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氣
原以為今夜就在不安自責中艱難度過,誰知冷不防的淩空傳來一聲“恩娘”,把唐琬驚得又爬了起床。
她以棉被護身,詫異地瞪着杏目四處張望,随着又一聲“這邊”,她看到床尾處一張潔白的臉孔逐漸浮現暗黑之中。
“小狐仙家可真是您!”唐琬甚為驚喜,幾乎要揚聲高呼,幸得小狐連忙施了仙術,堵回她的聲線,才沒把房內的小桂吵醒。
唐琬恍悟,跟着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小狐仙影全現,晃至床榻邊,裹着一層微淡的靈光,于暗黑之中耀得唐琬一時未能适應,眯起了眼。
“恩娘,方才趙士程出事了!”
可眼睛才眯上,唐琬就聽見小狐突然冒出的話,她腦瓜當即嗡了一聲,眼睛大睜,難以置信地怔怔望着小狐。
“不過如今他已安好,恩娘放心便是。”
唐琬的腦瓜仍嗡嗡作響。她沒幻聽吧?方才小狐仙家确實念了兩句話,前一句把她打進地府,後一句又扯她上天庭。唐琬糊塗了。
一時出事,一時安好,到底鬧哪般?事關趙士程,開不得玩笑!唐琬從驚呆中醒來,難免有絲惱火,她語氣略重地氣笑追問:“小狐仙家,士程到底如何了,您能把話好好說?”
小狐微愣,自責地拍了拍額,歉笑道:“小狐嘴笨,惹恩娘誤解了。趙士程是出過事,但如今沒事了,人仍活蹦亂跳的呢!”
“出過何事?如何沒事?在何處活蹦亂跳?您就一次過說完整給妾身聽!”
“是是!小狐今個從呈陽鏡裏看到出門遠行的趙士程被陰氣糾纏,猜想他定要遇上禍事,便向天君禀告。天君遣我下凡來解救,可小狐抵達時,趙府的門神守衛大哥已經幫趙士程解困了。聽守衛大哥說,有不知好歹的惡鬼,膽大包天地盯上皇族宗室子孫,要下毒手,許是要過年了,想發一筆橫陰財吧。守門大哥說您早上叮囑過他護佑趙士程,他更不怠慢了。恩娘,小狐如此說來,夠完整不?”
唐琬屏住呼吸把小狐說的話琢磨了一遍,算是理清了來龍去脈。早上她于趙府門處祈求,縱然守衛大哥未有現身,但他是聽得見的呀!回趙府後,她得好好向他道謝。
“那士程如今安然無恙?”唐琬要再落實一遍。
“趙士程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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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人在何處?”
“應在尋您的路上。”
“确定麽?”
“确定肯定一定!”
得到小狐的反複保證,唐琬懸了半天的心才落了下來。她坐在床上,捂着心肝,深深籲了口氣,向小狐柔聲道歉:“方才妾身太過焦急,語氣重了些。對不住。”
“小狐不認為恩娘語氣重。妻子關切夫君,天經地義。”
“嗯。謝過小狐仙家了,特意下凡解救士程,又特意來告知妾身此事。”
“客氣話。天君既然答允予您三年陽壽,那他得保證您與趙士程都好生安養,否則,恩娘也不買天君的賬呀!其實小狐起初并沒打算來告知恩娘的,畢竟您與趙士程見面後,自然知曉他發生何事。但小狐在呈陽鏡看到恩娘您今個晚上一直心事重重,于床上輾轉難眠,仿如在陸府別院受氣時的樣子,便忍不住,又跑一趟來尋您。”
“委實勞煩您了!妾身的确擔憂士程,一直心緒不寧。”
“如今不需擔憂了。話說回來,恩娘,您若打算好好度過三年,不提前到地府報到,那您以後別随意獨自出遠門了。尤其臨近歲晚,想發橫陰財又不怕魂飛魄散的惡鬼多的是。試想連趙士程都被盯上了,更何況您一個弱女子。饒是小狐在天庭看着,趙府門神在凡間守着,也難免不出差池!一旦鞭長莫及,追悔不已呀!”
“您訓得對!妾身往後不再如此任性妄為。”
“小狐理解,恩娘是珍惜與趙士程的每時每刻,畢竟三年不長。您就好好綢缪這一千多個日子如何度過。”
“嗯。對了,小狐仙家,您可否知曉牛湖村是否有鶴望蘭花?妾身在紹興城內尋了許久,仍一無所獲。”
小狐皺眉,“鶴望蘭花在凡間如此難尋的嗎?其實此花是太極星君教小狐的,我并未親眼見過。”
唐琬頓呆。
“哈!恩娘莫愁,等小狐再細問一下,倘若太極星君不知道,那就問天君好了。”
小狐的聲音尚未落下,她的仙影就忽然消失了,裹着她的靈光一下子滅掉,取而代之的,是從暗黑中走來的小桂身影。
“少夫人,您為何還不休息?”本來睡熟的小桂于朦胧中聽到淺淺的聲音,有如夢呓,猛地一醒,就見唐琬呆坐于床上。她自責失職之餘,匆匆走過來侍奉,“少夫人您快躺下,如此坐着,容易着涼。”
唐琬愣了一會才恍過神來,她望向小桂,點了點頭。
小桂扶着唐琬躺下,幫她蓋掖好被子,“少爺一定吉人天相的,少夫人勿再憂心了,好好休息。”
“嗯,你也去睡吧。”
跑了一日,其實誰都累了。為免守在旁側的小桂一夜不眠,唐琬只好閉上眼睛假寐。可假着假着,就變真了。
她睡着了,還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年少時的自身與年少時的陸游,倆人于某座涼亭內辯詩歡笑,彼時四周鳥語花香一派祥和。當她與陸游辯得正起勁時,她不經意的轉身,看到身後年少時的趙士程。他一直一聲不哼地靜坐于旁處,微笑着看他倆。
她不禁走近他,向他伸手,“德甫,莫淨坐着,過來!”
