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鐮鼬
在鱗那樣嚴肅地解釋過自己和“陰陽師”這一行當完全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并且她既不想和人類打交道也不想理會妖怪的事之後,名為螢草的妖怪少女露出了了悟的神情,乖巧地點了點頭,順從地将“陰陽師大人”改口為“鱗大人”。
她的眼睛清澈無比,語氣也非常真誠,但不知道為什麽,鱗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鱗大人真是無比謙遜的陰陽師大人啊。’此時螢草的內心是這樣想的,‘她一定是厭倦了京都的官員之間的種種争鬥,才隐姓埋名地來這山間生活的。’
她們在走到一半的時候下起了雨,溪流和雨水的雙重沖刷讓林中小溪中的石塊更加平滑,稍不注意就會有滑倒的危險。鱗在昨晚的占蔔中就知道這場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的,于是“啧”了一聲,拉住了螢草的手,說道:“你可要抓牢了,掉下去的話我可不會管你哦。”
螢草愣了一下,而後高興地大喊了一聲“是”。
鱗不是很理解這有什麽好興奮的。
她像過去她的養母牽着自己的手過河那樣牽着螢草過了溪流,中途螢草蹦蹦跳跳的步伐差點連累她也找不到平衡,被她狠狠地訓斥了一番。
“你的草草就是在這裏不見的嗎?”又走了一段蜿蜒曲折的山路之後,螢草領着鱗到了青山森林的深處,“你沒事來這裏做什麽?”
“那個……我的朋友的傷有點重,我沒辦法完全治好他。”螢草解釋道,“不過我奶奶的奶奶告訴過奶奶,奶奶又告訴過我媽媽,我媽媽又告訴過我這裏有效果很好的藥草。”
鱗聽得有些頭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別吵,我念一段咒文。”
在這幾百年間她并不是什麽事都沒做,她對于賀茂忠行也并非全無保留。比如她從沒告訴他當年她和他的祖先役小角是很好的朋友,并且曾經向他學習過一些陰陽術。他所教給她的只是尋常的諸如推算天氣、指揮紙人服侍自己之類術法,但她在無聊時的鑽研卻讓她學會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自由地穿梭于陰陽兩界,比如使用縛咒定住妖怪,再比如她将要使用的能夠讓一段時期的場景重現的術法。
她對螢草說她要念咒,但事實上她只是閉上眼睛冥想了片刻,山中便漸漸起了霧氣,這些霧氣又極快地凝聚起來,成為一塊巨大的幕布,上面映着的正是螢草想知道的事。
“呀,那是我!是我!”螢草激動地指着霧氣上的畫面說道,她想要去拉鱗的手,卻又怕打擾到她,只好睜大了眼睛看着畫面,一面激動地說道,“鱗大人您實在是太厲害了。”
對于這樣的褒獎,鱗沒有任何的反應,她只是慶幸這件事還不算太麻煩。
螢草的草草是在被她抛上抛下扔着玩的時候被一陣大風吹跑的,在畫面中能夠找到草草被吹走的方向。鱗看着看不見盡頭的道路,發自內心地嘆息一聲,心想她這一天的活動量恐怕要比過去一年都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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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愣着做什麽,走啊!”
指引方向的畫面并沒有因為鱗開始說話而消失,那些霧氣就像是忠心的随從那樣跟在鱗的身後,一刻不停地顯示着草草的移動軌跡。
“我的!”
“是我的!”
“明明是我的!”
在霧氣消失的時候,鱗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與此同時,她身邊的螢草驚呼了一聲:“草草!”而後立刻奔了過去。
正在争吵的是三只滾作一團的鼬鼠,而他們所争吵的原因就是螢草的那根草草。離開了主人的綠草無精打采地躺在地上,那團看上去手感就很好的絨毛也懶懶地躺着,毫無生氣可言。
“草草!草草!”螢草向呼喚着一個朋友那樣呼喚着草草,當她快要接近它的時候,一道旋風擋在了她的面前。
“幹嘛幹嘛,想搶東西啊?”
“即使就是,懂不懂禮貌啊?”
“沒禮貌!沒禮貌!”
原本吵個不休的三只鼬鼠在一瞬間恢複了團結的模樣。
“這本來就是我的!”螢草鼓着嘴不滿地說道,“我還想是哪裏來的風呢,原來是你們這些壞蛋!”
這三只鼬鼠是名為“鐮鼬”地妖怪,經常會以旋風的姿态行動,卷走草草的那陣風也是他們的手筆。
“誰叫你松手了呢?”
