妳推揉脊椎,但是切記不要施力過度,适度就好。”
“如果我想下床走走呢?”
“偶而為之,但不要過量。”段笙笙幫着她側卧,替她進行簡單的按摩。
柳絮雖看不見,但是背脊上妥當的揉捏很好的舒緩了酸疼,她輕籲口舒服的低嘆,又不免好奇,“妳手勁兒真巧,大哥真幸福啊。”
“關蘇格什麽事?”
她有些啼笑皆非,這個柳絮簡直把蘇格當神了,只差沒說他是男神轉世,放個屁當香。
柳絮不敢亂動,背對着她的聲音有興奮,“大哥說了妳很多好話,我知道你們私下肯定是一對吧,只是在醫院裏不方便說明,放心,我會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