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是重新的開始
粗糙的麻繩拴了階梯教室頂梁上,一雙潔白的球鞋踩上了課桌。
它潔白美好得可以看出這雙鞋的主人是多麽愛幹淨,讓人不禁想或許球鞋主人的內心也是如此纖塵不染。
階梯教室裏挂着的鐘規律地發出秒針走動聲,半拉不合的窗簾使月光可以偷偷地灑進來,如果你此時正現在窗戶邊往裏望的話,就可以看見宋清蒼白而決絕的臉。
十七歲的年紀,本來應該在灑滿陽光的操場跑道上意氣風發地奔跑。或是依偎在父母的懷裏,撒嬌着告訴他們自己最近看上的小玩意,央求他們買。
可是宋清選擇在這裏,結束自己的生命。
當麻繩奪走了她最後的呼吸的時候,她很快樂,從未這樣快樂,因為最起碼這一次,她可以自己做出選擇。
空蕩靜谧的階梯教室裏,宋清的身體在空中緩慢地飄蕩着,像是一個自由搖晃的鐘擺。
......
宋清被人狠狠地推搡了一把,然後一個臉上畫着精致裸妝地少女回頭漫不經心地對她說了一聲:“對不起。”
那不是陳小君麽?
宋清看了一眼自己,穿着校服,站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上,背着書包。對面教學樓外的牆壁上挂着火紅的橫幅,上面印着“新學期,新氣象”的粗體字,明晃晃的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忽然反應過來了,這不是高中開學的第一天麽,難道她回到了從前。
虞爾宛過來拉住了一臉茫然的宋清,刮了刮她的鼻梁道:“怎麽了,在想什麽呢,快去教室啦。”然後便拉着宋清往教室走去。
她看着虞爾宛拉着她的手,不禁一陣惡寒,這個從小到大陪伴着她的朋友,不也是背叛了她麽。宋清用盡全力抽回自己的手,呼吸微微紊亂。
虞爾宛詫異地回過頭:“怎麽了?”
宋清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慌張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道:“沒......沒什麽,只是你拽疼我了。”
虞爾宛笑着露出了兩顆潔白的虎牙,眉目彎彎:“不好意思,開學有點太激動了,我們快去教室吧。”
“好。”宋清眼神閃爍地回答,只是她對于之前的記憶還是心有餘悸。
之前宋清把虞爾宛當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什麽都對她說,可或許在虞爾宛眼裏,宋清就是個笑話,宋清的什麽事虞爾宛都像是恨不得拿個廣播告訴所有人,所以,宋清很怕她。
教室裏坐着人都帶着一張張令宋清熟悉戰栗恐懼的臉,她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刻仍然冒着冷汗,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重新活過,而她最擔心的,還是之前發生過的事,是否會再次發生。
教室門口走進來一個人,吳翠英,帶着副厚重的眼鏡,笑起來連眼角的魚尾紋都透露着虛僞。是他們這個班的班主任,宋清并不喜歡她,她就像是一個臭水溝裏的寄生蟲一樣,一直偏愛陳小君,巴結和逢迎那些家境好的學生,所以即使是陳小君對她做了什麽過分的事,吳翠英也會選擇視而不見。
吳翠英站在講臺上說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宋清聽得十分可笑。
開學的這一天十分平靜,一切噩夢裏的事都沒有發生,虞爾宛是以年級段第一名考進來的,自然得到了老師的青睐,當選了班長的位置。陳小君家境富裕,出手大方,一下子就交到了許多朋友。
宋清太過平凡,紮到人堆裏都挑不出來,可或許這樣一直這樣平凡下去也就好了,可現實偏偏不讓她這樣。
食堂是個交換八卦,結交朋友的好地方,宋清和虞爾宛一起吃的飯,這讓宋清食不知味,而虞爾宛仍舊像以前一樣自以為是地把她認為好吃的菜夾給宋清,以前宋清會毫不猶豫地吃下,因為是虞爾宛夾的,可這次宋清很不給面子,動都沒動。
陳小君像是在食堂擺起了宴席,打了很多菜,美其名曰是要和新交的朋友分享,陳小君也向宋清抛出了橄榄枝,不過宋清沒有接,這讓陳小君有點尴尬。