年少的趙士程随即臉上泛起一絲喜意,他盯着唐琬的手,遲疑着要接不接。當他下了決心,想好好握過去時,陸游卻在對面喊了一聲“小琬”,唐琬回頭應聲,下意識地收回了手。
夢至此,夢中的她該是只會看到喊她的陸游,可似乎有另一個她站在趙士程身邊,留意到他失落的神緒。
這到底是夢,還是記憶?若是記憶,她的人生之中,有過如此的光景嗎?那是幾歲時的事?為何她想不起來?唔,看來只是一場夢。
“琬兒?”此場夢中,她更聽見趙士程哽咽着輕喚她,不止一次。
真不是一遭好夢!唐琬被那個夢擾得睡意全無,乍然地從夢中醒來。
她微眯着眼,看到窗戶外一片暗亮,要日出了?當她翻個身時,猛地驚覺身邊有阻礙物,那是一個人!
唐琬頓時大驚失色,正要撕聲呼喊時,餘光所瞄到的熟悉容貌與鼻息間嗅到的熟悉體味,及時地制止了她。她又深深籲了口氣,原來是她的夫君趙士程呀!
想來也是,小狐仙家念過他正在尋她的路上,尋到客舍并不奇怪。況且,房外有護衛,房內有小桂,誰能輕易安靜地潛進她房內還爬上她的床?定是只有此位男主人!可是,他何時來的?為何不喚醒她?
唐琬輕輕撐起上半身,掃視了房內一圈,小桂不在了,房外卻仍有護衛屹立的身影。
她收回目光,轉而打量閉目安眠的趙士程。他大抵很累,所以她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未有驚醒他。而他亦沒更衣,和着常服就躺下來了,身上帶着些許風味土味塵味。
許是之前太過擔憂,如今他安睡于身側,令唐琬倍感坦然之餘,亦覺得自己的夫君長得極好極珍貴。昨日一天奔波,他薄薄的唇上泛起一層淡淡的胡茬,卻不覺邋遢,反而有股獨特的粗犷氣概。她頓起伸手去觸撫的沖動,但怕弄醒他,手愣在他唇上,終究沒碰。她輕手輕腳複躺下來,又輕輕地湊近夫君,聞着他的氣味,閉上眼,與他共眠。
此回她沒再做夢,明明已經要天亮了,她卻似睡了一整晚,寝得相當好。
再次醒來時,已見趙士程側躺着,面朝她,睜着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兩雙目光碰撞,趙士程眼中含笑,唐琬倒難為情地垂了下去,落在夫君領口有些淩亂但未露出春/光的胸膛處。
“你真是大不同了,居然厲害到獨自跑了百裏路?”
方才明明看到他眼中含笑,甚是溫柔,沒料到一開腔,便是嚴肅的責問,語氣雖不重,可……怪吓人的。
“并非獨自,有小桂、趙德他們……”
“我不在身邊就是獨自!”
“……”為何蠻不講理了?“我知錯了。”唐琬心虛,亦不願與他吵嘴,便乖乖道歉。
趙士程從鼻腔輕哼一聲,“那祖母亦是……居然慫恿你,就不怕你路上會遇到危險?”祖母向來處事謹慎,為何此回如老頑童般特意制造惡作劇?假若琬兒在路上有個不測,當祖母的亦難以平息他的怒氣!
“不要怪太婆婆了,是我故意為之。”
“為何?”
他的語調變得平緩,聽上去帶絲……不懷好意?怪了,這謙謙君子,從不好為難他人,如今卻似要捉弄她?唐琬想了想,“因為……我想尋鶴望蘭花。太婆婆說太公公在牛湖村看見過呢。”
趙士程笑了,“呵?為了一株花,你也挺拼的。”
他那豈是笑?是氣笑!笑腔中不滿的口吻還加重了。唐琬小心地擡眸望向夫君,“你生氣了?”
“我不能生氣麽?”
昨夜小桂跟他交代,說少夫人是牽挂他這個夫君了,才魯莽出發,不管不顧。如今,她卻說是為了一株花……
但不管何因何由,都并非貿然獨自亂跑的借口!有護衛随仆跟着又如何?就不準壞人更彪悍?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萬一她的人馬如他那般遇上怪事,那當下躺她身側的,保不準是別個男人!
念及至此,趙士程更惱火了。他不禁伸手摟過妻子,略帶怒勁地往自己懷裏一收。
被他如此一摟,唐琬鼻尖抵到他胸口處,許是貼得太近,堵住了她原本暢順的呼吸,憋得臉有點紅。
“莫生氣了。我原以為你們會在百裏坡等我呢,誰知道你沒有。”雖知他是遇上危險才未能等及她,但為了減輕夫君對她的怨氣,唐琬不妨轉一下矛頭。
“我們遇上怪事了。”趙士程沉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趙士程:好夫人,兒童節快樂~~
唐琬:夫君,咱都成年人了,過啥兒童節?
趙士程:那就做成年人做的事(一本正經臉)
唐琬:……
鴨:我給你倆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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