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唐紙傘妖
在一口氣處理了那麽多事情後,鱗足足在床上悶頭大睡了好久好久才感到恢複了一些精神。
雖然她所謂的“有精神”也不過就是一直以來的那副懶洋洋、毫無幹勁的狀态。因為睡得太久,鱗有些想念陽光的味道,于是将被子晾在了院子裏的竹竿上,自己則伸了個懶腰,打算在院子裏走走活動一下筋骨。
她剛這樣想,忽然感覺到了一股頗為熟悉的妖力,接着便是門上風鈴的響動聲。
“鱗大人,鱗大人。”螢草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您已經醒了嗎?”
鱗想了想,感到自己暫時不想再回去繼續睡,再加上她還想知道一下自己這一次睡了多久,便打開了院門,準确地接住了撲到她身上的螢草。
“鱗大人,我好想你啊。”螢草親昵地蹭着她說道。
鱗拍了拍她的背,問道:“你換了新衣服嗎?”
過去螢草總是穿着一身的翠綠,而現在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藍色的短裙,不止如此,她的頭發也被剪成了更加活潑的藍色短發,甚至她一直拿着的草草也變成了一片黃色的落葉。
‘已經是秋天了嗎?’看着那片落葉,鱗有些驚訝地想道,她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卻沒想到她這一次一口氣睡了好幾個月。
“嗯!是山童他們幫我做的!”螢草轉了一圈後說道,“沒想到他們有這麽棒的手藝呢。哦,對了……”螢草将手裏的壇子提起,“這是鐮鼬兄弟最新得到的醬油呢。”
今天的早飯午飯晚飯依然是醬油飯。
“醬油的味道有些不一樣了呢。”鱗将飯粒嚼碎咽下後說道,“似乎……更甜了?”
“應該是京城中貴族們的口味有所改變了吧。”螢草有些緊張地問道,“鱗大人不喜歡嗎?”
“不算是……難吃吧。”鱗說道,“只是有一些不習慣……現在只有這樣的醬油了嗎?”
“鐮鼬三兄弟說其他店的醬油的味道和這差不多,應該是所有店鋪都改了吧。”螢草說道,“它們找了很久很久,這是最接近原先味道的了。”
“人類真是善變的存在啊……就這麽幾個月而已。”鱗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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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幾個月啦……”螢草說道,她看向鱗的目光中有了幾分擔憂,“鱗大人不記得了嗎?您已經睡了足足兩年半啦!”
“這麽久?”鱗吃了一驚,她知道自己可以長時間不吃不喝地像動物冬眠一樣地睡眠,但是兩年半……這個數字實在是太過驚人了。
螢草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大家都很擔心呢……不過我相信鱗大人不會有事的!”
“這兩年半裏……你一直都會來看看我醒沒醒嗎?”鱗問道。
螢草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因為我不知道鱗大人什麽時候會醒,所以只能天天來這裏瞧瞧。”
鱗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往嘴裏多扒了幾口飯,像要把胸口逐漸發漲的情感給堵回去。
“啊!”螢草忽然叫了一聲,鱗立刻擡頭看她,卻聽見她說道,“差點忘記了,鱗大人既然已經醒了,不如明天和我們一同去拜訪妖琴師吧,他說他新譜了一首曲子,想要鱗大人去聆聽。”
“這大概是絡新婦的主意吧。”鱗說道,“畢竟以妖琴師那樣冷清的性格不大會做出‘邀請’這種舉動。”
“那鱗大人您明天去嗎?”
“去。”鱗看了眼螢草說道,“順便還能為自己省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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鱗和螢草當然不會是妖琴師唯一的客人。
她們也不是到得最早的客人。
“呦,好久沒有見到你了哦,陰陽師。”盤着雙腿坐在庭院中的茨木童子擡起手說道,“我記得……你的名字是鱗對吧?”
“非常榮幸。”鱗客氣地說道。
“我應該感謝你呢。”茨木童子說道,他大笑了兩聲,以鱗對他的印象看,這笑容應該是發自內心的,“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夠與我的摯友相遇呢!”