從食堂到教學樓,那是一段必路過操場的路,宋清低着頭,恨不得鑽到草叢裏,因為她害怕遇到一個人。
一個籃球突然飛到了宋清的腳邊,而不遠處,許塵站在陽光下,對着宋清招手,示意她把球踢過來。
記憶在腦海裏重疊,上一世也是這樣,那時候的宋清看到許塵,幾乎快被奪了魂魄,立馬把球撿了給他送過去,可這一次,她不會那麽蠢了,因為她知道了許塵是什麽樣的人。
宋清裝做沒聽見,故意繞開來了。
操場上傳來哄笑:“許塵你的魅力貶值了。”
許塵搖了搖頭,不理會他們的嘲笑,自己去撿了球。
許塵身上有一種放蕩不羁的氣質,那種眼神裏帶着的不羁和放縱很容易讓人淪陷,包括上一世的宋清,對他幾乎愛到癡迷,她認為那種氣質叫潇灑,其實不過是沒心沒肺罷了。
宋清覺得這一世的命運可以改變,她不會再愛上許塵,不回被同學嘲笑,受陳小君欺負,被虞爾宛背叛。
宋清發着呆,忘乎所以。虞爾宛走了過來,把頭搭在她的肩上,離得很近:“你在想什麽呀,心不在焉的。”
宋清不動聲色地挪開身體:“沒呢,我只是不太舒服。”
虞爾宛摸了摸她的額頭,奇怪地道:“額頭也不燙呀……”
宋清覺得疲累,推開她冷漠地說了聲:“沒事,你放心吧。”
忐忑了一天,終于放學了,宋清走的早早的,雖然和虞爾宛同路,但宋清不想和她同行。
宋清騎着自行車,緩慢地行駛在校園裏的林蔭小徑上,這是一條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路了,路旁的每一棵樹,路旁的每一塊板磚,都承載着宋清的噩夢。
突然背後被什麽東西重擊了一下,宋清連人帶車摔倒在路邊。
一顆籃球落到地上,洋洋得意地彈了幾下,這個就是攻擊宋清的東西了,而始作俑者正是站在遠處一臉得意的許塵。
宋清憤憤地站了起來,從頭到尾沒有看許塵一眼,也沒有追究任何事情,一瘸一拐地推着自行車走在路邊。
許塵有些納悶,他似乎都認為自己的惡作劇沒有得逞,他認為那個女孩會暴跳如雷,或者當場大哭,可是現在這樣,未免也太過于平靜了。
許塵撿了球,騎着車追了上去,和宋清走路的速度持平:“你不覺得你特別沒有禮貌麽,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家教是什麽。”
“那你不覺得你特別猥瑣麽,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尊重是什麽。”
許塵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失聰了,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人。他發出警告:“這樣吧,以後你下課都來操場給我撿球,不然我就見你一次我就用球砸你一次。”
宋清突然停下腳步,許塵沒反應過來還超了宋清幾步。
“你等我一下。”
許塵不知道她想幹嘛,卻也是答應了:“好。”
宋清走到一旁的草叢裏,拿出一根枯樹枝,沖出來張牙舞爪地對着許塵就是一頓打。
許塵結結實實地挨了幾記悶棍,趕緊騎着車逃跑,邊跑邊喊:“有病啊,瘋婆子。”
宋清看着漸漸騎遠的許塵,連着棍子飛了出去。她覺得很解氣,反正她都死過一次了,還能有什麽怕的呢。
宋清對着許塵漸行漸遠的背影大喊:“以後你看見我給我繞道,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這一喊像是發洩了多年的怨氣,她覺得痛快多了。
宋清回到了那個只有她一個人的家,父母親常年不合分開了,沒有人願意帶着她一起生活,而宋清除了每個月能從父母那兒拿到一筆豐厚的生活費以外,她什麽都沒有,或許父母在她心目中的定義就相當于生活費吧。
哼唧跑到了她的腳邊,毛茸茸的身體在她身上蹭來蹭去,那是她養的一只小狗,宋清把它抱了起來,互相依偎着。
前一世她死的時候,唯一挂念的就是這條狗了。
宋清發現哼唧的時候它就只有一只耳朵,在濕漉漉的雨天翻着垃圾桶,或許正是因為這點宋清才會收留它,宋清覺得它和她一樣可憐。
寂靜的夜裏,宋清一個人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