“到我們手上的東西就是我們的!”
“誰都不準搶,快滾開,不然我們就要打你了哦!”
最小的鐮鼬話音剛落,腦袋上就挨了螢草一巴掌,“你們這些大壞蛋!”小姑娘一邊哭着,一邊推開了三只鐮鼬,抓住了草草的柄。
“不許走不許走!”
“不給你不給你!”
“快放手快放手!”
鐮鼬三兄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草草的絨毛球,堅決不肯松手。
兩邊拉扯的結果是草草從中間斷開了。
“嗚啊!”螢草哭得更大聲了。
鱗嘆了口氣,正想要上前去為這場鬧劇做一個收尾,卻看見哭得傷心的螢草忽然跳了起來,拿着斷了一半的草草對着鐮鼬三兄弟就是一陣亂抽。
“好痛啊好痛啊!”
“別打了別打了!”
“媽媽呀媽媽呀!”
鱗:……
最後的場景是螢草抱着斷成兩部分的草草嘤嘤嘤地哭,她的身邊不遠處是灰頭土臉癱成一堆的鐮鼬三兄弟。
“真是夠了。”鱗揉了揉眉角,感覺這幾百年都未曾這樣累過,她走向哭得停不下來的螢草身邊,惡聲惡氣地說道,“喂,別哭了,真煩人,把這株草拿給我看看。”
螢草抽泣着把草草遞給了鱗。
鱗仔細地檢查了斷口處,發現這棵草的內裏布滿了靈力,或者說,這棵草本身就是靈力的産物。如果這時候有一個普通人類在,想必他不僅看不見螢草和鐮鼬,對這棵草應該也是視而不見的。
順便一提,難怪螢草一直把這株草抛來抛去也沒事,尋常的大風是吹不走它的。
如果它是實物處理起來自然會比較麻煩,但如果是靈力的話……
鱗将一層薄薄的靈力覆蓋在草草的表面,與其內部的靈力同化,再控制着斷口處的靈力重新糾纏在一起,然後她又用自己的靈力形成布條的形狀,在上面随便地打了個難看的蝴蝶結,甩了兩下,覺得沒問題後把它又還給了螢草。
“只能做到這份上了,不準嫌難看。”她面無表情地說道。
螢草接過被修不好的草草,在原地轉了兩圈,清新的綠色光芒覆蓋了她的身體,光芒消失之後,她和鐮鼬鬥毆時留下的小小擦傷全部消失不見了。
“您,您真是太好了,陰陽……鱗大人!”螢草吸了吸鼻子,将又要落下來的眼淚憋了回去。
“只是你哭起來太煩了而已。”鱗說道,“如果沒有別的事了的話,我就要回去了。”
她這樣說着,但實際上為了不聽到“別的事”,她立刻轉身離開了,沒有給螢草叫住她的機會。
“鱗大人……真的是太溫柔了。”小姑娘一只手摟着失而複得的草,另一只手捧着微微泛紅的臉,“真的好喜歡鱗大人哦。”
“決定了!”小姑娘右拳敲左掌,說道,“我要做鱗大人的式神……哎哎哎,草草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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鱗覺得這件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那種現在覺得很煩,但日後某一天睡醒後想起會覺得也挺有意思的插曲,但很快她就發現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可能比想象中還要大。
咚咚咚
“……”開門,瞪。
“鱗大人鱗大人,請讓我做你的式神吧!”
“……”關門。
咚咚咚
“……”再次開門,瞪。
“鱗大人鱗大人,今天的太陽很好啊……讓我做您的式神怎麽樣?”
“……”關門。
咚咚咚
“鱗大人鱗大人……哎請您先別關門,這是鐮鼬從外面撿回來的醬油,聽說京都的官員都覺得很好吃哦。”
說是撿回來的,實際是你用武力脅迫鐮鼬去別人家偷的吧,這樣的行為簡直是……
“的确是人間美味。”
将一整晚醬油拌飯吃得幹幹淨淨,連一粒米粒都沒有浪費,鱗放下了碗,難得的面對着螢草露出了愉快的神情。
“那麽,鱗大人,關于收我做式神的事……”
“我說過的吧。”鱗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說道,“我根本就不是陰陽師,收式神什麽的根本就不會。”
看見小姑娘失望的神色,她頓了頓,撇過頭又加上了一句:“不過,你要是想來我這玩的話……我也攔不住你不是嗎……喂!別撲過來啊!聽到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抽到了妖刀姬
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