“摯友?”
“自然是這世上舉世無雙的大妖怪——酒吞童子!”茨木的眼睛中閃爍着激動的光芒,“啊,那強大的力量,除了巅峰還有什麽位置與他相配?陰陽師,我真為你感到有些遺憾,如果你是妖怪……不,哪怕你只是一個普通人類,你也有機會加入鐵之城,為我的摯友效力。”
鱗:……突然有點慶幸被當成一個陰陽師了。
她明明記得茨木童子之前是以挑戰酒吞童子為目的的,如今這狀态……看來妖怪間最有用的果然是“拳頭的法則”。
妖琴師還要準備一會兒,鱗不耐煩一直坐着等待,又不想同別的妖怪打交道,在同妖琴師說了一聲後便在他的宅子四處溜達。
不知不覺地,她就走到了當年那個為他們提供了重要信息女妖的房間。
‘她還在裏面嗎?’她想着,‘還是說已經被妖琴師放走了呢?’
她試着碰了碰門,發現上面殘留的妖琴師的妖氣沒有要阻攔的意思,便大膽地推開了門。
“哎哎?這裏可不是聽曲子的地方哦。”一個穿着和服,吐着長長舌頭,頭部是一頂傘的妖怪蹦跳着來到了她的面前,從聲音來判斷,她應該就是當年的那只妖怪了,“你好像不是妖怪……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時候那個來找妖琴師問酒吞童子下落的陰陽師對嗎?真的太感謝您将絡新婦勸回來了!”她也認出了鱗的身份,拉着她的手親切地說道,“你是走錯路了嗎?要不我領你去那裏吧。”
“不,不用,我只是來看看你。”鱗說道,“那個時候多虧有你幫忙。”
“那沒什麽啦。”女妖說道,“我是唐紙傘妖,是唐紙傘變成的妖怪哦。”
“這個很容易看出來。”鱗輕笑了一下說道。
唐紙傘妖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腦袋,她看起來有些可怕,但性格卻頗為開朗活潑。
“你不去聽曲子嗎?”鱗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了不了,我不能多曬太陽。”唐紙傘妖說道,她指了指自己的頭頂,“要是曬多了,上面的花紋會更淡的。”
傘面上的花紋确實已經十分黯淡了,只能看出一些藍色的印子。
“這些花紋有什麽特殊意義嗎?”鱗問道。
“……也不算什麽特殊意義啦……”唐紙傘妖笑了笑說道,“只是……嘛,大概算是對過去的一些留戀吧。”
許是因為鱗的問題喚起了她的回憶,唐紙傘妖對鱗講了她以前的故事。
那時候她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紙傘,做工普通、花紋普通、造型普通……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她的壽命吧?五十年,在紙傘中屬于絕對的高壽。
帶着這樣的殊榮,唐紙傘十分滿足。她沒有任何的不滿,只是安靜地服務着自己的小主人和小主人的妻子,靜靜等待着自己被替代的那一天。她知道那一天不會太遠,因為小主人是個很有本事的年輕人,他彈得一手好琴,依靠這項技藝,現在他們家的生活已經越來越好了。
然而她到底還是沒有等到那一天。
強盜沖進了小主人的家中,不僅将他們的財物洗劫一空,更是謀害了小主人一家。
被女主人上了色,重新變得漂漂亮亮的唐紙傘也在被劫掠的財物之中。
“那個時候我就想,我不能什麽也不做。”唐紙傘妖說道,“也許就是因為我太想做些什麽了,有一天晚上我終于變成了妖怪,給小主人報了仇。”
這是一個比絡新婦的故事還要尋常得多的悲劇。
“你的小主人……就是妖琴師嗎?”鱗猶豫着問道。
“我不知道。”唐紙傘妖有些沮喪地說道,“我很笨的,記性又不好,小主人的相貌我早就記不清了。不過……我認識妖琴師的琴聲,和小主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